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8 陷奇案（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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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击石，如同浓浆自断裂的颈部喷薄而出一般，四分五裂地暂停在人脑海中。
“如若真是那样，我便将所有的异常都化为合理。”
少女长睫一掀，眼周好似黛眉墨逶迤，沉静得令人心惊。
傅倾筹的心霎时如春水漫开，催捻得眼中也柔成了波纹粼粼。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你——的确该向我好好道歉！”
明眸水汽氤氲，荆桃蛮横下的脆弱使傅倾筹的心潮分崩离析。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说……我明明从不觉得你是凶手……你为什么偏要那样说……”
傅倾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张开双臂，将荆桃紧紧拥入怀中。
“抱歉，吓到你了……抱歉……”
两人如此顿了三息……
“既然你已经认错了，那我也不计较了。”
荆桃轻轻推开傅倾筹的同时，又拉出了他的掌心，在其上放了一个木雕猫儿。
“等我的好消息！”
“好，我等着！”
荆桃出了门，正见郁无咎迎面走来。
傅倾筹虽是被囚，却因她的要求，住所条件并不简陋，且“监视者”也是要跟着同宿的。
郁无咎不想知道荆桃的脚步怎变得这般轻快，他的心思还在适才的事情上无法释怀。
半个时辰前——
“义父，傅倾筹不可能是杀害陈顺意的凶手！孩儿同他交过手，若他真心要对付某人，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室内只有他父子二人，是以郁无咎才敢表露真正的自己。
郁冲儿半眯着眼，慵懒地道：“无咎，你是觉得傅倾筹此人，可以为我所用？”
“是——”
“但，他却劫走了我命你找的人！”
郁无咎语塞片刻，再次坚持道：“义父，傅倾筹绝非池中物，有他在朝中——”
郁冲儿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觉得为父今后会用得着他那个毛头小子？”他话锋一转，“还是你觉得，区区一个焚轮岛会困得住那个人的侄儿？”
郁无咎惶然地低下头，“孩儿愚钝，请义父明示！”
再一抬头时，却见一条巾子扑面而来。
他迅捷地一掠，所触的肌肤霎时如冰冻一般。
“无色，你——”
“时辰到了，义父该歇息了。”
名为无色的虚宿都使，容貌更接近于女子，特别是这身纱衣，显得愈发娇媚。
他放下帘幕，将“碍眼”的人隔绝在外。
郁无咎无奈，道了声“义父，孩儿告退”。
若说郁冲儿暧昧的态度让他心中疑惑重重，那“偶遇”的郁无也则完全是给他心里添堵呢。
“无论谁来验尸，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告诉那丫头，休想拿着鸡毛当令箭，陈顺意的尸体我只碰一次！”
“郁无咎，别人在对你说话呢，你有礼貌吗？”
郁无也发现自己一直被无视，忍无可忍，一脚插过，挡住了前者去路。
郁无咎漠然地望向他，“还有吗？”
郁无也磨着后槽牙，“当然还有——”
“尸体的情况，还有吗？”
“……”
郁无泊重重一哼，“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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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泛白，晨雾飘渺。
荆桃在栈道上，将案件的经过与线索仔细梳理了一遍。
昨日酉时中左右，陈顺意自高塔坠落，经芹药证词，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后，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而与此同时，傅倾筹从高塔走出。
在那之后，侍卫严密搜索过高塔，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迹。
表面来看，傅倾筹的嫌疑最大——因为在搜查死者的遗物以及他周围人、包括陈夫人的证词，都看不出他有自杀的倾向——不过也不排除凶手是个绝顶高手的可能。
从尸体入手的话，疑点也不少。其中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件脱落的衣衫。
若是在坠落过程中被吹掉的，偏又正好覆在了死者背上；若是落下后被海水冲开的，然彼时风浪已趋于平静、加之死者趴倒的姿势，此解释也不甚合理。
还有，死亡时间……
“滚！杀人凶手！我不会放过你们！”
一声嘶吼猝然撕扯住耳膜，打断了荆桃的沉思。
站在陈顺意住所的庭院中，哪怕隔着门，她也能清楚地听到陈夫人锥心刺骨的谩骂。
因为厌恶陈顺意其人，所以对他的死并无遗憾，可即便如此，她也晓得，她没有权利也没有立场去漠视别人为他伤心欲绝。
原计划的问话是必然无法进行了，此刻郁冲儿下的那条“不许带自家下人上岛”的规定起到了关键作用，服侍都尉夫妇的侍从都比较“好说话”。
“陈大人用过午饭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房间，大概是午时末。……至于陈夫人，她一人闷得慌，便邀了几位都尉夫人前来做客，杂耍班的任约也来表演助兴。她们酉时左右散的场。半个多时辰后，便被通知陈大人出事了。”
荆桃还想嘱咐侍从些什么，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闯入了视野。
“任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任约亦微微一惊，行了一礼。
“回傅夫人的话，草民昨日受命来为都尉夫人们表演戏法，可路上不小心弄湿了衣衫，便向这里的下人借了件旧衣，今日是特来归还的。”
他拍了拍斜跨的包袱，苦笑了下，“他正忙着陈大人的事情，见我来了，直说把衣服送给我了，我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就自己留着穿吧。”荆桃顺口道，“我正要去找芹药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献艺的民间人士都住在同一处，服饰、膳食、起居等方面都受到了统一管理。
任约正好答“好”，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荆桃关切地问：“是不是昨日穿了湿衣服着凉了？”
“不好意思，傅夫人，草民失态了。”他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都怪我这人太不小心！昨日午前，心宿大人找到草民，命草民教他戏法，草民在他那里用过午饭才回去。可能是吃得太饱，一时困倦难挡，草民便在沙滩上睡着了。待草民醒来后，衣服不知怎的都湿了，而这时正好碰上了陈夫人的侍从，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又吹了海风，这才导致了些许的鼻塞。”
荆桃真诚地道了声“保重身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觉间便到了目的地——“念行”戏班。
“……之后，我们便等到人来救援了。”
荆桃有些疲惫地点点头，“辛苦你了，芹药姐姐，把当时的场景重复了这么多遍。”
“我没什么，辛苦的是你。”
芹药正准备为她添新茶，房门却响了。
“柳宿大人、鬼宿大人！”
听得如此称呼，荆桃一下站起身，只见郁无闻与郁无也像两具门神一般立在门口。前者眉头微蹙，心情似乎不大痛快；后者直接露出一张别人欠了自己三百两银子的模样。
“你们——”
郁无也打断了荆桃的声音，兀自进入房中。
“最后的结论，你要不要听？”
郁无闻接口解释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稍后我们将奉命招待京城来的使者大人们。”
荆桃脸上的愕然消散。自己的寿宴期间发生了人命案到底不吉利，郁冲儿如此“遮掩”也是合情合理。眼前的两人赶在忙碌之前提供线索，足见他们的诚意。
“多——”
“谢”字还未出口，她便后悔自己不该如此礼貌！
“若不是无咎那家伙的担保与拜托，我才不会对一具尸体检查两次呢。”郁无也怨怼地盯着她，“你啊，明明有未婚夫婿，为何还要给他灌迷魂汤喝？”
此语一出，郁无闻与芹药作为旁观者，不禁面面相觑。
荆桃勾着唇，声音却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你检查尸体前，最好先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
郁无也“砰”的一声把桌子砸成了两半。
“啊？臭丫头，你说什么！”
芹药见状，明白两人之间有了误会，大着胆子上前解劝道：“鬼宿大人，小掌柜与昴宿大人的关系并非您所想的那般……”
“芹药姑娘——”
郁无闻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先退下吧，这里一切交给我。”
芹药深呼了一口气，默默退出了房间。
郁无闻抓住郁无也的手腕，迫使他松开拳头。
“无也，你有些过了。”
郁无也一脸的愤然，“无闻，怎么你也——”
“无也，难道你忘了义父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吗？”
随着话音落下，荆桃心头的惊讶则随之绽开——此时此刻，她眼前的两名男子尽管拥有着完全不同的英俊样貌，却宛若双生子一般，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无欲神色。
“你听好，我只讲一次。”
郁无也的声线低如幽谷，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死者头部的上，确定是被人用利器所伤造成的。”
荆桃的脸也沉了下来。
“这么说，死者是先被凶手打晕，然后才被推下的高塔咯。若真是如此，便也能解释了死者在被推下时为何没有挣扎——不对，那死者被打时也该……难道说，死者与凶手是认识的！？”
郁无也不理她说了什么，依旧语气冰冷，“我再次确认过死者的死亡时间，由于海水的作用，我将继续维持原来的判断。”
围绕在荆桃心头许久的疑问非但没有消解，反而愈加浓烈起来。
“范围为何会那么广？死者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落水的啊！”
“休要质疑我的能力！”
郁无也努力控制住情绪，清了清嗓子。
“世上的人谁都会说谎，唯有死掉的人不会——你们的亲眼所见，未必为实！”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08 陷奇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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