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深渊之母》命座星

16、据点

　　暗霾消散，喧闹的狗吠声十足刺耳。菲诺米娜的指尖窜起的小团光芒，照亮黑暗尽头猎犬毛茸茸的腹部，那是一只左腿流脓的巨大猎犬，她扬起的手臂在空中画了个十字，便多出一道游移的十字弧光打在猎犬身上，不过顷刻间，它便被打散成飘扬的黑烟。

　　楼下的狂吠停了。

　　菲诺米娜和银蓝一同下楼。说来也巧，她去二楼没多久，一楼通往后花园的那扇门突然开了，起初不知是谁喊了句去后花园可以避开猎犬的攻击，但大多数魔人都没动，后来先躲进去的魔人发出惨烈的吼叫，陡然间，光像是被吸走了，视野变得阴暗漆黑，三秒后，就只有亚伦和他抱着的小黑猫了。

　　想起艾妮的忠告，她站在敞开的门旁，望着月光下灰蒙蒙的后花园。

　　无形屏障消失了，魔人们也消失了。

　　她回房间的路上被艾妮拦下。

　　“都这时候了，还没有回你的房间，怎么回事？”

　　菲诺米娜简略地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

　　艾妮的表情很不好看，放她走了。

　　深渊每四十五天迎来一次圆月，在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十三天时，新一批送进城堡的魔人有十二个失踪了，这件事让女仆长艾妮十分焦心，而除她以外，那些在城堡里待的时间更久的上级仆人，依旧同往常一样，享受着平静和缓的好时光。

　　“从阁楼逃出来的小怪物，究竟躲在哪儿了？”亚伦可怜兮兮地四处张望着。

　　玛雅他们失踪后，阁楼里的怪物经常偷偷跑出来，在城堡里四处制造脏污，变得黏糊糊的墙纸，满是呕吐物的地砖，东倒西歪的烛台，清扫城堡的难度大幅度上升。

　　菲诺米娜和剩下三个魔人，不仅要清理掉小怪物们弄出来的可疑痕迹，还要负责将看见的每一只小怪物抓捕回去。

　　不仅如此，二楼露台经常飞来一只找他们索要食物的大鸟，不给它吃的，就会飞进城堡，用钢刃为羽的翅膀横扫走廊，撞翻无数精致脆弱的装饰物。

　　艾妮说，这些本来就是负责清扫工作的仆人需要经历的考验，不过，玛雅他们的失踪，绝非是城堡的主人有意为之。

　　对此，菲诺米娜并不在意，她只需将工作按时做好，然后静心等待月圆之夜的到来，双胞胎兄妹看望她的时候说过，月圆之夜获胜，就能见到少爷，而且在这天，城堡会打通和异世界的门，有些平常很少见到的魔兽会在城堡里出没，风险很高，但相应的，得到的好处也很夸张。

　　她有趁工作时，查探城堡的情况，好几次中途消失在负责区域，去了别的地方，也没被逮到，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渐渐确定了城堡的水很深，幕后的主人实力比她强太多，想往外逃不容易。

　　而且正如双胞胎兄妹所说，这附近的空气十分浑浊，充溢着浓度过高的腐蚀性微粒，待在这样的地方，又没有防护措施，对她不久前才修复了部分的魔源不好。

　　一只半透明的大果冻，从高处坠落，啪嗒掉在地上，把她刚清洗过的地砖弄得黏腻，空气中弥漫着酸气，它那有弹性的躯体，费劲跳到她跟前，试图将她整个人裹进去消化掉。

　　艾妮说，阁楼里跑出来的都不能杀。

　　所以菲诺米娜只好用束缚魔法把它定住，再把拖着它回阁楼这个任务交给亚伦。

　　亚伦真是个好用的小伙伴。

　　不像凯瑟，有机会就偷懒，而银蓝，只负责做好她自己的事情。

　　从阁楼跑下来，亚伦的制服前襟沾满了运送大果冻时蹭上的粘液，他崇拜地看着菲诺米娜，就连她漫不经心地拿沾湿水的扫把清理小怪物的呕吐物，都被赋予了强者光环。

　　“你今天中午也要像前天那样，偷偷溜出去吗？”亚伦凑近她，小声说。

　　午间，菲诺米娜带着亚伦去找尤奈尔。

　　城堡有两个厨房，左侧翼的大厨房，三楼中央餐厅后的小厨房，尤奈尔待的后厨在小厨房，他现在烹制的食物经过特殊的处理方式，使食物本身蕴含了丰富的魔力。当然，深渊没有魔力这个词，按照后厨主管的说法，这是种吃了就能让魔人变强的食物，简称魔食。

　　尤奈尔在这方面意外地很有天赋。

　　他将调配好的热糖浆浇在模具里，撒上酥脆的香甜料，抬眼就看见站在旁边对着他笑容灿烂的菲诺米娜。

　　“你还真在这儿学习如何烹饪魔食啊。”

　　“不然做什么。”他红了脸，“你又不打算离开这里。”

　　“只是暂时啦。”

　　尤奈尔将冷凝后的糖块，装进餐盘，放在柜台上，该做的都做完后才离开。当学徒当得很认真，好像习惯了这种充实忙碌的生活。

　　菲诺米娜见了，表情不悦。

　　但尤奈尔把亲手做的甜糕拿了两块放在她手心时，她没说什么，默默感受滋润舌尖的一丝甜味。她对尤奈尔的过去一无所知，也从来不曾聊她自己的事情，她没有义务保护他，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可是，他做的甜糕很好吃。

　　“别忘了，我们是被强行带到这里来的。”她语气轻松，眼神警戒。

　　而亚伦什么也没吃到，他站在一旁，完全被无视了。

　　这天晚上，她决定带着其他熟悉了的魔人到城堡外围查探情况，为节省魔力，她举着烛台照亮道路，日常负责打扫的一楼侧翼挨近的大门外，有灯光从门缝外透射进来，她推开门，走上一道铁链拉动的吊桥，桥的对面，是一座被石头雕塑围绕的庭院。

　　桥下湍急的流水，似乎有怪异的嘶嘶声从底下传来。

　　她借着烛光，看见河流中扭动的漩涡。

　　一条食人的黑鱼，陡然跳出水面，差点咬伤了站在她后面的凯瑟。

　　汹涌的鱼潮开始在河面汇集，眼看更多的鱼扑到半空中，向他们发动攻击，凯瑟化身为小黑猫，飞快窜入来时走过的那扇门内。

　　“再往前走，还会遇到更多危险的禁制。”银蓝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雕塑群。

　　亚伦小声道：“菲大人，我们应该回去。”

　　“你喊我什么？”她看一眼亚伦。

　　青色皮肤的魔人低下头，垂落的额发遮住眼睛，“我认为菲大人很厉害，是个值得追随的强者。”

　　菲诺米娜：“……”

　　她丢出几个火球，把腾空的黑鱼打回水底。

　　回房间的路上无人出声，他们静悄悄地穿过走廊，亚伦推开自己的房门前，对她点点头笑了下。尤奈尔见此，低声说了句：“他配不上你。”

　　“配不上什么？”

　　“做你的追随者。”

　　走廊上只剩下菲诺米娜和尤奈尔，浅浅的月光爬过窗格，曲折的光影斜落在他脸上，将他眼中沾染了独占欲的依恋照得一览无余。

　　她目光灼灼，打量着他，“追随者又不是追求者，有什么好挑剔的。”

　　尤奈尔靠着房门，问：“今晚要一起睡吗？”

　　她扑灭烛火，站在阴影中拒绝了邀约。

　　轮到月圆之夜开始的这天，双胞胎兄妹很早就激动地叩响了她的房门，天还未亮，城堡内充溢着一股沉闷的酸味。

　　“闻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发酵过头的酸臭。”蕾切尔坐在床的左侧。

　　“我怀疑厨房是其中一个怪物据点。”诺曼坐在右边。

　　夹在中间的菲诺米娜，疑惑道：“怪物据点？”

　　“让我们来为你解释一下，怪物据点是月圆之夜城堡被污染后，多出来的一个扭曲空间，不同的据点会随机出现不同的魔兽，极具攻击性，会竭力杀死城堡里的活物。如果你看见它们在互相残杀，不用感到意外。”

　　“怪物据点的出现，或许会提前有所预兆，或许不会。我们准备趁白天把所有能找到的怪物据点都找出来，然后，天一黑，就可以赶过去，将出现的被污染魔兽都杀掉了，据点就会自动消失。”

　　不容她提出反对意见，便被兴奋的双胞胎一左一右挟持着出了房间，直接朝厨房奔去。

　　先去的是小厨房，气味和城堡别的地方相差不大，蕾切尔很失望，随即又赶着去了大厨房，果然，那里面的酸味特别重，本来储存得当的新鲜食材，整齐堆在角落，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坏变质。

　　“异化了的食材。少爷这次的灵感选自食族的天赋吗？”

　　蕾切尔这句话很奇怪，她像是对月圆之夜的内幕有所了解，才如此感慨道。

　　“既然确定了，快去找下一个据点。”诺曼催促道。

　　“好啦，别催，我在这里留个记号。”蕾切尔扯下一根绿色的发丝，放在食材上。

　　接下来，他们在认为可疑的地方依次留下记号，被带着跑遍了整座城堡的菲诺米娜，愈发心惊，她之前查探过的区域只占城堡的一小部分，都不算危险。

　　堪堪躲过天花板落下的尖刺机关，又一脚踏空，如果不是被蕾切尔拽住，她已经跌进了满是腐蚀液体的方形池子。

　　布下陷阱的机关，提前了解详情，还算容易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