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何君洛

3、兴奋却如此寒冷

　　江边的特色咖啡屋，是所有金融街上的白领最喜欢光顾的地方。透过巨大的水幕落地窗，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耳边回响着美国恬静的乡村音乐。
　　“我记得你以前一直觉得咖啡苦，和我们出去，实在逼不得已，也只是喝卡布奇诺，还要特地加很多很多的奶…..”对面一身米色束腰长裙的女人，文静淡雅地坐着，声音细弱的像风一般。
　　我端起精致小巧的咖啡杯，闻了闻，抿了一口：“知道世界上最苦的咖啡是什么吗？是ESPRESSO。一小杯，只有普通咖啡杯的三分之一量，呵呵！~第一次喝，我根本没想到这样小的杯子，喝下去竟然是这样的苦涩。后来，我明白了…..”我放下杯子，灿烂地朝乔斯羽笑了笑，“越是看上去渺小普通，不惹人注意的，往往，会让人苦涩的更加措手不及….”
　　她清波流转的双瞳，可怜紧张地看着我，像是受了恐吓，委屈到不行：“靖雅，这么多年，你在国外，过的好吗？我们….我和….我和如风，都很想去找你，可是你一点音讯也没有…..我们….我们…..”
　　我觉得，好像自己听到了最大的笑话，忍不住想笑。我们？我和如风？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样厚颜无耻地抢了别人的东西，还可以挺直腰板，正大光明地宣布这是自己的东西，连一丝一丝的羞愧都没有。以前，我会觉得愤怒，现在，我只觉得可笑。我可怜她，可怜他们。
　　“是啊….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一直找下去呢？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哪里读书吗？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还是…..哦~~我差点忘了，当年，是你让我不要再和栾如风联系了…..”
　　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咖啡厅。那时候，咖啡刚刚在国内流行起来。还并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消费的。但是，对于乔斯羽、栾如风这样的家庭已经可以随意出入了。
　　我记得，那是我18岁的生日，我的生日是大雪那天。天，非常的冷，还在下着雪。我一个人来到那间咖啡店，我18岁以前最好的朋友，像往常一样坐在那里。依旧是那么孱弱，令人怜悯。只是，那一天，彻底颠覆了我对人的所有信任。我甚至，怀疑18年来，我是多么的幼稚，看不透一个如此亲密的人的真实。
　　“你爸爸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和如风都觉得难过。这么丢人的事情，现在大家都知道，报纸媒体天天播。我要是你，就应该赶紧回美国去。哦~~对了，不知道你爸爸有没有给你准备钱。我猜肯定都准备好了，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乔斯羽的名字和栾如风紧密的连在一起，“我和如风”，好像他们是一体一样。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我最好的朋友，这样评价我的父亲。还是已经死掉的，我的父亲。还是在我刚刚听父亲的好友把真相告诉我后，我还幼稚地不愿意相信，想要来质问她的时候。
　　“还有…..如风只是和你玩玩，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他了。他让我告诉你，他！不想！再见到你！！”我记得，那天出来以后，我一个人走在熟悉的街头。雪，吓得越来越大。我曾经多么喜欢下雪啊。白白的，圣洁的，如此可爱的雪。我很高兴，自己的生日是在冬天。我总要，如风用他温暖的大手捂着我，然后，我们一起走在下雪的街头。我好怀念，爸爸给我搭的小雪人，小小的，胖嘟嘟地坐在托盘里。后来，他们化掉了…..都化掉了….那是第一次，我痛恨雪，痛恨冬天的寒冷，刺骨的，刺入骨髓的寒冷。我站在，十字街口，仰望着上苍，那些雪花，变成了红色，肮脏、污秽，令人作呕……
　　我给栾如风，打了最后一通电话，用我们的情侣手机，绑定的号码：“如风……”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好像只是把斯羽说的话拿来质问他，我没有问他到底爱没爱过我，只是觉得答案已经没有了意义。印象中，他没有回答我一句话，我似乎在最后，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那只电话，留在了当年的十字路口，过去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你！！沐靖雅，你到底回来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要回来破坏我和如风吗？我们已经订婚了，订婚了你明白吗！！！你不可能在我身边抢走他的。绝对不可能！！”听完我平静地叙述当年的事情，乔斯羽终于歇斯底里，她撕掉了表面的伪装，看着她崩溃的模样，我终于享受到了一丝快乐。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当年你只是一个普通公务员的女儿，现在也只不过是仇明城的情妇！！！你什么都不是！！！哦，对了，你爸爸会不会为你感到羞耻？？”毕竟也是A市房地产大亨的女儿，乔斯羽的恶毒也随着年龄与日俱增。
　　只是，我们，都不再是当年那些“你爱谈天我爱笑”的孩子了。
　　我静静地坐着，喝着咖啡，看着她，像看一个表演杂技的小丑。她有些慌了阵脚。
　　“怎么？不吠了？我要不要帮你再点杯咖啡，润润嗓子？”看着她一改往常的淑女，面露狰狞的样子，真的好笑，“仇氏集团将要在A市新区买一块地皮，而正好这一块肥肉，伯父也是志在必得，听说还是下了老本。咱们也是多年的好友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回去劝劝你爸爸，不要盲目相信别人。这也是，我从你这里学到的呀。”
　　乔斯羽惊诧地瞪大了凤目，瞠目结舌地说：“你…..你怎么会知道？我都没有听爸爸说过….你…..”
　　“乔大小姐，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很多。你说的对，我以前很普通，现在也只是别人随时可以扔掉的情妇，所以我不像你，老爸有钱，就可以衣食无忧地抢别人的男人。所以，我奉劝你，让你老爸在周一开盘以前，还是赶紧收手比较明智。不然，我们乔大小姐的婚礼，怕是都办不成了…..”
　　“嗡嗡”，手机响了3声，老样子，3声过后，归于平静。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来电，又放回去。
　　乔斯羽还一副沉溺于震惊之中的样子，我好笑地拿出钱放在桌子上，然后拎包起身，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地说：“你不是问我，回来做什么吗？放心~~很快，你就知道了，我亲爱的好朋友~~”
　　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迅速地驶入A市一栋新建不久的豪华公寓。
　　门没锁，我把钥匙放回包里，开门进来，顿时一阵扑鼻的“芳香”。我赶紧踢了高跟鞋，包一扔，直奔厨房。
　　我无奈地靠在吧台上，愁眉苦脸：“我说仇大公子，你这是想要造成火灾啊，还是在干吗？？”
　　我们帅气英俊的仇少爷，一身休闲家居服，正在潇洒地挥舞着菜刀：“你回来啦!不是说好12点半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12点……”他回头看了下钟，有些尴尬地说，“12点29…..”
　　我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搭上他的肩膀，把他拉矮了点，然后在他的颊边响响地波了一下。在他抓住我之前，我溜进卧室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他还在继续着厨房大作战。我卷了袖子，过去接过菜刀，颐指气使地冲他说：“看好了，菜是这样切得，左手按着，右手这样握刀柄，哪有你那样的啊！！”他粘上来，贴在我身后，鼻息温温地扑在我的耳边，痒痒的。我用劲杠了他一下，捉了他的右手，教他握刀柄，摸到他嫩白的手，我叹了口气：“你说你，一个大少爷，这么漂亮的手，还是别碰这些了，我们出去吃吧？”
　　“不要！我已经一年到头在外面吃了，好不容易一个周末没事，我才不要出去吃。”他孩子气地说。
　　“那我来做好啦，你去沙发上坐着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娇生惯养的样子，就是不忍心让他动手干这些活。
　　“不~~我想要做给你吃。”他把头低下来，架在我的肩窝，手环着我的腰，声音像是在憧憬着未来，“以后，我学会烧菜烧饭，打扫家务，你出去忙了一天回来，我就可以给你烧你最喜欢的菜，然后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妈妈曾经说过，愿意为女人下厨房做家务的男人，是真正爱你的。
　　可是，我不能~~~
　　我搡了他一下，强装嬉闹地说：“你是我老板唉，你在家干活，我哪还有工作？？”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把公司交给你打理就好啦。这样，你又有工作，我又可以在家啦。”我回头望着他，我知道他是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男人，他不像其他公子哥那样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他有自己的梦想，所以，我不希望有一天，他会因为任何某一个原因，而放弃了理想，甚至愿意舍弃一切….不管理由是什么，我都不会让它发生的。
　　“唔~~~”一个深长缠绵悱恻的法式长吻。我顺从地追随着他的步调，尽情享受着彼此的芳香。
　　一顿美味佳肴，还是在我们地艰苦作战中，顺利出炉。
　　温饱思□□，此话一点不假。
　　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靠在他的怀里，对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黑夜中，繁星点点，远处江面上的游轮亮着璀璨的光，忙碌的城市里，人们像鸟一样归巢，家家户户的灯逐渐点亮了星空。
　　“明天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为什么今天还要告诉她？”仇明城吻了吻我的额头，纤长的手指温柔地为我捋着头发。
　　我不喜欢在房间里开空调，所以我总是不自觉地紧紧贴着他的身子，汲取着温暖。
　　“就算警告过他，他也不会改变计划。他就是这样愚蠢，盲目自信，因此也格外相信他千辛万苦得来的情报和合作很久的线人……我就是想要看看，他后悔莫及的样子，当看到毕生心血毁之一旦，地位、名誉，统统的光环都没有了，我想要看看，他会不会像狗一样，匍匐到我的面前。呵呵呵~~~”明明是这样的兴奋，却又感到如此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