《恶邻》那点事儿

3、（3）

　　“打扰一下，有人在吗？”推门进屋后，王允涵一边故意放低声音问道一边径直走向后门。
　　基尔当然不会听到，王允涵一边推开后门一边想道，以后得提醒基尔，午休不锁门多危险——他倒忘了，恐怕只有自己才会如此理所当然的闯进来。

　　今天天气很好，基尔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看着小花园里慵懒飞舞的蝴蝶，长长的睫毛偶尔轻颤一下，牛仔裤下的两条长腿没规律的晃荡着。
　　他坐在一棵树上。
　　一·棵·树·上……
　　于是王允涵预想的一切搭讪方法全部出局。老天，真是出乎意料，基尔居然会爬树！
　　王允涵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在下巴恢复知觉后，犹豫着开口道，“嗨！请问……您是这个诊所的医生么？”好吧，他承认这是废话。
　　基尔转过头来，盯着王允涵看了几秒，问道，“你不认识字吗？还是我写得太草了你看不出来？”
　　实际上基尔的字体非常好看。
　　他说的当然是牌子上的字，然而王允涵决定装傻，“什么字？”
　　“……门口的……算了，有什么急事吗？让您在我午·饭的时候闯进来？”
　　生气了，他生气了……王允涵确定自己看到基尔皱了下眉。“关于我的狗，巴迪。我有点事情想咨询一下。”
　　“哦，稍等。”基尔三两口解决了剩下的三明治，舔了舔手指，站起身来。
　　这时候王允涵注意到，在树干不起眼的地方搭着个梯子。
　　于是他行动快于大脑指令的“不小心”一脚踢到了梯子上，也许真是寸劲或者什么，梯子的一角断开了。
　　王允涵一脸惊慌的说道，“哦对不起！我非常抱歉！”然后心里暗暗比着V的手势。
　　基尔站着没有动，面无表情的目击了这一瞬间发生的“意外”。
　　看来他并不会爬树。
　　王允涵努力让嘴角上扬的不算太大，不怕死的伸开双手，“我一定帮你修好它，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先下来比较好？上面不太安全。”
　　基尔终于把目光从惨死的梯子身上转移到树下的人脸上，他分明一脸“跳下来吧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期待表情。
　　基尔跳了下去。
　　在王允涵咧开的嘴角还没变化之前，他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不经意似的重重踩在了王允涵的一只脚上。
　　“哦，对不起，你还好吧？”基尔努力的做出同样惊恐的表情，然而在王允涵看来，那语气就跟问“你穿多大码的鞋”没什么两样。
　　“嘶……你……你脚不麻么？”王允涵龇着牙，努力忍住男儿泪，颤着音问道。

　　“请问怎么称呼？”
　　唉，看来他完全对我这个新邻居没印象……王允涵内心小小的泄气了一下，“王允涵，你叫我Hank就好。”
　　“恩，你好，王先生。”基尔头也不抬的埋头写着什么。
　　真不亲昵，王允涵耸耸肩。他坐在样式朴素的沙发上，靠，脚还真疼，这家伙真是爱别扭，王允涵乐观的想到。
　　“好了。明天上午十点钟左右你过来就行。”
　　“你不事先看看巴迪长什么样么？”对暗示的逐客令视而不见的王允涵不死心的问道，他可不想就这么走了。
　　“他长什么样子对检查有什么影响？”基尔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事先了解病患的情况对你的工作多少会有些帮助吧？巴迪今年一岁半，身高……我想想，站起来的时候差不多能搭到我的肩膀，啊好像矮一些，那就是能搭到你的肩膀。体重我好像没有量过，他喜欢吃牛肉罐头，爱玩飞盘……呃，剩下的情况不如我今晚打电话告诉你？”
　　基尔揉了揉太阳穴，“王先生，我认为宠物的喜好是有个体区别的，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的工作，我这里是诊所，不是宠物店。”
　　“我……非常抱歉，好吧，打扰您午休我很抱歉，还有弄坏了你的梯子。”
　　在说到“梯子”的时候，基尔的表情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变化，王允涵都看在眼里，难道那个梯子对他很重要？老天，自己不会干了件蠢事吧？
　　“没关系。那天晚上谢谢你。”虽然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但是那感谢的涵义不是假的。
　　王允涵获得重生一般转过身，一扫脸上的沮丧，“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
　　真该用量角器量量他这次咧嘴的弧度跟自己踩他之前哪个更夸张……忽略掉那为女士献殷勤才有的语调，基尔心中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王允涵飘飘然的走出诊所，他记得自己！哈哈，英雄救美的戏码不管多么恶俗都一样有着颠覆性影响！
　　被踩的那只脚好像也没那么疼了，那可是据说总是一脸严肃的基尔踩的，他跟自己有了小脾气，说明自己在他心里一定跟路人甲有着很大区别。
　　但是仅仅跟路人甲不一样是不够的，这只是第一步，看来进行的还不错。
　　于是王允涵同志完全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反省的意思。
　　他走到了来时经过的天桥下，琢磨着下一步该干什么。突然，一双肮脏的大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因为惊吓和脚受伤的关系，王允涵一时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仔细一看，跟他厮打的人居然是那个流浪汉，他的大狗就紧紧咬住自己的裤脚不放。
　　“嘿，先生，我不知道您跟我有什么误会，不过……难道我们不该先谈谈吗？”王允涵挣扎着，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夹克和牛仔裤！
　　“你这混小子跟踪度维特医生想干什么？”流浪汉恶狠狠的问道，口中的臭气熏得王允涵不得不别过头去。
　　“跟踪？……”好吧，确实是跟踪，“我完全对基尔没有恶意，我发誓。你先起来行吗？你这体格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你，可爱的狗狗，乖乖放开哥哥的裤子，那不是牛肉口味的，OK？”
　　流浪汉怀疑的打量着王允涵，慢慢松开了手，“坐下，巴特。”
　　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王允涵一时间站不起来，索性坐在地上，“伙计，坐下吧，咱们谈谈。”
　　流浪汉犹豫着坐下了。
　　“王允涵，Hank，你好，怎么称呼？”他伸出手来。
　　似乎这一举动很出乎意料，流浪汉愣了一下，才把手在脏的看不出原色的裤子上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来跟王允涵握了握。“痞子杰克。”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你好。”
　　“哦，这名字真酷！”王允涵由衷的赞叹。
　　“嘿嘿，真的？”杰克挠挠头，“都是年轻时候的事迹中留下的，现在谁还记得打架一流的老杰克？”
　　“不不不，人民英雄总是在茶余饭后才被人们提起的，新闻报道什么的都是就着咖啡消化掉了，传说永远都是传说。”
　　“你小子真会说话，”杰克笑得皱纹愈发明显，“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就是个流氓，不过我可是个好流氓，砸铺子抢钱什么的我从来不干，我上过的妞都是自愿的。”
　　“哦。”王允涵表情微妙的应声道。
　　“差点忘了，说，你跟着度维特医生想干嘛？”
　　“我是他的新邻居，我喜欢他，一见钟情。”王允涵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杰克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很意外？”
　　“不，我知道度维特医生喜欢男人，不过……想不到你也喜欢男人，中国人不是很保守？”
　　“伙计，保守的是传统，我的喜好我的心我的脑子，”王允涵点了点自己的头，“可都是归我自己管，谁也不好使。说道喜欢男人，其实中国历史上早就有了，不是什么新鲜事，想听的话改天给你讲一讲。”
　　“呵呵……”杰克笑得一脸猥琐，“看来艳史什么的每个国家的皇帝都有？”
　　“那是自然，统治者首先是男人，其次才是国家的管理者。”
　　“唉，人家风流叫艳史，我泡妞就是老不正经了。”杰克感慨，“你……真心喜欢度维特医生？”
　　“恩。”王允涵郑重的点头。
　　“唉……”杰克叹了口气，“你要是真心不是想玩玩呢，你可一定要好好待他。”
　　“那是自然。”
　　“度维特医生真是个大好人，虽然我高攀不上，在我心里，可是把他当做弟弟一样的，”杰克拍着胸脯说道，“谁敢欺负他，我马上找弟兄废了他。虽说我是个没什么能耐的流浪汉，我在这一片说话还是好使的，别小看流浪汉的能耐。”
　　“欢迎监督。”王允涵笑得轻松。
　　“度维特医生……唉，感情上就没顺当过。尤其是他还喜欢男人。”杰克扑棱着巴特的脑袋说道，“其实他也许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的……”
　　“哦？”王允涵关切的问道，“怎么讲？”
　　“听说当年，他的第一个男人，就是现在交往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个吸毒的人渣。毒品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好多弟兄都是因为吸毒弄到现在这地步的，当初毒瘾犯了要死要活的，我就把他们绑着狠狠的揍他们，你要是男人就给我熬过去！然后他们还真都戒毒了……咳，扯远了，应该是度维特医生爷爷去世没多久吧，他的诊所才开业，有天晚上，这个人渣在地头帮派火拼中受伤了，他同党都是窝囊废，扔下他就跑了，然后这人渣……啊我想起来了，他叫莫迪尔·巴特勒，当时还算个小头头，他倒在度维特医生的诊所前，度维特医生救了他。”
　　王允涵静静的听着。
　　“然后他看上度维特医生了，伤好了强行把人家上了。怎么说呢，大概是莫迪尔当年确实长得不赖，还有着那股放肆劲，确实挺醒目的，然后呢，俩人就好上了。度维特太好骗了，莫迪尔把用在女人身上的那一套搬来照用，度维特医生可从没谈过恋爱，就当真了，然后没多久，莫迪尔就回到总会了，他玩过多少男人女人，度维特先生在这个畜生的眼里不过是个调剂，”杰克一脸鄙夷的回忆到，“他就这么把度维特医生甩了，度维特医生可是那么骄傲的人，因为这件事好长时间都没出过门，但最后他还是出来了，选择承担着那些八婆的闲言碎语站出来继续生活，工作。”
　　“度维特医生就这么被莫迪尔变成了同性恋，后来断断续续的被不少男人追求过，毕竟他长得……满不错的。度维特也许是心灰意冷了，也许是知道爱情的滋味了寂寞了，也交往了几个人，不过不知为什么运气那么差，他选择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男人还肆意散布谣言，弄得度维特的名声比以前更坏了。妈的，一个个都是不配活着的蠢货，有什么资格让度维特养活他们？”杰克说得激动，狠狠在地上打了一拳。
　　“我让我的弟兄适当的教训了他们一顿，所以他们没敢再来找度维特医生的麻烦。然后去年冬天，莫迪尔那畜生居然回来了。他潦倒了，那些女人男人当然不会收留他，他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身子还被荒唐生活弄毁了，现在就是个废物，寄生虫，他居然还有脸回来找度维特医生！他在雪地里站了一晚上，我一个弟兄看着的，他以为度维特终于吸取教训了，可是第二天这个傻瓜居然开门了，把那个混蛋拖进了屋里，唉……真是，他简直疯了。”杰克惋惜的说道，“然后莫迪尔就像度维特的前几任男友一样，让度维特养活他，白天不出门，晚上就出去鬼混，后来还染上了毒品，他彻底废了，度维特医生终于对他死心了，把他赶出去了，可这混蛋居然还有脸回来，往往是他敲门鬼叫了一夜，度维特医生扔出点钱来了事。我那弟兄发誓度维特医生的眼睛是肿的，这人渣居然把度维特医生弄哭了！我们狠狠揍了他一顿，然后他就不敢在我们的地盘晃悠了，可前几天晚上他又摸进度维特家了！不过还好度维特医生的邻居出手把他救了，那地方很偏僻，警察根本不当事……等一下，这么说，是你小子做的？”
　　王允涵勉强扬起嘴角笑了笑算是默认，基尔居然有着这样的过去，他真的很心疼。
　　“那晚上那片守夜的偏偏是个新进来的小鬼，听到枪声他腿都软了，我揪着他的耳朵狠狠骂了他一顿，一天不让他吃饭，嗐，说什么都多余，我毕竟不能帮度维特医生一辈子。”杰克看着王允涵，“我感觉他就是只骄傲的小猫，让人放心不下啊……有着这样经历的度维特医生，你依旧喜欢吗？”
　　“我应该谢谢你的故事，我决定一辈子对他好。”王允涵认真的说道，不过马上垮着一张脸，“就怕没机会啊……唉，至少现在追求他很困难，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