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阶》舒辞

15、见面

　　瓦伦蒂诺公爵府邸的私人停机坪，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划得周围的空气掀起一阵黏腻的热浪。毕竟已是盛夏，闷热使得苏祠不断地拉扯着衣服的领口，试图寻取一点清凉。

　　而眼前这个万顷庄园的主人，此刻却悠闲地向她走来。一身剪裁得体的丝质黑衬衫配上耀眼的金发浑然天成，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水晶般淡蓝色的眼睛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一如既往的迷人微笑，总让约兰拥有一份玫瑰般优雅的气质。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约兰走到苏祠身旁，身后跟着举止一样优雅的利昂娜。

　　约兰的眼神很温和，这让苏祠顿时乱了心神，感觉这眼神似乎少了什么。虽然高贵优雅又落落大方的约兰公爵对谁都是抱以微笑，但至少，很多时候苏祠总觉得约兰看她的眼神多了一种追逐与捉摸不透。

　　苏祠的恍神并没有让约兰再多说什么，他只是转身拉开直升机机舱的滑动门，礼貌地说：“苏祠小姐，可以出发了。”

　　“嗯，好的。”苏祠不安地登上机舱，直到直升机缓缓起飞，苏祠依旧没能想明白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困惑是什么。

　　机舱此刻安静得让人无所适从，只有机翼划动的气流声。约兰除了几句客气的寒暄外，并不再有过多的语言，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礼貌，关心，却不带半点暧昧。

　　苏祠觉察疑惑，不禁想起那晚的醉酒，只是支离破碎的记忆让她懊恼并且自责，拼不齐完整的画面，她索性调头看向窗外。

　　前座的约兰此时安静的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利昂娜为他盖上了一条白色的毛毯。

　　只是他看似平静地脸上，看不见的眼眸却在微微颤动。

　　刚才看到她的那一刻，约兰就知道自己的心在动摇。阳光下的苏祠，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头发随意的挽起，精致的脸上有些细细密密的汗，嘴角还留有未全消的伤，那在阳光下泛着光亮的黑瞳，带着一点凌厉。

　　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幅和谐的画那么美好，约兰好几次抑制不住想触碰她的冲动。这样的念头几乎让他惯有的理性荡然无存，让他溢出莫名的恼怒。

　　当他见到苏祠的第一眼，就被她那像洞穴一样幽深的黑瞳深深吸引，一种莫名的心悸毫无预警地撞击着，似一种温婉的水流在心底荡漾。让他情不自禁地总是不满足般，想要掠夺她更多。好几次看到她陷入危险中，那种想要抓住她的冲动让他强烈的不安。

　　约兰用理性战胜那种莫名的情绪，他不允许事情偏离自己的掌握，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轨道的，他想。

　　怀着各自的心思，直升机缓缓降下威尼斯。

　　这是一个梦幻而富饶的城市，丰沛的水，像柔顺的女人，蜿蜿蜒蜒张扬着，在亚得里亚的波涛中熠熠生辉。

　　约兰一下飞机就回了威尼斯最豪华的酒店，那里有他私人的皇家套房。苏祠被那种金碧辉煌的装修束缚得喘不过起来，索性趁着时间还早，乘船在威尼斯游览一番。

　　罗马到威尼斯，苏祠时常用手触摸着一些遗留的历史遗迹，闭上眼总能感觉到强烈的气息，饱满而古老。这片意大利的土地，让她第一次有了放松的感觉，不像在出任务，倒像是徒步旅行。

　　船下的水潺潺地流，绿得很干净，远远的前方，是那座小巧而富含传奇的叹息桥，苏祠目不转睛地盯着。

　　叹息，叹息，这座封闭得很严实的桥连接着都卡雷宫和威尼斯监狱，是古代由法院向监狱押送死囚的必经之路。桥上只有向运河一处有两个小窗，当犯人经过这座桥时，只能透过小窗看天，从此没有自由，徒留叹息。

　　苏祠曾经听说过叹息桥的一个故事，于是便深深思考着，既然从此不见天日，那么桥上又何必徒留两个窗口让人心生向往？

　　那是一个悲伤的传说：有个男人被判刑，经过桥的时候，“最后看一眼吧！”狱卒说。便让男人在窗前停了下来，男人攀着窗俯视，见到一条长长的贡多拉正驶过桥下，船上一男一女在拥吻，而女子竟是他的爱人。男人疯狂地撞向花窗，愤怒地撞击与吼叫，然而最后只留下一滩血，和一具愤怒的尸体。血没滴下桥，吼叫也不曾传出，于是她没有听见，就这样缓缓离开了桥底。

　　这样的一个悲剧，可是现在人们却把它变成了喜剧，说成一个神话。

　　如果情侣能在叹息桥下拥吻，爱情将会永恒。

　　以血启示的永恒么？

　　苏祠收回视线，阳光正直，直视了那么久眼睛不免有些疼痛。

　　她不经意轻轻的一瞥，一条船缓缓驶过身侧。只是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让苏祠突然慌忙转了身，不为任何，只为船上的男人。

　　船上的男人低头抚弄着手上的表，微敛的下颚有温柔的线条，白皙的面庞，深黑的发和微温的眼。

　　苏祠在祈祷，祈祷自己能狠狠转回身去，但是这一刻她却一再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然而男人像感应到了什么，迅速抬起头，四处眺望寻找着。苏祠连忙转回头，默默地呼吸，一点也不敢用力。

　　“啊祠！”身后有遥远的呼喊，在距离的传递中变成了耳边呢喃。

　　在叹息桥的底下，风也变得柔软，微微的湿热，吹进苏祠的眼睛里。这样并不宽的两岸，并排驶过的船，只是一种纠缠的缘分，迂迂回回，她在想，究竟什么时候能真正绕出去。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在交叉经过之后，竟然是到达同一个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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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这次行动的第四个参与者，秦昭。”约兰碧色的眼幽幽地盯着直视地面的苏祠，她的唇僵硬得像是永远也动不了了一般。

　　秦昭就站在她的面前，或许是太接近的缘故，以至于让她觉得有丝不真实，既茫然又不安。那种感觉真实得生疼，让苏祠硬生生避开了目光。

　　僵持的局面被约兰一个动作打破，他伸手用力抬起苏祠的下巴，双眼狠狠地望进去。他分明看见了苏祠眼底的无助与惶恐，却不明她眼底的含义，越是困惑他越是用力，像要毁掉那娇嫩的下巴。

　　约兰想不清楚是什么能让苏祠一向波澜不惊的黑瞳里泛起骇浪，她这样表情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炽烈的妒火顿时燃上心头。

　　“苏祠，我是秦昭。”一旁的秦昭看着苏祠一脸痛苦的神情，突然伸出手横在约兰和她的中间。
　　那一秒，秦昭在约兰的眼里看见了讥讽。

　　约兰轻轻松开手，拇指依旧停留在苏祠的下巴上，轻轻地摩擦着。

　　“跟人打个招呼，嗯？他可是Coeus组织最出色的人物。”说着，约兰抓起苏祠的手放进秦昭的手心，目光直视着秦昭，带着一种凛冽的意味。

　　“苏祠。”清冷的声音迫切地冲出双唇，苏祠强忍着颤抖。

　　她的表情看在秦昭眼里，像一把尖锐的弯刀，一丝一丝勾起他心头的肉，模模糊糊地痛楚蔓延开来，她始终是看不到他眼中的无可奈何。

　　秦昭滚烫的手心，让苏祠一阵战栗，温厚的掌心，熟悉的温度，清秀的脸庞。

　　她使劲地抽出手，慌乱中看了约兰一眼，只见约兰嘴边有生硬的笑。

　　“公爵对不起，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苏祠说完坚定地转身，任约兰的冷峻的目光打在她身后。

　　周围是四散的人群，威尼斯的水总有粼粼波光，三个人的情绪凝固在空气中，开始画出一条忽明忽暗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