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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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缘，一间坐落在M市中心地段的西餐厅。四周落地玻璃的装修，清幽雅座，餐厅内永远播着忧伤而不知名的纯音乐，昏黄的灯光下，充斥着各种窃窃私语的谈话声。仿佛光临这间餐厅的客人也不愿打破这一室清幽。
陈牧第三次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针刚好停在8字上。楚瑜从不迟到或失约，无论是工作上的饭局或者是私人约会。但凡事也有例外，难道她已经猜到今晚他约她出来的目的？想到此，陈牧喝了口黑咖啡，眉头随着皱了一下。楚瑜只喝这种咖啡，陈牧曾问楚瑜为什么那么喜欢喝又苦又涩的黑咖啡？楚瑜幽幽地说：“品尝黑咖啡的味道，就是品尝生活的味道。”生活就是这个味道吗？或许美好的事物容易被遗忘，只有苦涩的味道才让人记忆犹新，而生活，从不允许被忽略。
和楚瑜相识5年，自2年前两人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虽平淡，也细腻。然，细水长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三个月前，陈牧带楚瑜回家吃饭后，事情便开始偏离原来的轨迹。饭后和父亲在书房的一席谈话，父亲最后只用了一句话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承认她，但仅在工作上。”父亲说的话，从来都是坚定和不可抗拒的。陈牧从小到大，对于父亲的命令，只是忤逆过一次。那就是在终身职业上，没有从政而选择从商。
其实他和楚瑜谈工作多过谈情，也许那并不是爱情，而是需要。他觉得在某个阶段需要找个女朋友，于是便有了女朋友。父亲的一句话，让陈牧开始重新审度两人的关系，让他觉得愧疚的是，对楚瑜，存在的友情更甚于爱情，既然不是爱情，就要及早让两人回到各自的位置。有了这个想法后，陈牧便安排了今晚的约会。
无论在哪里，楚瑜都能一眼便找到陈牧。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是陈牧身上的味道，可能是爱。她爱陈牧，早在五年前的第一眼。那时她刚毕业，在同校感情要好的师兄关睿扬的劝说下进了刚成立半年的亮登广告公司。当时的“亮登”只是一间八十平方的办公室，中间摆放着由多张办公桌拼成的大台，上面堆满零散的文件，有报表，宣传单和一些广告构图。
“小师妹，乱是乱了点，不过乱中有序啊。来，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给你介绍个人。”关睿扬说着，迅速地扫了一下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难道陈牧今天又爽约？
正想着，办公桌下传来阵阵骚动声。关睿扬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办公桌前，弯下腰，看见陈牧正钻在办公桌底下，像在找东西。
“陈牧，你在干嘛？”
“有张广告图掉桌下了。”一把柔软的男声宛如流水般从桌下传出，直入楚瑜心深处。跟着一个约一米八高的男子从桌下钻出来，拍了拍浅蓝色恤衫上的灰尘，向楚瑜腼腆地点了点头。
“楚楚，过来，我向你介绍，这是陈牧，我的合伙人。这是我小师妹，楚瑜。”关睿扬推了一下陈牧，笑道：“我们的江山怎么能没有美人呢，我师妹可以吧。去，和我小师妹打个招呼。”
陈牧浅笑着，走到楚瑜面前，伸出修长的右手：“很高兴认识你。”
大手握小手的瞬间，楚瑜被握住的，还有那颗平静了很久的心。
五年光阴，已把楚瑜铸造成一个八面玲珑的白领人士，比起当初，更多了几分成熟韵味。时间的轴轮，似乎从未经过她那美丽的脸庞，但楚瑜的美丽只愿为陈牧绽放。忆起那年改变他们关系的那场饭局，思源板材公司的广告已谈判多日，还是没拿下来。对方负责人张经理，在饭局中明示暗示地表明，若楚瑜愿意从了他，广告马上能到手。饭局上还借着醉意对楚瑜上下其手，直到关睿扬和陈牧赶到，楚瑜才得以脱身。关睿扬留下来继续应酬，而陈牧则负责送楚瑜回家。那是冬末春初的一个夜晚，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楚瑜微醉靠在陈牧的副架上，车内的暖气将她重重包裹着，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慢慢融化，街灯像走马灯般从车窗划过，星星点点，印在楚瑜微红的双颊，然后消失。车窗隐约映着陈牧专注驾驶的脸庞，楚瑜伸手去触摸，却落得一手冰凉。
送楚瑜到楼下，两人下了车，楚瑜拉住陈牧，眯着迷茫的双眼，喃喃地说
“我不想应酬陈经理。”
“我知道。”陈牧缓缓地回答。
“我不想一个人回家。”
“我知道。”
“我不想一个人。”
“我知道”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楚瑜紧紧地盯着陈牧平静的脸，仿佛要把那一脸的从容刻进脑中。
“我很冷，你可以吻我吗？”
陈牧低下头，脸庞在楚瑜眼中渐渐放大，当柔软的双唇触碰，楚瑜突然明白，原来她等这个吻已经等了三年，而他们的爱情，也从那一刻开始正式揭幕。
当初为什么会吻她？看着落地窗外烦嚣的景象，令陈牧想起改变他们关系的那个吻。如果没有那个吻，就不会有今天的约会。人类发明了“如果”这个词语，只能徒增烦恼，现实永远是已发生的不能改变，而未发生的又难以控制。陈牧不禁自嘲，男人难道都是一种常言后悔的动物吗？他自知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那个晚上的楚瑜，一脸的孤寂，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以至于他无力抗拒她的任何要求。是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但是他当时没有清晰地认清，应该把楚瑜定位为好朋友还是情人。一切皆成过去，再追悔，反而显得凉白。
楚瑜不喜欢，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软弱，除了陈牧。自从在三个月前到陈牧家做客，每次她追问陈牧父母对自己的看法时，陈牧都没有正面回答。聪明如她，怎会不明白个中原因呢。
“来很久了吗？”楚瑜走进雅座，看见陈牧正在无意识地搅拌着眼前的黑咖啡。
“没，只是坐了一会儿。”陈牧把目光从窗外拉回来，啜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马上蔓延到喉咙。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个了？” 楚瑜知道陈牧向来最怕喝苦的东西。
“只是想体会一下你口中的生活。”
一顿饭下来，两人再也无语。
“我有时不觉得我是在和男朋友约会。”待侍者收拾完桌面的餐具，楚瑜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楚楚，我今天其实是有事情想和你说。”陈牧明白，再拖，也不见得有好结果。
从陈牧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楚瑜清楚知道每次陈牧遇到难题，总喜欢低垂着眼眸。
“关于我们，我想，还是做朋友比较适合。”约莫沉默了数分钟后，陈牧终于把想了几天的事情通过简短的一句话表达出来。
“为什么？”楚瑜仿佛对于这一切有着心理准备，没有过激的言语，只是平静地想知道答案。
“你不觉得我们比起情人，更像朋友吗？”这个问题一直是他们的弊端，或许说是陈牧一个人的弊端。
“陈牧，我从认识你至今，一直没有把你当朋友。你现在一句话说要结束，就结束。那我呢？你把我置于何地？”透过餐厅内昏暗的灯光，能隐约看见楚瑜微微发抖的双唇以及用力紧握拳头的双手。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伤害了你。一直以来，你就像我一个至亲好友，我爱你，那是一种停留在亲人之间的爱，你值得找一个真正懂你的男人，我不想再耽误你的时间。我有责任和你说清楚。”陈牧不善表达，他只想把对楚瑜的伤害降到最低。当伤害已造成，解释或安慰都只是在伤口上划过的薄刀，不停地提醒楚瑜那血淋淋的事实。
楚瑜盯着陈牧那两片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摧残得体无完肤。
“这个就是你要分手的理由？陈牧，我希望你明白，什么男人适合我，是由我决定，而不是由你决定。如果分手是你一直想要的，好，我成全你。但是，陈牧，我要你记住，我成全你，是因为我爱你！”
楚瑜不知道她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出桃花缘，她急速地喘着气，狂奔了一段路后，停靠在这条喧闹的街道某个寂静角落，一脸的惊惶，像刚从十面埋伏的陷阱内逃出来。男人和女人分手的原因有很多，而最让女人难受的，就是自己爱的男人，亲口告诉你，他从来没有爱过你。他没有爱过你，以往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究竟是用什么心态对你笑，关心你，拖你的手，或吻你。楚瑜背靠着硬实的墙壁，眼前一片模糊。泪水顺着脸颊往下倾泻，经过嘴角时，咸味渗入口内，慢慢变淡。就像重新温习她和陈牧的恋爱过程。陈牧说不爱，她就会离场，这是她仅余的自尊，若果再去乞求，那换来的也不会是爱情，只会是一份勉强。结局还是会一样。但如果叫她祝福陈牧，她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从小到大，她能争取不到东西很多，但远没有比得到后又失去来的痛。夜幕更深了，街道上的商铺开始逐一熄灯，打烊。与此同时，楚瑜的爱情也在这个平凡的夜色中打烊，并从明天开始，不再经营。楚瑜从来都是一个坚强的人，尽管内心已血肉模糊，她不会允许任何人窥探自己的伤口。战场上，只有站起来才能向前冲，而生活对于楚瑜，也是如此。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站直身板，往桃花缘地下停车场走去。一个人走，道路反而更宽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