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深渊之母》命座星

9、烟火

　　见身后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魔人，莱洛赶紧把摆出来卖的物品都装回一个绒面的酒红袋子里，袋子虽小，但装下了远比本身体积要大很多的东西。

　　耗尽最后一丝魔力，菲诺米娜和尼克一前一后联手将瘦长魔人重伤。稍有不慎，配合没到位，身负重伤的就是他们这边了，但总归是有惊无险。这场战斗发起的毫无预兆，结束的又快，附近的魔人没有一个知道前因后果。

　　有魔人认出了魔女，低声和同伴议论。

　　“多谢了。”莱洛自觉羞愧，但还是走了过来，向他们道谢。

　　“别再把你家藏的那些宝贝拿出来炫耀了，保护不了，是会被抢走的。”

　　莱洛压低声线，干巴巴地反驳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蠢。”

　　你刚才差点被杀。

　　一看就知道是个娇生惯养的魔人，菲诺米娜没把话说出口，转而问道：“没有陪你的吗，只有你？我可以帮你，先找地方安置下来，再看看你有没有别的需求。”

　　自觉倒霉透顶的莱洛没有马上答应她，心里想着，确定了自己不会去遗迹送命，这里距离科特维拉斯堡又蛮远的，感受一下不同的地域风情，也算不枉此行。

　　“你，哎……那好吧。”

　　尤奈尔冷眼旁观，看他厚颜无耻地跟在菲诺米娜后面，故作天真地问东问西。

　　尤奈尔：“烦死了。”

　　在菲诺米娜注意不到时，他流露出阴翳杀气的白皙小脸，让莱洛觉得有些似曾相识，随后莫名打了个寒颤。

　　“对了，你喜欢看放烟火吗？”

　　莱洛迟疑片刻，烟火是什么，他可是来自科特维拉斯堡的梦魇，不可能比恰好路过的魔人还要孤陋寡闻。“喜欢。”他说。

　　菲诺米娜冷冷一笑：“那好，你马上就能欣赏到盛放在圆形斗场上空的璀璨美景。”

　　尤奈尔心情如乌云飘进低谷，对莱洛愈发地看不顺眼，多一个聒噪的尼克还勉强能接受，又来一个这种又蠢又自大的家伙，菲诺米娜第一次见他，就邀请他看烟火。烟火，一种尤奈尔寻遍了记忆碎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存在。

　　时间到了。

　　菲诺米娜默默念着咒语，复杂的纹路从心脏往肢体蔓延，藏在衣袍下，谁也看不见，她以自身为容器，血液承载着从空气中抽取的煞气，萦绕在附近的饱含怨气和憎恶的死亡能量微粒灌入体内，由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

　　敏感的魔人已经察觉到危险降临了。

　　吸纳一切毁灭性力量的核，就藏在附近某个魔人身上。

　　窥探秘密的视线四处搜索，却找不到源头。

　　只见摆设一样堆积着的骸骨突然有那么一两根骨头立了起来，飘到半空中，随机地砸中了场外等着排队进斗场看角斗表演的魔人后脑上。然后越来越多的骨头，啪嗒啪嗒钻了出来，在空地上搭建起一个模糊扭曲的形状。

　　知道情况不对劲，但又弄不清是什么事情发生了，圆形斗场外的魔人们，开始攻击变异的骸骨。

　　半空中飞来荡去的骨头，回旋镖似的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将脆弱的魔人挨个激荡在地，而这些骨头质感坚固，有的一端稍微显得圆润，而有的则是尖利的细锥刀，哗啦刺入魔人的胸膛，溅射开来的浓稠血液洒满了大地。

　　场外愤怒的吼叫声响彻夜空，压过了场内观众席上传来的叫好。

　　莱洛站在原地，并未受到攻击，不仅他是这样，旁边的几个魔人也安然无恙。

　　他用错愕的目光扫过眼前三个魔人。

　　“烟火？”

　　菲诺米娜：“想要看烟火，还要再等等，等它照亮这微微有些压抑的夜空。”

　　血煞之气也钻进了尼克的血管中，感受到体内涌动的力量，他闭上眼，遮住饥|渴难耐的嗜杀情绪。

　　地上多出来的畸形骨架，缓缓朝菲诺米娜靠拢。

　　最外面一层形成了一个保护型的圆圈，而离她越近，这些骨架的站位便越显得混乱，好像随意洒下的一把芝麻，如果是从高空中往下看，就能发觉骨架形成的魔法阵的图案。

　　“是魔女干的好事！”有遭到攻击的魔人大声吼道。

　　场外的魔人团结起来，集中力量攻击起没有被骨头袭击的魔女。但是这些不痛不痒缺乏杀伤力的攻势，全部被阻挡在魔法阵之外。

　　一时间，喷涂的毒液，伸长的触手，拼命往骨架构成的魔法阵撞击的大块头，让魔法阵内的莱洛看得眼花缭乱。

　　魔女被保护的很好，一脸云淡风轻。

　　而本来团结起来的魔人们，在混乱的攻势中，挨了临时同盟的毒打，尤其是那些不具备远攻的实力，只好拼命靠近外圈的骨架，打算肉搏的魔人，受到的来自后背的伤害，比空中横冲直撞的骨头造成的伤势还要多。

　　惨叫与怒啸声齐鸣。

　　血腥斗场主办方派出了专门应对这种情况的雇佣小队，来阻止这场混乱。

　　菲诺米娜已经在这个魔人们互相残杀的过程中，汲取了可观的魔力，感受到强者的气息，她打了个响指，被魔法阵保护的三魔人和她一起消失在原地。

　　不同颜色的血液流淌过泥地。

　　空气中蕴含的驳杂煞气，让呼吸都会造成微弱的伤害。

　　月光似乎变亮了一点，石壁上的符文闪烁着诡谲的红芒，一道道从石壁分离出的光弧朝高空中的某个点汇聚，如同一个倒立的笼子，将圆形斗场纳入其中。

　　噗——

　　整个躯体被挤压炸裂的声响，接二连三响起。

　　高达千米泛着血光的笼子碎了。

　　连带着整座圆形斗场，一同化为绚烂夺目的光点，点亮深沉宁静的夜幕。

　　莱洛隐隐听见一句。“既然这么喜欢看表演，能在生命逝去前，欣赏这场盛大绽放的烟火，是很幸运的结局。”

　　他后背一阵毛骨悚然，便抖了抖肩膀，感慨道：“有点冷啊。”

　　冷吗？被“烟火”烧得灼热的空气，怎么会冷。

　　残损严重的魔源，状态稍微有所好转，菲诺米娜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

　　她成功了。

　　深渊果然是适合她的好地方。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威娜失控了，她暴躁地将居所里安置的奇珍异宝，砸在地上，那些碎掉了的，恰好证明了它们不过是卖价高昂的废物而已。

　　狂怒如呼啸的龙卷风，势要将触碰范围内的一切都毁灭。

　　安迪斯双腿跪在了地上，撕破了的上衣，烂布头一样悬挂在这具健壮的身体上，遮不住什么，皮肤表面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有新添的，还有存在已久的。

　　他侍奉的主人，脾气大，他知道。

　　凶残暴戾的性格，当属每一个强大的魔人。

　　威娜统治着这一带，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他不像那些自由出入这里的魔人，想买什么就花钱买，而就算是她的所有物，顾客给出了好价格，都可以再卖出去。

　　室内一片狼藉，被她泄愤毁掉的东西很多。

　　“知道是谁做的吗？”

　　她大开着腿，坐在镶嵌着珠宝的豪华座椅上，紧握着的拳头冒出了青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则哒哒敲着椅子扶手。

　　回答她的是仍跪着的安迪斯，而不是后面站了一排始终一言不发的下属们。

　　“可疑的有四个，其中一个是血腥斗场那边签下的新选手。”

　　威娜点点头：“那个敢在我这儿纵|火的魔人，还没找到吧。”

　　上次她亲自去找，找到了和纵|火魔人有关的线索，追到了隐秘区。结果，就算她用上了擅长追踪的天赋，还是错过了。

　　她很生气，但虎煞领主派来的骑兵队，是一个大麻烦。

　　比纵|火魔人重要得多的麻烦。

　　不能让虎煞领主的骑兵队停在她的领地里，是当务之急，但骑兵队长是个狡猾的魔人，她提出的借口都被对方驳回，这也让威娜更觉得忧心。

　　来者不善，看来虎煞领主放不下她这块肥肉，惦记久了又想试着啃一口下来。她冲刺领主级没有成功，住的地方依旧是她很久以前发现的大魔人尸骸。

　　她发泄完了，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陷入沉思。

　　被叫到这里来的下属魔人全都陪着不敢动。

　　“我再试一次。”

　　良久后，威娜发出一声叹息。

　　安迪斯站起身来，走到她前面，躬身道：“大人，我会代替你监管好他们。”

　　毁掉血腥斗场的不可能是虎煞领主的骑兵队，安迪斯想，威娜大人现在的处境有些危险，假如她这次又失败了，她统治管辖的区域会彻底乱起来，后果很严重。

　　“你心里清楚，我对你的态度。”

　　威娜对安迪斯说完这句话，场面十分寂静，下属们都自觉地退散了。

　　她秘密地用来冲刺的地方，选在了隐秘区最深处，滚烫的流水从高处坠下，形成冒着蒸汽的瀑布，一块磐石坐落在水帘中。

　　临行前，收到消息的雪国歌姬找上她，将一块粉红色晶体递给了她。

　　“太贪心的话，会失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