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笑·那些记忆里的你》幽涧月皎皎

2、VOL.2

　　VOL.2
　　太阳已经很艳了，直直刺向大地，耀得人抬不起眼。
　　秋楼月与秋贻已在路边的林地上摆好锅灶，柴也添了进去，方才在林中采的菌菇与猎的灰毛野兔都已洗净收拾好。
　　于是秋楼月返回马车上，敲敲隔间的门。
　　我充满正义感地把被子拉过头捂住耳朵，门外那人依旧在要死不活地敲，充满正义感与使命感的我终于充满正义感与使命感地吼了一声：“你丫有事进来说，敲死啊！”
　　敲门的声音顿了顿，秋楼月怔怔地在门边立了会儿，随即推门进去。
　　“睡相真丑。”他小心地把我伸出被子的一只胳膊放进去，轻轻坐在了我边上，眼中盈满笑意。
　　“滚。”我翻个白眼，背了身子继续去睡。
　　“唉，还这么粗鲁，动不动就骂人，”他依旧是笑，“一个姑娘家，能到你这程度实属不易啊。”
　　我火一下大了，倏地坐起，对他怒目而视：“你大清早到我这就是为了讽刺我？”
　　而今儿秋楼月却如中了蛊一般，凭我怎得泼辣放肆，始终笑眯眯地坐那看我，语气亦是温柔得紧：“既已坐起来了，就穿好衣服下床吧，这外面的日头已晒得我直流汗了呢。”
　　我赌气坐那不动，只斜着眼瞪他。
　　他看着我，好笑地扬扬眉，大步走至窗边将帘子卷起，推开小窗。像是推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所有的声音与色彩都在瞬间扑了过来，湿漉漉的空气蓦地漫进，阳光如自天国的剑，笔直地插入地面，其中微小的尘埃与蚊蚋，都清晰得毫发毕现。
　　回神时他已来到床边，伸手毫不客气地扯我衣服。
　　我一惊，狂踹了他一脚后跳开丈把远，手紧抓着门沿。
　　“你干吗？”他惊奇地看我。
　　我靠！我差点没忍住跳起来往他头上来一巴掌：“我干吗？我干吗？！你他娘的剥我衣服你还问我干吗？”我估计我的嗓门肯定特别大，那孩子强烈地被我震撼住了。
　　他站在那儿跟被定了身似的，好半天才呵呵呵笑了起来。
　　——于是他吓着我了。我蹲下身去抱住头说你别笑了别笑了。
　　秋楼月停了笑。猛地欺身来，面上皮笑肉不笑的，阴风阵阵。
　　一只长长的爪子搭上我的肩膀，那厮很不老实地从背后朝我耳朵呵气：“……海生，你怕什么？”
　　我被这句话狠狠的毒到了。
　　他收了手，直起身懒洋洋地俯视我：“你莫不是怕我对你做甚么？我只是帮你换衣服而已。”
　　我磨牙，恶狠狠地磨牙。
　　“秋楼月，几年未见你越来越混蛋了。”
　　他低低地笑起来：“你也一样，剽悍依旧。”
　　我气结：“你到底来我这干什么？！”
　　“海生，你终是要嫁与我的。”他没头没脑地接一句，打开门走出去，“快换好衣服，出来做饭。……我和爹都饿了。”
　　愣神半晌，心下郁闷起来。敢情真把我当厨娘使?

　　洌方城。我大大方方地掀开帘子看窗外，全然不顾在我身后快抓狂的某人。手指紧拽着他的手不放，见什么说什么。
　　“诶哟那个房子真漂亮！”我扯着秋楼月兴奋地指着前方一栋挂满了花花绿绿绸缎彩条的楼阁，“嗯……门口还有很多美女在招手。你们古代就有迎宾小姐了好先进！”
　　秋楼月被我扯着脸都绿了，低声喝道：“都将为人妻，你怎的不知羞！在这马车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我海生华丽地冲他翻了一白眼：“你丫少给我来这套！那房子修着还不许人看了怎的？”
　　而后转了身去继续看美女。马车近了那楼，我眼见上方偌大的招牌，挺勇敢地大声念出来：“醉——春——乡。”此时那门口美人们的招呼声传入了耳——
　　“张大人呀，来来来，今儿让红月服侍您！”
　　“哟，这位爷好面生，第一次来吧，快请进了。”
　　我血溅三尺：妓院？！我靠，他娘的叫甚么醉春乡，干脆叫温柔乡算了！性产业啊，活生生血淋淋的性产业啊。话说妓院还有个特有文化的雅称，叫风月场所，我当初听到这个时差点没笑瘫。风月……呼风唤月地做床上运动？
　　一双大手伸到面前，猛地扯下帘子。
　　转身。秋楼月抿紧唇，恶狠狠地瞪着我，脸色由绿转为青白。我讪讪地冲他笑，装傻。
　　“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我低头，双手交叉作认罪状，我特意把头埋得很低，他看不到我表情。只剩没扎好的几缕头发垂下来，飘啊飘。
　　……他又没动静了。
　　TMD不会真生气了吧，去了王宫肚量也变的这么小了呢以前他可没怎么与我计较……
　　一声重重的叹息。他伸长了手一把搂了我过去，紧紧抱住，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呜咽：“海生，莫再任性了。”

　　天沉入暮色，差不多赶了一日的路。秋楼月招呼车夫停下，尔后叫我下车。
　　大叔问：“为何不赶了呢？”
　　秋楼月指指：“今儿住客栈。”
　　我顿生了疑：“车上不是有么，为何还要住客栈。”
　　“呵，”他冷笑，“跟逃命似的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你怕是于车里都还嫌累。可小谢与小白却从未竭停，怎的也得让他们休息。”

　　秋楼月洗完澡，身上仅着一件松垮的袍子，胸口的一大片全露在外面。他大大咧咧踢开门，进来后又随手将门掩好。
　　我正搬把椅子坐窗边吹小风儿，听到声音扭头看到他老人家那装扮皱皱鼻子，继续吹风。
　　“诶，我今儿同你睡一张床噢。”
　　我挑眉，却不扭身去看他：“凭什么？”
　　背后那声音异常地欢快：“这房内，仅有一张床啊。”
　　我转了身去对他笑，学他笑的样子。他这回出去闯荡几年，变得爱笑，嘴角永远是上扬的。嘴角的弧度扯得越大，心越远。
　　“楼月……”
　　他所有的动作全部定格，然后抬头看我。那叫什么表情？靠，至于么，声音温柔点把你吓成这样。
　　“楼月”我继续，“你不觉得今儿这天挺热的？瞧你，刚洗了澡，又满头是汗。”
　　那是被你吓的……秋楼月心道。
　　我视线缓缓下撇落至地面，那里有我不久前印上的鞋印子，特嚣张地横那。他愣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倏地消失，尔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微笑。
　　“海生累了么，洗完澡便去睡了罢。”
　　我眸中的光黯了下去，却还是坚持将戏演完：“楼月，晚上你便睡地上吧，记得盖被子。”
　　“嗯，好。”
　　我抱起换洗的衣服走出去。快步的走，像身后有鬼追。
　　眼眶开始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
　　为什么那么过分地对你，你都不曾生气。你不是那么温柔的人啊。两年半，你究竟遇见了谁，变得如此糟践自己。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么多愁善感的人，你没心没肺的笑，或去逗女孩子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你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