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深渊之母》命座星

5、歌姬

　　坐落在深渊中部区域的威娜奴隶交易市场规模不小，但最厉害的魔人是不会送往这里的，货源好坏和市场等级高低有关，在贩卖魔人奴隶这一行，当然也有严苛的评分标准和相应的组织工会，奴隶贩卖委员会将市场分为特优高中低五个等级，这里只能算是低等。

　　菲诺米娜醒来后见找不到出去的路，便悠闲地在这里逛了起来。

　　奴隶当中很少有符合她审美的，但显然，来这买货的魔人中有和她一样挑剔奴隶外表的。她倒还好，虽没少对上其他魔人的不善目光，但更多是一种带有挑衅意味的审视，而身后的尤奈尔却“很受欢迎”，不停被色眯眯的魔人骚扰。

　　皮肤爬满蜈蚣疤痕的魔人，吹了声口哨，“原来在这种地方也能见到这样漂亮的货色。”

　　见尤奈尔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转头看向在魔人眼中缺乏吸引力的菲诺米娜，拿出一枚红色的魔晶币，作势要和她交换，拿尤奈尔来换。

　　浅红中蕴含一抹深红的魔晶币比透明的白色魔晶币更珍贵，但菲诺米娜完全新人一个，缺乏常识，不知道它的具体价值。

　　“滚开。”她冷着脸，对这种愚蠢的情节上演感到很不耐。

　　气氛一下变得紧绷。

　　疤痕脸上前一步，露出尖牙，身上的威压陡然泄出。

　　周围看好戏的魔人已经在起哄，让他们打起来。

　　魔力仅存不多，要省着点用，但对方主动挑衅上门不打回去是不可能的。利落释放出一个电光球，轰下对方的脑袋，她冷冷一笑，拿走红色魔晶币，走了。

　　其中一个围观了这场耗时超短的决斗的魔人，盯着她的眼神十分灼热，他追上来，小声道：“你身上一定有附魔戒指，方便问一下，你是在哪儿买的吗？”

　　显然魔人误会了什么。

　　自来熟的魔人，见菲诺米娜姿态高冷不屑解释，也没有生气，于是，她身后又多了一个小尾巴。魔人自称是奥斯夫商盟的情报员尼克，尼克热情地推销起随身携带的一些商品，没能打动她，他也不在乎，借着推销商品和她攀谈，没被赶走就心满意足了。

　　说起他这么渴望得到附魔戒指的原因，其实源于尼克小时候听到的故事。传说世界最初形成时，魔族便被光明阵营的神族驱赶往下界也就是深渊，背负着罪孽却拒绝承认他们是战争中的失败的一方。但真正与深渊共生的是黑暗神族，祂一心想掌控行走于大地上的任何一个活物，尽管人间的土地一片混沌，同样被游弋的黑暗侵蚀，却将黑暗神族彻底地拒绝。

　　于是神灵大笑着，啃噬着敌人的骨头，战争没日没夜地夺掠走人的生命，万物浸入了黑暗之中。那时，人类不再信仰光明，为了争夺一个成为黑暗神眷属的机会，愿意献祭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生灵。

　　“这和附魔戒指有什么关系？”菲诺米娜当作打发时间的消遣，听了几句，便打断了尼克的喋喋不休。

　　尼克：“咳咳，你打败那个魔人的方式，只有黑暗神的眷属能做到，别看高等魔族个个都那么嚣张，但遇到黑暗神的眷属，也会忌惮避让。”

　　没错，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黑暗神狂热粉，而且自身实力并不差劲，至少在出入威娜奴隶市场的魔人中，绝对算强大的。

　　只是他心里有个存在已久的愿望，离黑暗神近一点，更像传说中的黑暗神眷属一点！

　　菲诺米娜挑眉：“哦，是吗？”

　　她围观了几场发生在奴隶市场的斗殴，的确没有出现能使用通往奥秘之门术法的魔人。他们大多依靠强大的肉|体素质进行血淋淋的撕咬和碰撞，与普通法师不同，魔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本命天赋，强度和特异性完全由血统决定。

　　以往还在法师塔担任授课教授时，她认识不少非常优秀的法师父母结合诞下的孩子天资平庸，有的甚至还是无法唤醒魔源的普通人。贫民的孩子也有可能激发能量蓬勃的魔源，这并不绝对。

　　还未见过高等魔族的菲诺米娜，暗自生出了针对他们的研究欲。

　　她转头看向尼克：“你对这个奴隶市场很了解吗？”

　　市场的出入口都有魔人看守，某种隐秘的力量使从奴隶主身边逃脱的奴隶会被一直困在里面，直到被奴隶主派来的魔人抓住。

　　想要自由出行，只有一开始便在入口用魔晶币购买相应资格，尼克给她看了印在手臂上的荧光图案，表示就是这个保证了他想要离开就能及时离开。

　　威娜手底下的魔人会和奴隶主们合作，帮忙寻找逃奴。

　　而整个市场分为了三个大区域，所有从事奴隶贩卖行当的魔人都可以另外摆摊的公共区域，专供高级顾客的隐秘区域，以及血腥斗场。

　　难怪……她现在应该也算是逃奴。

　　被她放走的鸟族母女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血腥斗场是怎么回事？”

　　尼克斟酌着说道：“你可以过去看看，但不建议你加入，那儿太污浊了，条件很苛刻，只有走投无路的自由身魔人才会签下不平等契约上台。”

　　一个来奴隶市场的魔人口中的污浊，菲诺米娜对此愈发好奇。

　　“你有别的能释放压力的好建议吗？”

　　尼克眼中有亮光闪过：“隐秘区有位歌声非常动听的魔人，常年在那儿演出，有很多魔人来这里听她唱歌，我之前就听说过，但一直没时间去。她很有名的，被称作是雪国歌姬。”

　　隐秘区在奴隶市场最深处，来往的魔人形色匆匆，皆是一身隐匿外表的装束。

　　抵达这里前，尼克旁敲侧击地想要打听菲诺米娜的身份，峁吹故撬孤栋路蛏堂四诓棵匚疟冉隙唷Ｆ诩渌灿薪⒁饬ψ蛴饶味欢苑降奶雀颖洹Ｈ绻捣婆得啄雀母芯鹾孟袷侵苌磔尤谱诺暮敲从饶味褪且蛔瓴换木薮蟊健??

　　雪国歌姬表演的地方在三号会馆，进去就要花100个白色魔晶币的入场费。

　　尼克爽快地付了钱。

　　会馆的第二层楼是专属雪国歌姬的舞台，混彩色晶体铸成的地面，上面铺着天蓝色的长绒毛地毯，舞台中央有一个沉了下去的方形水池，螺旋状的阶梯一直通往池底。

　　一般来说魔人这种生物，天生对音乐缺乏兴趣，但台下如痴如醉倾听着雪国歌姬那清亮动人的歌声的不在少数。

　　魔人们手举着洁白的花束，满脸的欣喜和陶醉。

　　远远看去雪国歌姬像一朵插在瓷瓶里的百合花，她的白色裙子下摆似卷起的花瓣，过长的部分垂追在舞台上，大片绯红色的光斑透过浮雕玻璃投射在她的头顶。当她开始歌唱，乳白色的泡沫包围了她，随着她双唇溢出的旋律隐藏的感情搅动变色。

　　歌声达到高|潮，泡沫随即消失，落在她身上的光线如粼粼水波浮动。

　　她的皮肤就像雪一样白。但仔细看的话，就能看见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淡紫色脉络，覆着一层绮丽的玫瑰色光泽。

　　无可否认，雪国歌姬很漂亮，生命的火花从她的歌声里逃逸了出来，带给台下的魔人们一种难言的感动。

　　在她的背后，是十二根带有百合花雕刻饰纹的圆柱，支撑着以她为原型复刻的数座花面石雕，工艺精湛，细节描摹到位，连她脸上长存的慈悯也一同雕琢了出来。

　　菲诺米娜安静地听着，的确从她的歌声中捕捉到了一丝难得的纯净。

　　很有感染力，这样的歌喉放在人间，也一定能引起追捧。

　　“你很喜欢？”尤奈尔带着天使般的微笑，问道。

　　菲诺米娜：“还行，唱得不错。”

　　“……”他眼里蕴含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歌声的音量渐渐微弱，光线黯淡了下来，一种舒服的想要睡过去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地板上的皮毛地毯看起来很柔软，睡在上面应该会很惬意。

　　台下聆听歌声的魔人们，拖沓地往前走几步，就倒了下来。在一层楼的某个角落，弯曲的铁皮管释放出浓稠的白烟，不过一会儿，牛奶般的雾气遮蔽了视线，菲诺米娜打个哈切，看见越来越多的魔人睡了过去。

　　尤奈尔似乎也不能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困意，他静静靠在了她身上。

　　周围的魔人都沉睡了过去，尼克也是，菲诺米娜没有推开身体重心倚向她的尤奈尔，目光掠过台上俯视全场的雪国歌姬，她打算静观其变，假装在烟雾的影响下也潘帕恕??

　　一阵哀伤的乐曲响起，不是从二层的舞台传来。

　　而是四面八方都忽然奏响了这悲悸的旋律。

　　但稍显违和的是，魔人们如雷鸣般的鼾声混入其中，完全打乱了音乐本身的节奏。

　　心情陡然变得很愉快，她上一次这样放松舒展，恐怕还是在初生婴儿期。

　　等五大三粗的魔人们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醒来，一个个表情都很惬意，口中还发出满足的哼哼声。大概是之前就知道音乐欣赏完了会做个舒服的美梦，看起来很强悍的魔人，在烟雾弥散开来时，就这么毫无警觉地睡了过去。

　　菲诺米娜隐隐有所感，抬起头，看向空荡荡的舞台。

　　雪国歌姬已经不在那里，那些照着她的模样雕刻的塑像，却好像在凝视着菲诺米娜。

　　它们的视线有如实质，专注且阴冷。

　　菲诺米娜眯眼：“我想去二楼看看。”

　　“二楼不能去，有看守盯着。”尼克说。

　　然而已经下定决心的菲诺米娜，还是找到机会混了上去。她看见了舞台中央的水池，一股兴奋而沉重的热流袭遍了全身，这里有似曾相识的属于禁忌之术的气息。

　　水池盛满了粘稠的呈半透明的粉色液体，鱼的尸骸堆满了池底，只有一条通体纯白的鱼尾部仍在颤动，划出圈圈波纹。

　　“这个池子里的液体，能让我炼制一种有奇效的魔药。”

　　尤奈尔站在她身后，“魔药？”

　　空气里的硫磺气息萦绕不散，混着浓腻的腐臭。

　　“嗯，炼制多少份魔药，相应的就能恢复多少魔力，只要药嗑得够多，战无不胜未必不可能。”她压低了声量笑道。

　　很多东西解释不清楚，她也不想说得太明白。

　　尤奈尔定定地看着她：“你的秘密不用告诉我。”

　　“不是秘密，这种事藏不住的。你过来，试试看能不能吸收池水蕴含的能量。”她在尤奈尔的手背上画了一个符文，按着他的手放进水池。

　　流动的粉色液体趋于凝固，冒出黑洞一样吞噬着能量的旋涡，尤奈尔发现旋涡和手背闪烁的符文建立了某种联系，使他能够自由地控制它。

　　忽然间，白鱼跃出了水面，鳞片随着鱼尾的激烈抽搐反射着闪烁的光芒。引起台下负责看守的两个魔人的注意力，于是，数根粗壮结实的藤蔓攀上了圆柱，掩在绿叶片下的尖刺从尤奈尔的脸颊擦过，因此裂开的皮肤溢出血丝。

　　周围的温度骤降，洒落几片薄薄雪花。冷冻刺骨的空气，使她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麻。

　　“看来只能暂时离开这里了。”

　　她看一眼尤奈尔，拉紧兜帽跳下舞台。

　　见菲诺米娜和尤奈尔一副惹了事的样子往外跑，尼克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隐秘区的建筑物用材算是整个奴隶市场最好的，私密会馆的设计大方典雅，但其他部分就显得十分浑然天成，不加修饰了，路面就是原有的深红泥土，道路标牌是个箭头形状的木片挂在树干上。

　　甩掉追踪的魔人后，菲诺米娜身后仍有两个小尾巴。

　　尤奈尔就不用说了，尼克也像是没有事要做一样，她困惑地看着他。

　　“我拿你当朋友看的，我可是对你一见如故。”尼克委屈道。

　　他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亲身经历过的趣闻轶事，好比上次去某个交易区拿货时，就有遇到一位潜力非凡的魔人幼崽，抢了就跑，被追上就打，赢了就可以继续抢。而围观的魔人中，只要自家拿出来卖的和看中了谈好条件的货没被抢，没少开心地鼓掌。

　　菲诺米娜：“我想去血腥斗场。”

　　专供高级顾客的隐秘区，应该是有提供一些好东西的，可一来她没有那么多魔晶币肆意挥霍，二来现在的她不好和隐秘区那些比较高级的打手硬碰硬。

　　看守三号会馆的那两个魔人就很难缠，对上不容易全身而退。

　　尼克一愣：“哦，你想下注的话，我可以借你魔晶币。”

　　菲诺米娜微笑。

　　尼克：“你还没有放弃卖|身上去打架的念头！雪国歌姬那样空灵平和的嗓音，也无法打动你吗……不是说了，上场要签订的条约很霸道的，基本等同于甘愿卖掉自由做奴隶。”

　　菲诺米娜默默给尼克贴上标签，爱讲废话。说过一遍的话还会重复好几遍其实是因为他记忆力不好吧，这样真的能胜任情报员这份工作吗？

　　血腥斗场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炼药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