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娃娃 ...
-
上半场结束，五十道分值为十分的题目，场上两队竟打出了三百二比一百一的悬殊比分。台下各队默默算了下，哪怕下半场，那十道分值为二十的题目，童晨晨她们队伍全部放弃作答，另一只队伍全部作答并且答对，也没办法将总分反超了。
竟然，只用一个半场就奠定了胜局。
三百二十分。
这大概是自节目开始以来，单队半场拿到过的最高分数了。之前这项记录，还保持在节目第二期时，清大附中代表队上半场拿到大满贯的时候——五十道题，抢到二十九道，全部答对，记总分二百九十分。
这个数据一直被参赛的学生们视作只能仰望而无法超越的“神迹”——清大附中的学神们，在赛场留下的光辉足迹。
而它今天竟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名不见经传学校的名不见经传学生，轻松打破了。台下一片哗然，其他选手纷纷拿出手机网搜三人名姓，企图发现一些诸如什么“奥赛金牌”或者“钢琴九级”的头衔。毕竟，接受自己不如普通人，比接受自己不如天才要难得多。
毕竟，之前清大附中的学神们，可都是在白度自带词条的。
但是没有，她们真的就是某普高的普通女生，还是一群……高一学妹。于是全场愕然，再没有一支队伍敢小觑她们。有人说，一个女人如果样貌惊艳，那么哪怕她再有能力，也难免会让人生出“花瓶”的念头。但这一刻，小队空前强大的实力一度让几人不俗的长相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但其实，正在场上的温行止和姜容内心的波澜可不比任何一人少。
到了中场休息时分，因出色发挥提前锁定胜局的轻松氛围并没有出现，相反的，组内气氛意外的沉凝，温行止和姜容沉默的注视着童晨晨，无声的向她求一个解释。
童晨晨很努力的想要无视，但是失败了。她顶不住两人视线阴嗖嗖的压力，终究还是叹口气：“不就背了个书么，有必要这么吃惊？学习不好还不准天天向上了？能不能不要总是刻板印象啊？能不能用发展的，变化的眼光看人？”
温行止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姜容抢白：“还变化的眼光，变形金刚的眼光都没法这么看。童晨晨，你不是穿越了吧？你知道现在那些小说里就爱这么写。”
童晨晨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就要否认，张嘴又觉得此地无银，于是沉默。
温行止倒不像姜容对“童晨晨会背书”这件事如此意外，开学换座位那会儿，她其实就觉得童同学还挺机灵的。
她问：“所以初赛范围里圈定的题目，你都记下来了。”
“是。”童晨晨点头。
“怎么做到的。”温行止“嘶”了声：“晨晨你这也……太强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们不是还要上课，我时间都花在背这个了。”童晨晨谦虚着，她没告诉他们，她的进度可早已经不是初赛的题目了。
“那你也太强了。”温行止说：“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没有两个月时间吧。”
“好吧……”童晨晨坦白：“谁年轻的时候没点儿兴趣爱好不是？就那时候吧，对欧洲中世纪的‘记忆之宫’有些兴趣，就拿自己试了一下。”
顿了顿，还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反正就是刚看完了汉尼拔，有点好奇像他那种情况，是有事实依据的，还是纯属文学夸张。可能那时候心高气傲吧，也想看看人脑极限什么的，有点傻是吧……”
“哈？年轻时候？”温行止皱眉：“可你现在，也没有多大啊。”
“啊……就是……小时候。”
温行止感不禁叹：“小时候就这么有志气啊。”
姜容神色却很有些复杂，她的关注点和温行止不同：“小时候你就看汉尼拔？连环杀手人吃人的，你也不怕看出点什么心理阴影。”
童晨晨努力硬撑：“怎么了？不许啊。不看汉尼拔，我看葫芦娃啊。”
姜容：“……”
“重点歪了，我是说汉尼拔那种强大的记忆力。那么多患者的复杂病例，都被清晰的记录在大脑里。其实那时候我就练用智库练习过一阵子，现在也不过是重新拾起来罢了。”
温行止也听过“记忆宫殿”的说法，据说经过专门训练的人，一小时就可以记住成百上千乱序的数字和代码，几乎有些神异了。好像还有个外国人，通过这种方式打破吉尼斯纪录。这会儿听童晨晨提起，也生出了几分兴趣，追问：
“然后呢？练习的结果怎样？晨晨你也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么？”
“说过目不忘好像有些夸张了，但是确实是有用的。用这种方法长久的练习，是可以使人拥有超越常人的速记能力，一些对于普通人而言杂乱无章毫无联系的东西，都是可以清楚记忆的。所以啊，还是要带些敬畏心的，毕竟人们对于人脑的了解认识还是太少太少了。然后么……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我后来就没有继续了。”
温行止怔愣，她认为花了相当的精力去掌握一种足能让人叹为观止的技艺，怎么可能有人能舍得说抛就抛掉？
“这又为什么？”
“因为对我而言，这没有意义。”童晨晨淡淡道：“除非你想通过这个，得到些鲜花掌声和夸赞，然后成为一名优秀的表演艺术家，否则我个人并不建议你花精力去研究这个。人的价值更多在于创造力不是么，单纯记忆的话，再怎么努力，也是比不过一台中央处理器的。”
温行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如果你好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基本原理。我曾经和一个朋友探讨过这个，人脑是更倾向于进行图像记忆，蒋……我那个朋友认为“记忆宫殿”有点类似于心理医生在治疗精神创伤时会用到的自由联想法。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在用这种方式进行高强度记忆的时候，人的确有一种类似自我浅度催眠的感觉……”
姜容静默的打量了童晨晨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她并没有被童晨晨的长篇大论带偏：
“总而言之，就是你很久之前就研究过智库了？”
“是。”童晨晨承认。
“你背智库……”姜容突然笑了：“元素周期表都不背的人，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童晨晨：“……”
其实除了时间不对，大部分都是真的。这小姑娘，就不能像班长一样天真可爱一点儿吗？小小年纪还怪不好糊弄的。
*
比赛轻松晋级，几人再没了所谓的压力。
江漪没有食言，带着女孩儿们逛了不远处S市著名的步行街。
对此，童晨晨内心是无比拒绝的。
但江漪在听完她那句“你们玩，我随便找个网吧等你们回来”的正义请求后，二话没说就把她也拎出了门，自然的像是随手拎了个包。
童晨晨：“……”
她一个心理年龄近三旬的孤寡老处女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塞给她三个孩子！对，没错，就是三个。从出了演播大楼开始，童晨晨就有种奶妈带娃的错觉，尤其是江漪，冰淇凌也想吃，奶茶也要喝，就连哄小孩儿的那种气球也要买给她们。
约莫是看她从出门开始就臭着张脸，江漪让温行止和姜容自己挑气球样式，却没征询他的意见，直接给她选了一个镜面银的心形气球。
bling bling的。
“不要不要！不可能！”童晨晨拒绝的表情明晃晃的像是看见蟑螂，她话锋一转：“江老师，你是觉得自己很有钱，是吗？”
江漪完全无视她的脸红和抗拒，自顾自付了钱，笑眯眯的：“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还多亏你了。最近你都没怎么给班级扣分，我才知道，原来班主任奖金还挺多。”
童晨晨：“……”
好气，看她回去不把江漪扣的只剩裤头，她就不姓温。哦，好像确实已经不姓温了。
童晨晨打定主意誓死不从，她不要，江漪能拿她怎样？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江漪冲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我不要那个，要拿你自己拿。”
“嗯，不要。”江漪相当好说话，“过来。”
童晨晨犹豫了会儿，还是走到她身边。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召唤兽。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江漪牵住，顺势拉了起来，呼吸起落间，江漪竟然只用单手就在她腕上打了个结，把那个氢气球和她紧紧的连结。
竟然是个……死扣。
“！”
童晨晨惊了。她尝试了两下，完全解不开。抬起头，就见到银晃晃的曲面映出自己变形到有些滑稽的脸。江漪笑她也就罢了，江漪买的气球竟也敢笑她！
“不许用牙咬噢。”江漪声音轻快，仿佛渗了一丝得意在里面。她看着一脸震惊错愕的童晨晨，努力忍住笑意，维持好端庄。在童晨晨几乎要咬人都前一秒，她伸手指，指腹压在她唇上：
“嘘嘘，你也没个手机，要是丢了，让我可怎么办呀。”
明明她话里话外的揶揄笑意她听得分明。但很莫名的，童晨晨一肚子的怨念竟然奇异的被安抚。她看了江漪一眼，又看了看手上那根紧紧箍住她的细绳，终究只是闷闷的说：
“谁会用牙咬啊，脏不脏。”
晚饭在一家网红店解决。饭后回来时，几人路过某个无人娃娃机店，江漪甚至还要带她们三人进去夹娃娃。充好币，温行止和姜容都已经开始抓了，江漪发现童晨晨还杵在门口，头上飘着个相当明显的挂件。明明是颗挺好看的心，此时却像自带一个乌云罩顶的特效。
江漪没忍住笑，出来拉她，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句：
“您贵庚。”
江漪笑，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一下：“不礼貌。”
“我用了‘贵庚’！‘贵庚’！哪里不礼貌了！”
江漪目光幽幽：“问年长女性的年龄，用什么都不礼貌。”
童晨晨张了张嘴，心说，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还在熬夜改论文呢。小江漪，你这是在谁面前装大尾巴狼呢！
这边童晨晨不情不愿的被拉进了店，那边姜容温行止又经历了新一轮失败，有点垂头丧气的。
温行止郁闷：“我去……这都能掉回去的。”
姜容安慰：“机器爪子都很松的，没关系。”
“可是刚刚明明都已经接近出口了……”温行止眼巴巴的盯着那一团绿，看着可怜巴巴的。全校第一在学习上就没有怂过，但在抓娃娃这方面……她还是好好学习吧。
咣——
童晨晨和江漪进来时候，正看到姜容一巴掌拍在娃娃机的玻璃柜上。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挺平静，看起来非常理智，让人很难联想到什么加不到娃娃而暴起砸机之类的情形。然而事实竟然真的如此，童晨晨和江漪前后脚的相继一呆，她们听到姜容面无表情的说：
“它的错，帮你出气。”
江漪打量着两个小姑娘，突然弯了弯唇。然后，她推了推旁边的童晨晨：
“去试试，看看你行不行。”
说谁不行呢？你才不行！童晨晨听江漪说她不行，比一般男人的反应都激烈。她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可让江漪这么一激，反而非要争口气了。
她先是预判了个下落的角度转向，和爪子的落点卡位。也是巧了，随着她按下抓取钮，银白色夹具晃悠悠的折出一道冷光，那个不知道是毛毛虫还是蜈蚣的脖子，竟真的被提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向着出口挪去。
这个过程有几秒钟，时间因为紧张的氛围而显得格外漫长。就连童晨晨的心，都跟着那爪子的颤动跳的快了些。不知道是她真的天赋异禀，还是之前有过太多次的失败，以至于这台机器生出了一丝同情心，她竟然一次就抓了上来。
温行止和姜容：“……”
姑且称之为毛毛虫的绿色抱枕有点长。童晨晨费了点力气，才把它从出口掏了出来。本来，童晨晨对这种小孩儿喜欢的玩意儿没什么兴趣，况且刚刚那边的两个小姑娘，为这玩意儿还颇受了些挫折。于情于理，成年人芯子的她都应该大方的把毛毛虫拱手让人。然后说一句“不敢兴趣”，完成最为致命的无形装逼。
可是……
童晨晨一抱住这条软软的，手感超好的绿虫子，就有点儿不想撒手了。她安慰自己，算了算了，留着吧，没关系，自己凭本事抓的，算是和这虫虫有缘。都有缘了，那断没有再分开的道理。虫子自己肯定也不想才刚被解救出来，就又被人推来送去的不是。
江漪倒是不知道，童晨晨能为自己的小气找出这么多理由。她只看到小姑娘死抱着小青蛇不撒手，像是很中意的样子。那种明晃晃的喜欢，让人看了就心情愉悦。
她无声的弯了弯唇，夸她：“晨晨好会夹噢。”
“！”
童晨晨豁然回头，目光杀气腾腾的，脸却红的仿佛要滴血。这是什么三级片里说辞！她死瞪着她，哪怕清楚说者无心，她也不允许她江漪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乱讲话！什么叫好会夹，她才会夹！把宾语“娃娃”补全一下能累死她吗！
“娃娃！”童晨晨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提醒了。
“娃娃？”江漪不解：“娃娃怎么了？”
见小姑娘凶巴巴的样子，江漪又有点儿想逗她了。她笑起来，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抽走了童晨晨怀里的青蛇，然后恍然大悟的长“噢”了声：
“这是想起老师的好了，想把亲手抓到的娃娃送给我？”顿了顿，江漪几乎没能憋住笑，竭尽全力的维持一本正经，虽然知道，她一个成年人总逗小孩儿好像有点儿没品：“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晨晨了。”
童晨晨：“……”
她突然想起苟为的一个说法，现在用来形容江漪可真是不能再贴切：这个女人太狗了。
*
时间过得很快，四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嘱咐完温行止和姜容回房之后早点休息，江漪也带着童晨晨向房间走去。然而转角后，房间门口竟立着个不速之客。来人背倚着墙站着，似乎已经等候在这多时了。
见到二人回来，苏淼的目光，在江漪脖子上那个和她气质全不相符的绿色布偶上微微顿停。但很快，她挂了下笑，扬了扬下巴冲她打趣：“不愧是你啊，这种风格都能驾驭。”
江漪视线落在女人手上提着的精致的礼袋上，笑容淡了淡。她脚步停在女人五步之外，语气客气平坦：“晚上好苏教授。您找我有事？”
自从见到苏淼，童晨晨就生出种看戏的感觉。她听着江漪的话，说不上来是哪里，可江漪现在讲话，和以往说话都很不同。她不是对这些敏感的人，可这一刻却觉察到了。这时候的江漪就很像她从前常打交道的那种社会上的“成功人士”，言谈间永远只冰山一角，意图和目的甚至算计都埋在海水底下，混着那么多的虚以委蛇和明知故问。
听着都替她累。
对方听她这个称呼，突然笑起来，半天才停下。再开口，语气似怀念，也像遗憾。她说：“以前你可不这么叫我的，江漪。”
“您也说是‘以前’了”。江漪也笑，可这个笑太平静，平静到在对方铺陈出的情绪里，就显得有些冷淡了。她说：“苏教授，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回去休息，我累了，今天就不留您了。”
苏淼没动，却看向站在一旁的童晨晨。小姑娘抱着手臂，神色倦懒，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流泻出怯懦来。就像白天在赛场上的时候，她原以为这小女孩儿会在得知她“专家”“评委”“教授”的头衔时惶惑不安的。但没有，比赛时童晨晨甚至没有给过身为评委的她一个眼神。她在她身上感到一种坚冰的气质，直冷淡漠。这种气质和她头上那个硕大闪亮的气球碰撞在一起，显得突兀而违和。
不像成年人总习惯收敛情绪，不露喜怒，童晨晨对自己的不喜直白到近乎有些刻意了。这一点让苏淼非常不解。她上位者惯了，并不很能分析出这个小孩儿情绪的来由，硬要说的话，那就只能是……那个原因了。
她了然笑笑，无声的为小姑娘感到惋惜，对方是江漪，她没机会的。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自己过的不好，见到别人落难时，便有落井下石般的乖戾。于是她这个笑里有什么刺的人浑身不舒服。虽然是看着童晨晨的，可话却依旧是说给江漪：
“就是她舅舅追你么？”顿了顿：“听说，还往你单位送了玫瑰？怎么，终于还是要嫁入豪门了？”
江漪慢慢把蛇从脖子上摘下来，卷两圈后拿在手里。再抬头，神情很自然：“只是叙旧的话，我们改天再聊，也是许多年没见了。今天就算了吧，苏小姐，麻烦让让。”
像是感受到她在退避，苏淼不退反进：“江漪，我们谈谈，就现在。我带了香槟，庆祝你带的队伍晋级，如果你还想要这个晋级名额的话。”
童晨晨一听这个就火了，可她真的生气的时候，反而笑起来：
“呵，你这是在威胁她？”
她声音冷的有点吓人，江漪没顾上苏淼，反而先转头安抚她。童晨晨突然被顺了两把毛，情绪稍缓，却没想到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头。如果苏淼的话让她瞬间火起的话，那么江漪的话就能让她原地爆炸。
江漪冲她笑笑，说：“不是一直想单开一间么，满足你这个心愿。走吧，我去帮……”
“！”
童晨晨真的要气疯了。
她没想到江漪听完这话还能笑得出来，甚至还能笑着和她说这个。凭什么啊！这女的来了，她就要走；这女的要和你说话，你就让我给你俩腾地儿？呵呵，想的美，她才不走呢，这是她的屋。别说是让她走，从现在开始，苏淼能把她和江漪分开一秒钟，就算她输！
然后她就突然抱住江漪的腰，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挂在了她身上，像是接替了那条绿色的小蛇。她冲着江漪微笑，笑的阳光灿烂的：
“不要。江老师，我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世界和平，这个不劳您费心。”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娃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