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深渊之母》命座星

7、完胜

　　首场角斗开始前，菲诺米娜叫上尼克，一直在圆形斗场外围闲逛。

　　尤奈尔没有和她同行，自从第一天晚上被她唤醒闻到了香甜陶醉的气味后，那种令他念念不忘的滋味，在她和斗场签约后，再也没有感觉到过。

　　对此，尤奈尔很是怨念。

　　尤其是菲诺米娜宁愿和蜥蜴族在附近乱涂乱画都不愿意满足他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虽说他对那些造型扭曲的符号也稍微有点感兴趣。

　　月黑风高夜，血腥斗场为打响新签约的魔人的名号，宣称只要来看新加入的签订了特殊契约的种子选手“魔女”的初秀，斗场便免费请一杯酒喝。

　　魔人中也不乏酒鬼，和喜欢赌博下注，看血腥斗欧的群体高度重合。

　　只是冲着白送的一杯酒，他们就很乐意花同样的门票钱来看这场角斗，即使新选手的表现不佳，反倒被痛殴，依旧值回票价。

　　“魔女首秀——对战泥巴怪！”

　　“不看绝对后悔，一场以后也能拿来吹嘘的惊世之战，今夜让我们一同见证巨星的诞生！”

　　“入场就送特级好酒，性感魅魔为你斟酒！”

　　魅魔是假的，倒酒的美艳魔人们并不具备魅魔血统，再怎么说魅魔也是高等魔族，沦落到规模不大的角斗场给低等魔族倒酒维持生计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但角斗还未开始，就已经喝醉了的魔人，对陪侍在左右的魔人是魅魔确信不疑，这时候斗场雇佣的扮相滑稽、头戴黄金冠的年轻魔人闪亮登场，负责勾|引他们下注，尚且保留着理智会拒绝的醉鬼根本不存在。

　　宣传语十分浮夸，对魔女的吹捧使一些魔人产生了逆反心理，这类的魔人就觉得既然吹嘘得这么厉害，到时候反被痛殴简直舒爽。越是夸张的赞美，越是让他们想看到新选手惨败。

　　基于对魔族普遍歹毒险恶的心理认知，粗陋低劣的宣传方式在小范围内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被吸引来看的魔人坐满了观众席。

　　圆形斗场内没有铺设符文加固过的砖石，或灌溉浇筑硬化水泥，创建初期经费低廉，所以一切从简，能维持原生态的就不用改造，这样一来，菲诺米娜的泥族对手随时可以钻入泥土中，优势很大。

　　为方便赌徒下注，斗场聘请的战力分析师扫一眼放在桌面上的资料，迅速整理出了一份评估报告，如果想参考这份报告需另外花钱购买即可掌握最详尽的实时资讯。

　　泥巴怪一登场，观众席上就传来了嘈杂的怒骂声。

　　而另一端，等两分钟才出现的菲诺米娜头戴尖顶帽，一身乌黑长袍将身体遮蔽严实，长靴的皮料鞋底都十分柔韧舒适，全都附有她集中精力熬夜建构的初级符文。可以不讲究服饰风格，但必须要实用。

　　斗场控制下的魔人们大多着装暴露，竭尽所能地吸引观众席的视线，放荡外放的打扮，并不利于战斗，所以场上的魔人无论男女，经常不管不顾地撕下身上仅有的几块布料，痛快地裸|身作战。

　　不过以她作为人类的审美来看待这些低等魔族，根本看不出性别上的区分。

　　今夜和她为敌的泥巴怪的生理性别为男性，而在她眼中男性所具备的生殖特征，这位泥族魔人是没有的。被狂骂长相丑陋的泥族魔人，看不出表情，毕竟他连五官都没有。

　　菲诺米娜现在的模样，绝对谈不上丑，但也不是能够惊艳全场的美貌，但是在来血腥斗场的大多数魔人眼中，她的长相非常漂亮。这就让一些怀有特殊癖好的观众隐隐有些兴奋，有些魔人专门挑和高等魔族外貌接近的女魔人参加的角斗看，也只看这类，为的就是满足内心中没有机会实施的某种下流欲|望。

　　观众们的反应各不相同，而今夜的赌局开场就气氛火热，开盘坐庄的主办方多半能大赚一笔，而其中有一半分成是属于她的。总之，开局还算不错。

　　尖哨声一响，观众席发出的喧闹声音量瞬间达到顶点，依照她对血腥斗场粗浅的了解，混在观众里面引领气氛走向的职业托儿估计不少。

　　决斗开始了。

　　泥巴怪遁入土中，湿哒哒不成形的身体隐匿在地下，他想要攻击菲诺米娜必须靠近她，尽管本体和一团散发恶臭的淤泥没有多大差别，他的速度却很敏捷，反应能力也快。

　　泥水溅到了她的法袍上，泥巴怪从泥地里跃出，黏腻有弹性的身体瞬间拉长，扑向她的脸，烂泥糊脸足以引起窒息。

　　菲诺米娜躲闪过去。

　　同时手指在虚空中一划，火焰袭向了泥族魔人，将他炙烤得颜色变色，干燥坚硬。随后，破空的无形利刃在他的身体表面切割出数道裂口。

　　目的是为了找出他藏在泥土身躯里的大脑，其余部位受到伤害，影响也不大，只有找到控制烂泥聚拢重构的大脑，才能利落给出致命的打击。

　　这一招让观众席上的绝大多数魔人目瞪口呆，尼克坐在距离场地最近的第一排，一脸与有荣焉地呵呵笑着。

　　对手再次隐匿了声息，躲进了土里面。

　　她凝神注意分辨周围环境的变化，以防泥族魔人偷袭成功。

　　以他的种族特性来说，最合理的战术，便是寻机偷袭，只要能趁她不备发动袭击，胜利就会像悬在口边的肉一样，随时都能咬下来。

　　从土里射出来的在半空中高速飞行的泥子|弹，差点轰炸掉她的脸部，本体藏在地下的泥族魔人，陡然拉伸了黏性十足的身躯绕到她背后，变得宽阔扁平，像铺开的毛毯那样试图围住她。

　　菲诺米娜再次虚空一划，腾空火焰裹挟着无形利刃切断他的躯干。数块断裂的硬泥，跌落在地上，然后迅速地朝彼此靠拢，再次捏造出一个完整的躯体。

　　趁对手的残躯相互融合的这段时间，她奔跑远离了在地面挪动爬行的黏糊糊软泥。

　　大概是认定菲诺米娜的能力是召唤看不见的利器，泥族魔人调整了身体的软硬度，变得前所未有的粘稠湿软，几乎快要脱离烂泥的范畴，化作一滩泥水。

　　他以为菲诺米娜往远处跑，是因为能力被压制，招架不住害怕了，就想着要乘胜追击，在地面上勾勒出一条蜿蜒的痕迹，追在她后面。

　　期间又有内里裹着利刃的火球落下，都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他白色魔晶币一般大小的脑仁在粘稠的留下浅浅水痕的烂泥里滚动，没有固定的位置，小心翼翼藏得很好，不可能被魔女从泥土里挖出来。

　　备受重视的新选手，具有超凡能力的魔女，多么讽刺。

　　作为铺垫魔女成名之路的垫脚石登场的他，眼看胜利在望，心里忍不住畅想起获胜后他要如何颇具美感地折磨她的尸体。泥巴怪听闻另一位人气选手裂谷大受欢迎，靠的就是他虐|杀的手段高超，技巧多变，让血腥斗场的那些大魔人都高看他一眼。

　　泥巴怪从地上弹跳而起，扑向魔女背对他逃窜的身影，因为构成身躯的泥土过于软而黏，泥子|弹很难在这种状态下分离，但是，杀死对手的方式不必局限于一种，追上她，裹住她，让她被困死在烂泥里窒息。

　　滋滋——

　　不起眼但强劲的电流循着拖长的水迹，窜过他的全身，直窜入他体内滑动的脑仁。

　　菲诺米娜转过身，手指在半空中轻点一下。

　　溅射开来的烂泥，裹着被电流烧得焦糊的脑花残片，飞向了场地围栏边缘。

　　魔女的首秀，赢得非常轻松。

　　观众席发出的叫好声，是最直观的证据。

　　尤奈尔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从她冷静地走进角斗场，到她有惊无险地获胜，烂泥飞向围栏的时候，他的心跳稍微加快速度。

　　她朝观众席这边绽放了一个无畏的笑容，很快就恢复成目中无人的模样，那一闪而过的笑意，短暂的像是注视着她的时间久了被晃晕了眼。

　　刚斩获首场胜利，主办方便派了位年轻魔人来通知她，下一场角斗战定在明日晌午，趁她给观众的印象上佳，人气急剧飙升，多打几场，也就能赚一些魔晶币。

　　她不必回到沉闷逼仄的地下室，斗场给她安排的住所位于附近一个有实力开旅馆的魔人那儿。

　　其实露天睡在旷野里，也是能够接受的，这附近没有什么危险的魔人。

　　但能住在提供热水和床榻的室内居所，肯定比睡在荒郊野外舒服，尤奈尔和尼克晚上也住在这儿。深渊的旅馆和人类搭建的齐整小房子最大的不同，便是此地的旅馆是比较强大的魔人化身的一部分。

　　领主级以上的大魔人的本体全都是庞然大物。本体绝对不会比人类的一栋房子小，像是某位高等魔族的本体，占地面积堪比一座豪华宫殿。

　　住在魔人体内的感觉稍微有一点新奇，这也算是来到深渊后未曾预料到的乐趣之一吧，菲诺米娜如此想道。

　　她看一眼尤奈尔，小声说：“在遥远的未来，也许你会发育的比祖拉还要体型庞大。”

　　祖拉是让他们借宿的大魔人的名字，和血腥斗场建立了合作关系。

　　睡得迷迷糊糊的黑发魔人，本能地反驳道：“我早就比他的块头要大了……”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好……好困。”

　　明明还比不上十四岁时的她的身高，小小的也很可爱啊。

　　如果见到了个头比山还要高的尤奈尔，一定是她在做梦。

　　很快就睡着了，忙着在梦境里做监工的菲诺米娜，指挥魔人将华美长毯和吊灯放在房间的东南侧，再把厨房和卧室打通，这样就可以懒洋洋地一边睡觉一边吃饭了。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巨大声响给惊醒。

　　睁开眼，那种无意识状态下的迷糊的有些可爱的气质瞬间没了。

　　她冷眼看着祖拉的忠仆，一个皮肤褶皱厚厚堆了一层又一层的老魔人，出去一趟，过几分钟回来了，说是停在斗场附近歇息的某个小商队，运输的货物储存方式不当，全炸没了。

　　次日，菲诺米娜早早醒来，漫天飘飞的白色绒絮将能见度压低到五米以内。

　　柔软蓬松的飞絮是昨晚爆炸发生的直接诱因，此时已经在外活动的魔人已有不少，某个脾气暴躁的在空中喷了把火，本意是想清除掉直往身上扑的浮绒，引起的连锁反应让一场大火从这里蔓延到了数万米远的地方。

　　中午她的第二轮角斗秀开始前，火已经熄灭。

　　只是没想到那吹到脸上刺疼的绒絮不知不觉间又出现了，随着风拂来的方向飘荡，而且，一开始间距仍是稀疏分散的，到她登场，准备要打了，这漫天的飞絮白茫茫一片，视野变得狭窄不说，战斗力也被要被压低。

　　可主办方既不想停赛，也不想先帮他们清理掉漫天的绒絮。

　　战斗一触即发，本次和菲诺米娜对战的是个头顶着一对野牛角的魔人，毛发厚实，上半身异常宽阔，肌肉发达结实，下面两条腿看着细，但带着两个笨重的大蹄子狂奔完全没问题。

　　他追，她就躲，一直没让他追上。

　　她消耗的体力少，野牛角则气喘吁吁滴着湿汗，状况明显不正常。

　　像菲诺米娜一样掌握了诡谲多变的术法，能远攻，也可近战，血腥斗场基本找不出第二个，她要是愿意弄些华丽的大场面出来取悦观众，还好说，但她只是用了一种别的魔人都看不明白的方式把野牛角溜得体力流失，十分狼狈地靠近不了她。

　　没有炫技，不见血，单方面的暴戾凶残碾压对手不存在，势均力敌打得血肉横飞也看不着，使角斗看着精彩的要素一概不具备，观众颓废没劲，好些魔人没看到胜负揭晓就想走。于是主办方着急了，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往场地上投掷了燃烧物，飞舞的绒絮卷起烈焰滕升到高空，一股股热浪将空气炙烤出焦味。

　　在火焰中挣脱她设下的束缚，全身的皮毛任由火舌吞噬的魔人，进入狂化状态，体型比原来还大了两倍。

　　速度瞬间提升上来，暴怒的魔人喘着粗气，大力撅着蹄子扬起尘土，朝她撞了过去。

　　野牛角气势汹汹地撞在了围墙上，四散的裂纹痕迹压得深，魔人的力气很大，这一下就可以看出来。

　　眼看随便打打然后速战速决的计划，不能继续下去了，菲诺米娜叹息一声，手臂于半空中虚虚划过，刹那间，地面钻出的幼苗飞速发育成一株三米高的食人花，伸展出去的藤蔓缠绕住野牛角的四肢，犹如蟒蛇围困鼠类，藤蔓紧紧缠绕着他雄壮的上半身，挤压出深陷下去的数道勒痕，肋骨断了，胸腹剖开，内脏也被藤蔓上的尖刺挑出来在半空中晃了晃，混杂了其余□□的血渗入了深紫色的花蕊，由此焕发的盎然生机，无论是枝蔓还是花，色彩比之前更加明亮艳丽。

　　既然这些喜欢找刺激的魔人爱看大场面，她稍微弄好看点，哄哄他们得了。

　　菲诺米娜一跃而起，跳上食人花覆着腥浊粘液的花瓣，压着野牛角的后脑往花蕊深处一按，无数细细密密的尖利牙齿绞碎了颅骨。

　　高速飞溅的浓浆混了碎骨，越过围栏喷射向了靠前的观众席。

　　观众们的欢呼声响彻斗场。

　　尼克兴奋地站起来，又猛地坐下去。

　　脸色苍白的尤奈尔这些天都戴着兜帽，隐匿身形，他貌似很容易被骚扰，在血腥斗场内，空气中躁动的荷尔蒙无时无刻不刺激着这些以残忍为乐的魔人，稍不留意，混乱就从场内传递到场外，斗场外围至今仍时不时有魔人突然被袭击杀害，没被吃掉的残肢，就堆在了刻有符文的石壁底层一圈，干涸的血迹覆盖的范围和深度一年年累积下来，胆子小的，只是沿着石壁逛一圈都不敢。

　　他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发生质变。

　　积年久月残留的煞气，在朝某处聚拢。

　　之后菲诺米娜又被主办方安排了角斗，每一次，对手的危险系数都在提高。空闲时间，她偷偷使用禁忌之术向黑暗献祭，炼制好了魔药，立刻服下，勉强地应付了过去。

　　在她和人气选手裂谷对战前，主办方特意吩咐了她，这场要打得收敛一点，可以适当放水，不是非得要赢，但她没听，反而将裂谷以残忍的方式杀死后，斗场便发疯似的给她安排角斗。

　　短短五天时间，她不带歇息地和天赋能力各异的魔人打了三十几场。

　　每次都险胜，然后满血状态进入下一场。

　　没有战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