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的小眼球[克系]》蓝珑琼

25、【现代】人性孤岛

　　吉米没有查到约翰逊2543的交友关系，应该说，这名AI探员除了工作就是待机，基本没个人时间，看不出任何他的个人偏好。

　　得到这个消息的李秋仁并不意外，这符合他所认识的约翰逊2543。

　　购买发饰的行为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或许他购买之前就中毒了，这种行为就是一种病毒的症状。又或者其他原因，譬如跟当时他调查的案件有关？

　　李秋仁目前还处于混乱状态，没有找到案件的线头。不知道约翰逊2543的死亡与可能病毒感染的事，与案件是否有其他关系，到底是凑巧在案件中发现并感染了病毒，前后是两件事，还是说，跟案件有关，对方发现了案件凶手的端倪才被灭口。

　　李秋仁拿出新的辅脑戴上，打开一则视频信息。

　　那并非三维立体信息，而是很古老扁平二维视频，里面是一个三七分头，微胖的中年亚裔男子正在授课。

　　“当思维陷入困局的时候，从头开始复盘，对每一个现场物证进行取证调查。不要太早预设可能性，那会限制你的思维，人的大脑会欺骗自己，证言也会说谎，唯有物证——它们不会说谎。”

　　“进行调查的时候，要以客观的角度来观察，想象着自己是看电影的观众，而不是里面的任何一个电影里面的角色。注意不要代入个人感情，那么做会影响你的视野。”

　　这是一则很古老的视频，名叫《刑侦鉴定》，一个系列共十二集，讲述的只是很简单的一些刑侦调查方面，非常基础理论知识。里面的一些调查方法，好比指纹取证方式都很古老，现代世界都是用激光扫描了，谁还会用烟熏法或碳粉之类呢？

　　但李秋仁很喜欢，这是他成为探员，最初引发他产生兴趣的地方。

　　视频上的演讲者叫黄钰，甚至不是刑侦探员，而是一名刑事鉴识专家，也就是调查研究证物做现场复原的人员。这类工作在现代，早被AI所替代，AI能做到的远超过人类。

　　跟现代将证据交给AI进行扫描判断不同，完全由人类利用各种笨拙的方法来分析跟采集证据，且通过获取证据的方法跟原理，将其结合到案件中的立体思考与推理模式。

　　李秋仁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着迷于原始的断案手段，就跟哪怕到现代还是有人喜欢用画笔而非电子板绘画又或AI绘图一样，现代工具能创造出很多曼妙作品与奇迹，但，就是有人沉迷于更远古的笨拙手法。

　　在看到这个系列的视频之前，李秋仁的生活，仅仅是活着。

　　在这个世界活着真的不算困难，没必要非要找一份工作。

　　与物质世界的繁复相对应，精神世界变得匮乏起来，虚拟偶像层出不穷，大部分人沉迷网络世界，对周边跟未来没有任何追求。

　　据说，在旧世界的时候，也曾有发射飞行器去外太空。

　　只是据说。在现代，仅剩一块大陆跟不太多的人口之下，如何有秩序生活以及开拓人工岛跟海底基地才是重中之重。

　　而深海，意味着危险。本来旧世界的时候，深海探索就不完善，到了现代经历过海平面上涨的全球事件之后更是如此，没人有勇气到更深的海洋里，能开发的只有斯威渥大陆的大陆架地带。

　　精神上的缓慢死去，才是现代人最恐惧的疾病。痴呆、脑退化类疾病概率暴增，抑郁症患者跟自杀比率居高不下，出生率下跌到不得不使用辅助生育机制，关于这个机制又要扯到别的问题，就先暂且不提。

　　李秋仁怀疑，他之前就处于类似这样的慢性死亡状态，直到他看了这个系列的视频，他产生了‘兴趣’。

　　当然，他成为探员也有别的因素，但这个视频对他的决定肯定有很大的影响。

　　让他感兴趣跟着迷的，可能不是探案本身，而是一种‘思维模式’跟‘思考方法’。

　　将不同的学科知识结合应用到现实，在他看来非常迷人。

　　很可惜他不是什么分子物理学家，没办法做到那些科学家大佬们才能做到的高度。诸如凡人的他，也仅仅能做一份让自己觉得没在浪费时间的工作，仅此而已。

　　其实视频中的内容，很多台词他都能背下来了，但每看一次，他都又有一种全新的领悟。

　　就跟有人用画画之类让自己心情平复一样，看了一阵视频的李秋仁躁乱的心平复下来。

　　目前有两个案子，交缠在一起，他的烦恼在于到到底是否并案——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调查的人手不够。如果有另一人跟自己同步调查，那么可以互相讨论调查线索，最终决定看是否并案。不需要并案，就分别抓到不同的凶手，需要并案，就合并处理。

　　然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调查，案件涉及能够感染AI的病毒，因此他担心这种病毒是否会感染他们刑侦部的相关系统。更甚至，他自己隐约产生了一种对其他AI的怀疑。哪怕AI是无辜的，在敌方有着如此强力病毒的基础上，很难讲他们会不会在调查中通过病毒入侵等形式泄露情报。

　　他冷静思考后得出结论，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如果非要一个人完成，就得一件一件的来。

　　从逻辑来说，比起已经报废的AI同事，失踪者的事更紧急，或许还有依然活着的被害者等待营救。

　　但失踪案本身给出的线索极少，而且从感情方面，他更倾向先调查出AI同事的事故原因。

　　归根结底，是‘病毒’令他却步，如果没有病毒的存在，那么他早就上报这件事，由上级安排与其他探员一起进行调查了。

　　而对抗病毒需要人类的电脑工程师，李秋仁很清楚，刑侦部的内部没有这样的人员，他们只有AI进行相应的工作。

　　只要调查这件事，或早或晚，都会面临这个问题。

　　正规的操作，应该是汇报上级之后申请这样的专员，如果没有，他可以提出报告申请民间人士协作，然后以书面保密协议签署的方式获得对方的帮助。

　　可问题是，现在所调查到的证据跟各项问题，完全无法证实病毒的存在。他不奇怪检测人员没发现约翰逊2543被病毒感染，就连拿着数据晶片的他，不也只能看到空白文件夹？

　　唯有更专业的人才能解决这个问题，调查晶片内容是否含有病毒。

　　这就成了个鸡生蛋的转圈逻辑，没有证据，无法申请到这方面的专业人员，而唯有专业人员才能采取到病毒存在的证据。

　　更麻烦的是，这些全是他的猜测，如果他非要说有病毒存在，结果什么都没查出，那么下一次他的申请会被上级质疑，不会再信任他的调查结果。

　　正在李秋仁烦恼之际，他接到了一份快递。

　　“我？不，等一下，我没买任何东西。”

　　邮递AI道：“先生，请确认邮寄地址跟名称，如全部正确，建议您联系发货人或直接拒收，包裹将退回，谢谢！”

　　李秋仁无奈，他只得联系了发件方的电话，结果发现是一家‘清理公司’。

　　所谓的清理公司，就是指当没有直系亲属的人亡故之后，负责清理遗物，清点现有财产，之后根据遗嘱进行指定发放的公司，这类清理公司一般会有专业的遗嘱律师挂牌给予建议，也有专业的清理人员负责扫清这个人在社会上留存的种种物品，进行资源回收。

　　毕竟，是个最为反感资源浪费的时代，这类公司被许可运作，允许他们通过帮他人回收处理财产来赚取服务费。

　　有级别的在职公务员，一般是由大陆政府提供服务费，他们跟清理公司有长期协议，费用他们出，清理公司负责回收，回收后的财产将交给法定继承人或遗嘱指定继承人。如果没有此类继承人，那么剩余部分将转换资金到相关公益事业跟慈善事业。

　　“因为约翰逊2543先生的指定继承人是您，所以他的相关物品才会邮寄给您。”

　　对方这样告诉他。

　　“还有一笔大额财产转账，需要您本人来公司确认签署才可移交。”

　　清理公司告诉他，约翰逊2543的财产主要分三部分，零散物件，房屋，跟金钱财产。房屋根据现有法律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大陆政府，个人仅有租用权，像这种情况属于‘提前退租’，会退回退租的资金到个人账户。屋内的零散物品属于个人，还有办公室的零散物品也是，回收后全部移交给相关继承人。

　　李秋仁看向那个不算大的纸箱，这么大的纸箱一般能放什么，两个枕头？这就是约翰逊2543的全部个人物品，AI探员的一生？

　　“请问您是否确认签收？”

　　快递员AI再次询问道。

　　“……确认签收。”

　　“好的，请接收。请下次继续使用白鸽速递，再见。”

　　李秋仁看着快递AI弹出一个小铲车的铲子类似的叉子，将盒子举起放在他脚下的地板上后，缩回去叉子，扭转机身离开。

　　李秋仁没有打开盒子，他走到洗漱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那家伙甚至没有一个朋友，以至于就连遗产只能留给才跟他说过几句话的自己。

　　这就是现代的人类，跟现代的AI。

　　孤独才是他们生活的主旋律，每个人都生活在仅有自己的孤岛上，从生到死，一无所有。

　　最后的遗物让李秋仁下定决心，他给吉米发了信息。

　　【我需要TOP ONE的协助，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