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拂人来》窗明灯火稀

12、山中红萼（8）

　　红萼点了点头。

　　她一手拉起凳子上的念春，一手端着药碗，就跟随雷万而去。

　　对于张寻要说的事情，心里略微思索一番，也大约有些猜测了。

　　果然，三人甫一进入，便见穿戴好的张寻正坐在桌案边。等人进来后就长身而立，向着红萼遥遥一拜：“这些时日多谢红萼和念春姑娘照料，寻能恢复得这样好，多亏了二位。”

　　红萼还了一礼，手刚放下去，就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既然二位并在下都已无碍，我想……

　　该是分开的时候了。”

　　红萼端药碗的手微微抖了抖，果然，这都如她所料。

　　果真是要说这件事。

　　深吸一口气，红萼将药碗放在桌案上，声音干脆：“张相公身子还未痊愈，红萼不可就此离开。”

　　张寻哑然。

　　他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红萼竟然不愿意走，于是顿了顿后，还欲再次劝说：“路途凶险……”

　　“我知道，那日里的箭袭是针对你来的”，红萼止住了他的话，斩钉截铁：“但我姊妹二人确实蒙你所救，不然早就死在了乱箭之中，更何况——”

　　她话头一转，看着粗瓷瓶里安然开放的辛夷花枝，声音柔和：“还有先前的躲雨之恩，我想，遭袭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该怪罪到张相公身上。

　　况且你箭伤未愈，没人在身边照料，不好。”

　　红萼语气诚恳，说得不卑不亢，理据分明。

　　念春也挽住了红萼的胳膊，看着张寻有些着急：“我们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姐姐说过了，这可是救命之恩，必须要报的！”

　　张寻没再说话。

　　经过了算得上是同生共死的时刻后，二人之间对于对方也确实观感很好，都觉得是可靠之人，更添加了莫名的信任。

　　不能，也不该强硬地逼迫分离。

　　张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才下定了主意一般向着雷万道：“去取包袱来。”

　　雷万本来正为两人间的谈话急得抓耳挠腮，他也不知道，原来大哥让请两位姑娘来，就是打算赶她们走的。

　　这忽听着拿包袱的事情，不由得愣住了，重复道：“包袱？那里面可是……”

　　“去拿吧。”张寻摆了摆手，声音沉静，也带着不容拒绝。

　　雷万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门去。片刻之后，他又进得房内，手中提着一个不大的布包袱。

　　张寻站起身，将布包袱上的结打开，里面盛放的东西立刻显露了出来。

　　念春好奇地看过去，就见放着方两个指节宽的玉质印章，旁边是一卷叠得很好的黄色布帛，布帛边上还有几张宣纸。

　　不紧不慢地将印章拿起，抽出一张宣纸铺开，张寻将印按在上面，微微用了些力气。

　　当做完这一切，将印章再拿开时，宣纸上方方正正地出现四个圈在一处的阴文刻字。

　　红萼睁大了眼睛，喃喃念着：“真—沅—长—印—”

　　张寻磊落肃立，将印章拿起底座翻出，正让在场之人能看得清晰，而后郑重开口：

　　“在下正是真沅县走马上任的新县令，张寻。”

　　说罢，向着红萼和念春深深一揖：“此前保密只因身份缘故，请二位勿怪。”

　　“哎呀，张相公是咱们要去那地方的县令老爷！”念春一下子跳了起来，又觉得在大老爷面前不该如此无礼，赶紧嗫嚅着嘴唇道歉：“小女子失礼了，失礼了……”

　　红萼也被张寻的身份惊了一下，但她随即便想到了关键处：“所以，箭袭是为了不让你上任？”

　　张寻摇了摇头：“非也，恐怕是有人要给我个警告。”

　　红萼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样。毕竟那些羽箭只是射了两次，后面的人也始终没有出现要人性命，更像是一次冰冷的恐吓。

　　“肯定是那些狗官，可恨！”在一旁的雷万怒了起来，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药碗和放着花枝的陶罐俱都颤动起来。

　　张寻也没有解释，只是看着红萼认真道：“这一路不知是否还有危险，你等可还要一同前行？”

　　不料红萼洒脱一笑，眼尾弯起一抹妩媚风流，声音清越干脆：“有何不可？”

　　是啊，就算前方还有千难万险，我亦是希愿待得你平安。

　　再走一路，再伴一路。

　　有何不可呢？

　　张寻苍白的脸也浮现笑意，他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姑娘照拂了。”

　　四人俱都轻松了下来，室内的气氛活络了不少。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红萼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向着马厩而去。

　　她牵着小毛驴走了出来，而后很自然地把绳子系在了张寻的马车后头。

　　念春看着她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姐姐，为什么要把小驴拴起来啊？”

　　红萼点了点她的鼻子：“傻丫头，当然是不骑驴了，接下来，咱们啊——”

　　她拉长了声音，莞尔一笑：

　　“坐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