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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你认不认识亚哈?那个邪恶的国王,从不信仰上帝。他要攻打邻国,掠夺城池,相信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征服世界。为堵人口舌,他叫来四百个先知,要他们朝自己膜拜,声称亚哈统治世界是上帝允许。只有一个先知反对,他被关进了地牢。还有亚哈最亲密的朋友约沙法,他被渐渐疏远。战争爆发了,是反抗的圣战,各部族联合起来抗击侵略,士兵是亚哈的五倍。连上帝,也站在了亚哈的对立面,只有约沙法还留在他身边。上帝劝阻他,道:约沙法,亚哈不敬神明,失败已是注定,你若还还打算留在他身边,那么将来你世世代代的子孙都将怨恨你,耻于提起你的名字。约沙法流泪了,他道:是的,上帝,我将会被您和整个世界遗弃。但亚哈是我的朋友,我必须留下。

      你还在听吗,我亲爱的小鸟?或者要休息一下?好吧,让我们合上书,明天再继续这个悲伤的故事吧。现在,就让我替你泡一杯奶茶,知道,先放奶再放茶对不对?我的小松鼠,别皱眉头!你呀,就是我的亚哈,是我背弃整个世界,乃至被上帝和世人唾弃也要拼死保护的人。你要记得这一点,亲爱的,永远记住。
      巴黎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平日里热闹非凡的爱丽舍田园大街此刻也冷冷清清,行人寥寥无几。遗留的夜之湿气萦绕着路灯,朝阳升起还遥遥无期。
      “芳香(fragrance)”花店的女工芬妮(Fanny)有一头浅栗色的漂亮卷发,此时她正一边替花浇水一边哼着普罗旺斯乡间的情歌,粉红的脸蛋昭示着她的愉快心情。
      这可真是一个玫瑰色的可爱早晨。
      挂在门上的铃铛轻响,推门进来今天早上光顾花店的第一位客人。芬妮抬起头,只见这位客人身材不高,穿着斗篷遮掩得密不透风,带洁白手套的纤长手指捏着一支顶上镶嵌着珍贵的红色宝石的手杖,庄严的高筒帽压得低低的,这一副打扮可真叫威严。然而再仔细看,即便是高筒帽也压不住一头纯正的金发,苍白的面孔平和而忧伤,一双活泼的天蓝色眼睛看到了店里唯一的女工。
      芬妮忙迎上去用法语打招呼:“早上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那位绅士回答道:“早上好。”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法国人,然而一口法语却圆润动听。芬妮奇怪,明明还没到复活节,英吉利海峡对岸的邻邦怎么已经有这么悠闲的上层阶级过来度假?
      铃音又一次响起,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头红发,火焰似的燃烧在一个脸上跳跃着生动雀斑的年轻男子头上,只见他满头大汗,一双焦急的褐红双眸流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在微凉的清晨仍拿着帽子拼命扇风,靠着门气喘吁吁地对前一位客人道:“塞缪尔少爷,您跑到哪儿去了?才过了皮卡迪利大街就不见了您的身影,叫我一通好找,一直走到了海德公园那头!”
      “对不起,彼得,我只是见这里的鲜花很漂亮进来看看。”那位绅士道,“还有皮卡迪利大街连着摄政王广场,海德公园在另一头,你要是不熟悉路就跟在我后面,别走太快。”
      两人对话用的英语芬妮一句也没听懂,但见红发男子脸也涨得通红,活像一只煮熟的澳洲龙虾,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彼得面对着这么个貌美姑娘的取笑,尴尬异常,军号般嘹亮的嗓子这会儿细得只有蚊子能听见:“塞缪尔少爷。。。塞缪尔少爷!”他忽然瞪圆了眼,“我好像。。。糟了!我把东西丢在刚刚那个公园里了!叫什么。。。什么。。。摄政王广场!见鬼的地方,刚刚我看到有好几个流浪汉在周围转悠!您在这儿等着,千万别离开,我这就去把东西拿回来!”
      红色飓风旋即刮了出去,顺带撞翻了摆在门口招揽客人的一盆娇妍玫瑰。
      塞缪尔无奈地叹一口气,唇边却露出微笑,像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了花店:“真是抱歉,那盆红玫瑰的钱一会儿由我来支付。噢,不用。谢谢你,小姐,我只是随便看看等我的管家回来,您可以去忙您的。”
      对花店的女工也用了“您(noun)”,这就足以证明他的外国人身份,或者是真正高尚的教养。手里正在修剪的红玫瑰掉到了地上,芬妮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回答后慌忙地走开。
      有苍白面孔的金发男子自己在店内转开,从紫罗兰花架一直逛到百合花架,从花盆里捏过一支美洲百合驻足观赏。五芒星的形状,洁白的花瓣如同一只绝望伸展的手,包裹着纤长的嫩绿花蕊,底部发散开的紫色痕迹则像少女无暇皮肤上结痂的伤疤,撕开了怕又是血淋淋的伤痛。这代表逝去美好的死亡之花,即像是世上所有不完美的最佳象征,连生命消逝也难掩破坏的贞洁,抑或是深沉的爱也难以化解的仇恨。
      门铃第三次响起,门外忽然有谈笑声随着阳光的倾泻传来,美貌的少女和少年手挽手迈入,一时间光辉铺满晃得店内二人睁不开眼睛。
      那真是青春的光,甚至能掩盖初绽鲜花的爱情芬芳。一对情人十指相扣,微笑的眸只映出彼此的脸,好像携手就能奔向浓烈的幸福。芬妮将包好的红玫瑰递到女孩子手上,娇美的女孩双手抱住,咯咯笑着倚在少年的肩膀,而少年看她的眼神,就像海水涌动着无尽的波浪。
      任何卑贱可怜的世人在他们面前只能自惭形秽。
      塞缪尔站在角落,高筒帽压得很低,余光瞥到女孩挽着伴侣走向门口的裙裾忽然停在了自己跟前。他想要抬头朝他们微笑,又担心自己苍白可怖的面容会吓跑这对上帝眷顾的幸运儿。
      女孩儿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他手里的非洲百合微笑道:“这朵花真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艾格尼丝(Agnes)!”他身旁的男孩叫了一声,方才温柔如海的黑色眸子此刻注视着另一个男人,却冻成了一把寒冰匕首,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戳几个窟窿。“这是死亡之花,不吉利的。”
      “有什么关系?”女孩儿要着他的胳膊撒娇,“有哥哥在我身边,就是死神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不是吗?你说过要保护我到世界末日的。”
      她转身朝向塞缪尔,微笑道:“可以吗?”
      真是隆重奢华的宫廷宴会啊!彼得坐在枫丹白露宫气派的宴会大厅里今夜第二十次感慨道,他面前正是整个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贵胄皇族和权利核心,在一排排璀灿的水晶灯映照下,金碧辉煌的宫殿和衣着光鲜跳着梦幻宫廷舞的达官显贵们显得那样不真实,以至于他屡屡掐自己胳膊证明自己并非躺在面包炉旁做梦。
      “塞缪尔少爷,这是什么酒,太好喝了!”
      塞缪尔既没有去跳舞,也没坐到哪个小圈子里谈天说地,一个人坐在厅旁,面前热闹的宴会和旋转的男女仿佛都离他很远,他坐在椅中脸色苍白,绚烂辉煌的世界并没有映进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
      直到彼得伸过酒杯来,他才接过,在手里摇匀了轻轻抿一口,道:“三零年左右的勃艮第白葡萄酒,品质不错,大概是埃尔比埃山附近一带园子里的葡萄酿的,那儿一年四季雨水和光照充足,能产出全欧洲最好的葡萄。”
      “哇!那我可得多喝几杯!”彼得叹道,从塞缪尔手里拿过酒杯,见他居然没反应,仿佛是木头人似的注视着舞池的某处,于是他又叫道:“少爷,您看,好多淑女都在注意您呐!您瞧沙发旁那一位,那双眼睛有多迷人啊,我敢说她要拿下扇子肯定是位绝世美人!还有刚刚弹钢琴的小姐,噢,她的嗓音可真美!”
      “吉娜(Gina)小姐和伊丝塔(Easter)小姐都有未婚夫了,而且她们看我并不是觉得我哪里出众,只不过因为自从我舅舅威廉四世登基,两国之间政治上有些摩擦,我已经十多年没在法国社交圈出现过了。”塞缪尔看着彼得道,“你不用找我说话,我没事。母亲大人不在这里不代表他们就失踪了,我千里迢迢跑到法国,可也真是舍近求远,是急昏了头。就算这里有外婆和表兄弟们,也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母亲既然身为英格兰的公主,我相信她就会尽到自己的职责,怎么可能连身为儿子的我也不交代一声就跑来这里?她不会抛下我和父亲不管,他们肯定还在英国!说不定现在正在兰开夏等我回家!你明天就订两张最早回英国的船票,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彼得将一块蛋糕扔进嘴里,拍拍手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去吧,少爷。老爷和夫人一定在家等您回去呢,咱们早点走不是更好吗?”
      塞缪尔见他要走,忙扯住他的衣袖,笑着道:“也不急这半天。好不容易来枫丹白露宫一回,我们也好好玩玩,你不觉得这里比白金汉宫漂亮很多吗?好吧,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瞧瞧,我舅舅总是规矩太多,一点也不像这里自由自在。”才说着,旁边一个圈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听内容好像在讨论政府最新颁布的谷物法,花白胡子核桃脸的年长绅士胸前挂满勋章,声嘶力竭地声讨议会,而年轻的几位只顾着同旁边的女士们调情,一片欢声笑语。塞缪尔拍拍彼得的肩:“去玩吧,不用管我。”
      彼得早就等着这声命令出发,这会儿围着大厅转了一圈,把桌上的美酒美食都喝够尝够了,还同一位能说些英语的宫廷管家聊了很久,从对方那里打听如何在夜晚按照主人另一天的安排替他挑选合适的衣服,如何根据主人按铃的声音大小和时间长短判断他正需要什么,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彼得在说,那个穿燕尾服的一脸刻板的老管家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来我通往全世界最优秀管家的路途还很漫长啊!”彼得将一块樱桃蛋糕丢进嘴里,就着火烧潘趣酒吞下去,“宫廷厨房的甜点做得真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我的scone。塞缪尔少爷到现在一块甜点都没吃,但他每天下午都有我做的scone才能喝下午茶,看来我也有我的优势嘛!”
      他回到塞缪尔身边,惊奇地发现对方居然还跟他离开时一样坐在那里,简直纹丝未动。
      “少爷,您真该去跳跳舞!”彼得顺着塞缪尔的目光望向旋转的舞池,“您瞧他们多开心!哎呀,您看到那个女孩儿了吗?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美丽的女子!您看她的眼睛有多蓝,我见过最亮的宝石也比不上,只有天上的星星和少爷您的眼睛能一较高下;她的皮肤,天啊,简直像传说中的象牙一样光滑白皙;那纤长的体态,还有那浅金色长发,随着舞蹈如同蝴蝶一样飞舞在她身后。与她共舞的那个幸运家伙是谁?穿着深蓝色双排扣制服那个,上帝,他至少得六英尺多。刚才我就见他直往这里看,少爷,您认识这个褐色鬈发深褐色眼镜的家伙吗?”
      塞缪尔转过头,板着面孔:“不,我不认识他。”
      但他听彼得叫道:“噢,怎么回事?他朝这边走过来了!他是您哪位在法国的表兄吗,少爷?”
      塞缪尔突然从椅子中站起来,仓皇四顾,看起来像是要逃走,一只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已经伸到了他面前:“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塞缪尔勋爵!”
      一头金发,几乎同塞缪尔的一样纯正的颜色,抬起头来印着迷人微笑的面孔上的一对出人意料玫瑰色的双眸,紧紧盯着塞缪尔。奇特的眼睛颜色让这个英俊的男子带上了一点异国情调,但如同散发香味的毒药一般显得危险而迷人。
      塞缪尔心绪未平,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对方玫瑰色的瞳孔里,只能也伸出手去握了一握:“您好,请问我见过您吗?”
      玫瑰色眼睛的男子笑道:“也许,在小时候。我是艾塞克斯(Athics)家的吕西安(Lucian)。”世界上还有比深爱着的人却爱上了别人更可悲的事吗?那大概就是日思夜想,每夜做梦都会梦到的人站在面前,居然会问:我见过你吗?
      “噢。”
      彼得都感觉到了他家少爷语气里的冷淡,看来面前这位平日口碑可不怎么样。
      吕西安依旧彬彬有礼地,微笑眯起眼睛里流露出玫瑰色的光芒。这光芒之前可迷倒过不少少女,简直是他的必杀绝技。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我在英国大大小小的宴会可去过不少,就是没有哪一次有这一次的运气,居然能遇见您跟您说话。”
      塞缪尔只能回道:“我也是,吕西安勋爵。”他已经想走开了,就对彼得道:“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去准备马车吧。”转过身对吕西安:“失陪了,吕西安勋爵,希望能在英国同您再见。”
      “这么早,晚宴可还没有到达高潮呢,您要是错过就太可惜了。”吕西安笑道,靠着桌子给自己点燃了烟斗,土耳其烟草的辛香渐渐弥漫开来,他伸展的长腿不经意地挡住了彼得的路。“听我的,喝完这一杯您再决定去留。”他从桌上抓过一瓶波尔多的红葡萄酒倒了一杯,微笑着递向塞缪尔。
      塞缪尔简直是抢过,迫不及待要一口喝下,他已经能感觉到那个蓝色的身影越来越近,深褐色的目光一刻也没放过他。
      现在不行!至少要等到他做好准备脱离任何人自己也能生存,甚至快乐地生活才能去见他,总之不是现在!
      但眼前这个讨厌的人居然又开口了:“说起来很久没有见过您的母亲了,不知道她怎么样?您的母亲是我平生所见最为高贵纯洁,也最为善良温和的女人。您真幸运。”
      塞缪尔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知道她的消息?他们在哪里?”
      “您问他他不会说的,您为什么不来问我?”另一只手将他从吕西安胳膊上拽下来,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深蓝色的阴影一下子笼罩住了塞缪尔,还有熟悉的迷迭香气息。他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路易。。。”
      温暖的手指替他擦去泪水,温柔的话语从他的头顶,或者是从他的脑海深处传来:“为什么要哭?别这么软弱,塞米。”
      塞缪尔听到辛苦建立的支撑堡垒轰然崩塌的震天巨响,可他却连发出反抗的声音也不能。要怎么去反抗素有的习惯,更改用十几年时间培养的依赖?
      塞缪尔发现自己做不到,他的泪水冲刷掉覆盖在记忆上的尘土,原本渐渐麻木的心被他轻轻一碰就颤抖得不能自已。
      彼得看得眼珠子都快跳出眼眶了,许多人都朝这边窥视边窃窃私语,塞缪尔的哭泣吸引了许多目光。反正社交界永远不乏丑闻和新鲜事,以严谨刻板著称的英格兰高贵公主的儿子跑到别国宴会上大失常态,看来明天巴黎报纸的头条和各豪华宅邸午后四点的下午茶不需愁没有谈资。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吕西安,这时他悠闲地叼着烟斗,脱掉西装外套扔给彼得,给自己倒了一点红酒,敬面前的人,道:“真是难得,基德敏斯特男爵,在他国与这么多故人重逢,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您说是不是?”
      路易搂紧怀中的塞缪尔,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一步行动。
      吕西安只好自己喝了杯中酒,把空杯朝向他,挑着他那一双又细又长的眉毛道:“真是有幸,既遇到了全英格兰地位最尊贵的勋爵,又能与您,目下上升最快前途最不可限量的朝政新贵说上话。听说您马上就要娶路德维希亲王(Prince Ludwig)的女儿,美丽的乔治安娜公主(Princess Georgiana)为妻。”吕西安朝不远处的淡金色头发的美貌女子优雅地一行礼,对方只朝这边看了一眼很快走开,美丽的小脸在吕西安看来比塞缪尔的还要苍白。他一耸肩,又转回来接着道:“等回到英国我就得称呼您为基德敏斯特伯爵,真是恭喜您。”
      “你想要什么?”路易皱着眉看他,觉得有一只微凉的手抓紧自己,这回要逃可就难了。
      “什么也不要。”吕西安摊开手,以示自己的清白无辜,吸着烟斗点点他怀里的塞缪尔,“我看男爵还是去瞧瞧您的未婚妻吧,严密的监视和长久的忽视同样令女人难以忍受,何况是美丽的乔治安娜公主。至于这个爱哭鼻子的小勋爵,男爵不如交给我处理。”
      “这不管您的事,请离我们远一点。”路易睨了他一眼,转身把怀中的勋爵放到椅子里,半跪在他身旁。见自己的手仍被牢牢抓住,塞缪尔含着泪水的眼睛紧盯着他,就像全世界除了眼前之人只剩一片空白。路易揉了揉他头顶的金发,轻声道:“别这样,塞米。”轻柔的语调和声音与其说是制止,不如说是纵容。他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我听说了,公爵大人在前往伦敦的路上被人劫持下落不明,公主殿下早在几日前接到一封密信以后就跳上马车失去了踪影,你从乡间度假回来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空荡荡的查特史沃斯,心里该有多难受啊!是吗,塞米?”
      塞缪尔点点头,更多的眼泪掉下来,有一些落在路易脸上。路易笑道:“我这时候来法国,固然是亲王的意思,其实也是想来找你,我猜也猜到你会来这里。关于你母亲,我倒知道一些情况。”他附在塞缪尔耳旁说了一些话,后者的脸上越来越白,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惊疑。
      塞缪尔捂紧胸口,盯着温柔微笑着的路易:“不,这不是真的!”
      路易凑在他耳旁道:“很抱歉我拿不出那封密信,公主殿下临行前一定已经谨慎地处理。不管你信不信,你高贵的母亲确实因为一个不值一提的宫廷管家,抛弃了她身为公爵的贵族丈夫,以及身陷困境孤单无助的儿子,我可怜的塞米。”
      “不!!”
      路易将痛哭流涕的塞缪尔搂到自己怀里:“看,你听到这个消息有伤心,简直同我的心情一样!一想到以后陷害我父母亲的大仇,和杀死安娜,我最后的亲人,这么多仇恨以后都只能集中在你身上,我该怎么对你呢,塞米?”他微笑起来,一把推开怀里痛哭的勋爵站起来,然而手却还被塞缪尔牢牢抓着,十指交扣。路易笑道:“请放手,塞缪尔勋爵。或者我该说,兰开斯特公爵!这个爵位你继承定了,很高兴同您一起荣升,如果不是我那脆弱的未婚妻在那边坐立不安,我真想同您多聊一会儿,想必您也想起了我们以前一起来法国学习的事。不过现在,能不能请您先放手?”
      塞缪尔反而将他的手越抓越紧,另一只手伸到他衣袖里,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路易,别走!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用的力气太大,带得他自己整个人滑到了地上。很多人听见高声呼唤围拢过来,欢乐的音乐也暂时停止,交头接耳的议论却更为热闹。虽说高傲的法国人一向不屑与学习英语,但这几个简单的单词并不难懂。
      彼得和吕西安都扑过来拉住塞缪尔,怕他做出更失态的事。
      “塞缪尔勋爵,叙旧也请注意一下场合,好多人都在看着您!天啊,那是您母亲以前的声乐老师凯瑟琳(Catherine)小姐!啊,凯瑟琳小姐,没事没事,债务纠纷,只是债务纠纷!”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这人是谁,您为什么一直抓着他?”
      塞缪尔看到彼得如获救星,忙道:“彼得,快来帮我抓住他,别让他走!”
      彼得是一头雾水,但听主人吩咐,吕西安在那瞎编圆场,以为这人真欠了塞缪尔钱,忙跳上去拼命抓住路易的另一只胳膊:“看你人模狗样,到底欠了我们家少爷多少钱,害他哭成那样?还不快点还回来,不然今天别想溜!”
      路易无奈,俯视着坐在地上倔强地瞪着眼睛的塞缪尔,用只在某个范围内能听到的轻声道:“你想怎么样,塞米?很遗憾,我得说,如果你父亲的失踪是一个政治阴谋,我不能说自己毫无干系。而且你看,我又有了新的未婚妻,你美丽的表姐乔治安娜公主,她可以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至于你可怜的姐姐罗丝玛丽,老实说,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你认清我是怎样的人了吗,塞米?那个你想要永远抓住不放手的人真的是我吗?”
      “可是你说过永远陪在我身边!”塞缪尔哭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听!我只要你兑现诺言!彼得,快帮我抓住他!”
      这边场面正混乱不堪,门口又出现骚乱,人群蜂拥着往大厅最里面挤,女士们的尖叫连成一片,许多宫廷卫队和火枪手举着火枪气势汹汹地涌进来,但谁也没动。他们枪口所指的方向很快让出了一条路,一个黑头发的少年胳膊底下拖着个比他本身块头大出许多男人蹒跚地走进来,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瞧见这个恐惧至极痛哭流涕的大块头后脑勺上正顶着一把手枪。
      “罗宾(Robin)!上帝啊!!”坐在钢琴旁的伊丝塔小姐忽然从椅子上掉下来,昏倒在地上,被侍女和女伴们抬到了旁边的休息室。
      “你是什么人?想要什么?快。。。快放下手枪!”面对满身血迹的少年,排在前头的几位绅士互相扶持着战战兢兢地问道。
      “哼!”少年冷笑道,脸上鲜红的血迹并不能掩盖他一头柔软的黑色卷发下大理石雕般的美丽面孔,而闪烁着无惧和疯狂的黑曜石般的双眸,更令他活像撒旦自地狱派来的恶魔。“懦弱而贪婪的贵族啊,吸血虫一般的生物,太阳神阿波罗的神箭一旦射下,这世间的丑恶都将烟消云散。”少年念着刚刚在巴黎上演的新戏《最后绯闻》中反角皮埃尔(Pierre)——这位子爵家的私生子被亲生父亲抛弃后发誓报复整个上层阶级——的一句台词,枪口掉转指向了那群绅士。
      平日优雅谦逊的绅士们这会儿争先恐后地往回退,只有一个淡栗色头发的男子留了下来靠着人群瑟瑟发抖,枪口正指着他的心脏。
      “阿尔贝.德.文森特男爵(Baron Arbor de Vincent )?”少年问道,脸上毫无表情。
      男人脸上的恐惧证实了他的话。于是少年从兜里取出一张卡片,顺手拿枪托狠砸胳膊底下拖着试图挣扎的大块头一下,一道鲜血混着咸湿的汗水很快从那人头上流下来。人群里发出惊恐的叫声,少年若无其事将那张卡片示意面前的男子,原来是张邀请函,封面上印着百合图案制作十分精致,但也已是血迹斑斑。
      “这张枫丹白露宫的晚宴邀请函就是你让这个男人送到圣彼得广场十二号,给艾格尼丝小姐的?”
      淡栗色头发的男人满脸是汗,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面前显然是个疯子,惹恼他还后果无法设想。他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最近赌场和马场都很少去,全部心思放在那个美丽纯洁的平民少女身上,他自问没得罪什么人,便结结巴巴道:“艾。。。艾格尼丝她怎么了?”
      “你怎么敢叫她的名字,用你这张脏嘴!”少年跨前一步,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顿时鲜血和混黄的脑浆飞溅,周围一圈人避闪不及全沾到了昂贵的西装和长裙上。惊恐的尖叫如警笛一般鸣响,地位崇高的贵族们如同弱小的蚂蚁四处逃窜,露出客厅最里面互相拉扯没无法移动的几位英国客人。
      火枪手们趁着人群疏散迅速靠拢过来,无奈开枪的少年胳膊底下还拖着人质,那不巧正是火枪营首脑德.欧迪尔(De.Odil)先生的爱子,以及风流成性的文森特男爵的好友罗宾子爵,他们怎么敢轻举妄动?
      杀得两眼通红的少年哪知道这人质的金贵,抬起胳膊又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下,身强力壮的罗宾子爵很快在恐惧和重击下晕倒过去,被少年扔到一旁。火枪手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心又被提到了嘴里。掉转枪口,疯狂的少年又发现了新的猎物。
      “真幸运,居然还能被我找到你。”少年嘴角挂着的冷笑,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金发勋爵,双眼嗜血而疯狂,“不记得了吗?早上你在花店勾引过我妹妹。那朵非洲百合,就是装饰在你棺木上的鲜花。”
      塞缪尔脑中白茫茫一片,方才的歇斯底里已经用光了他全部力气,现在连思考也不能。呼吸又一次如此艰难,同在普雷斯顿乡间时一样,他不得不张大嘴喘气。
      路易不动声色地朝前挪了一步,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汗珠从脸侧滑下,深褐色的眼睛却如一如平常,闪着深沉而冰冷的光。
      “朋友,杀人也要有个理由,讲究公平。决斗并非持枪解决手里没有武器的对手,不是吗?”
      他的法语很好,简直同塞缪尔的一样纯正。只是这门适合歌唱的语言从他嘴里一个一个吐出来,也带上了一股冷劲儿。
      少年扭曲地扯着嘴角:“决斗?是的,我为我心爱的艾格尼丝向你们所有人决斗!我的妹妹,她死了。你知道是谁杀死她的吗?”少年盯着那双冷静的深褐色眸子,忽然疯狂地大笑,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是我杀死了艾格尼丝,是我杀死她的!!”
      你知不知道亚哈的结局?他死了。当十二个敌军最后找出他将他团团围住,上帝背过了身。这时约沙法正奋力拼杀,敌人太多,他被逼到了一个山坡上,刀砍得卷了刃,箭篓里只剩下最后一支箭。远远地,他看到上帝预言的那天来了,十二把刀同时砍向亚哈,世界末日已经降临。怎么会?他背弃世界保护着的人还是难逃命运。于是他抽出最后一支箭,面前的敌人也对他高高举起了屠刀,然而那支箭并没有射向他们。亚哈中箭倒在了地上,死亡的黑幕笼罩前,他还在焦急地寻找着。找到了,约沙法还站在山坡上,破碎的王袍迎风飞舞,他看到他的朋友面向自己,留下最后一滴眼泪。
      是否只有杀死他才能真正拥有他?
      少年笑得喘不过气来,弯下腰去,抹掉眼角的泪水,黑洞洞的吸走生命的枪口却仍毫指着塞缪尔:“你们都该死!是你们逼我杀了她,杀了我最爱的妹妹!!”
      “塞缪尔少爷!”
      一声枪响震击着塞缪尔的耳膜,他混沌的脑袋忽然被惊醒,看着彼得捂住肩膀摔倒面前的地上,手里正不断地往外涌出红色的鲜血。
      “不!!”
      他朝红头发的管家扑过去,一直纠缠着的路易的手,终于放开了。原来冰凉的手指离开后,会觉得更冷吗?
      “不,彼得!告诉我你没事!你会没事的!”拼命抱住倒在地上的仆人,塞缪尔忽略了疯狂的枪口还指着自己。第二声枪响,他和彼得已经被推到了一边,子弹打到了墙上,嵌在一幅路易十四的巨幅肖像里,吕西安在一旁擦着汗。
      “这些火枪手都是干什么吃的,白领了政府这么多津贴!还不快趁此机会抓住这个变态杀人狂!”
      火枪营都是血性男儿,听了这句讽刺都是一片上膛的声音,顷刻就能将那颗漂亮的黑色脑袋轰成马蜂窝。
      “要杀我?哈哈哈,还轮不到你们动手!”少年屠杀的手枪转向了自己的脑袋,疯狂的笑声低下来竟然显得哀伤,“没有艾格尼丝的世界是我讨厌的地方。亲爱的妹妹,请在彼岸等我。。。”
      吕西安转过头。他最见不得这种场景,尤其当对方是位美貌少年。然而等待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几声打斗后再睁开眼,他看到那把手枪掉在自己面前,而少年正被路易扭着手拿住。
      “原来中国的格斗术这么有用。”褐色头发的男子微笑道,习惯性地抬头,看见塞缪尔的眼泪一滴滴落到为他受伤的忠仆身上。那个红头发的管家半睁开眼睛,忍着痛还得安慰主人,嗓门大到一看就知伤势不重,只是塞缪尔的眼泪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雪,一晒到太阳就止不住融化。这个陨落以后,总有一天他会有新的太阳。瞧,他正在为别人哭泣。
      “对一个人的感情深到只能杀了她的地步,这样的心情我理解。”路易道。
      少年冷笑几声,回眸看他,黑眸里全是锐利的怀疑:“你理解?你凭什么?涨满欲望和享乐的心也能经历极致的爱吗?那么猪油有一天也能浸泡在清泉水里!”
      “你以为谁都不曾像你一样热烈地爱过一个人?无法克制地颤抖地想他,就算他正站在你面前,在看着你的眼睛。罪恶和现实是两道坚实的墙壁,想要逾越谈何容易?可是背负着沉重的爱和仇恨的我们,也要生存下去。这是上帝判决的刑罚,我们必须要为自己的罪付出代价。”
      少年不再说话,注视着他深褐色的眼睛,那里除了冰冷的荒芜还有别的东西,也许除了他从未被别人发现过。
      “好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弗兰斯.德拉诺(France Delano)。”
      “那么弗兰斯,现在我和你一起去警察厅。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除非你还想了解自己的生命,我不能强求一个不敢对自己的爱负责的软弱灵魂。我猜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可以走了吗?”
      留下一宫廷侍卫处理现场后,神气的火枪手大步离开了枫丹白露宫,疯狂的少年和深蓝色的身影也一同消失。
      吕西安看着贵族们相互支撑着安慰吻别,离开一片废墟的大厅,回到生着温暖壁炉摆着烈性威士忌的舒适安全的家中。他想找一瓶完好的葡萄酒,发现了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美丽身影。
      “晚上好,美丽的乔治安娜公主!”优雅的吕西安勋爵,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绅士礼仪。他朝着背对着自己一脸高傲的公主鞠躬道:“今晚这个宴会糟透了,不是吗?不过好在有基德敏斯特男爵,您未来的丈夫。为爱受刑?噢,他可真像个道学家!”
      “你。。。”
      乔治安娜回身刚要反驳,被吕西安吻上了嘴唇。

      PS:人设3
      Peter Breadstore
      彼得.布瑞德斯通

      家世:公爵府擅长做英式点心Scone的管家,出身平民阶级,
      父亲是有名的面包师,冒着断绝父子关系的危险拒绝子承父业立志成为最优秀的管家
      年龄:22~23岁
      身高:174cm
      体重:64kg
      外貌:一头红色短发,红褐色眼眸,脸颊边有几颗雀斑
      性格:执拗的仆人,丢三落四泡着一手古怪红茶的管家,但他的忠心和美味的Scone让塞缪尔留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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