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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联名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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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太傅灭族一案一直悬于曹元心中，不知该如何劝许轻尘放了这些人的性命。
若按照楚承福之前的脾气，韩太傅九族必定是得灭干净的，可是现如今肯定不能真如此去做，韩太傅三朝元老，侍奉了楚安王，楚康王，楚庸王三朝，兢兢业业，一生献给王族，最终落得个株连九族的结果，也是唏嘘。
看着正端着药碗进来的医师，曹元皱了皱眉，又到了该喝药的时辰了。
“我现下感觉好了许多，可以不喝了么？”曹元道。
“还需再喝两日巩固。”说着便将药碗递了上去，仍然从袖中递出一块糕点。
曹元无奈接过，只好乖乖喝了。
喝罢，曹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是孙木白。”
“孙医师，你在宁康城待了有多久了？”曹元继续问道。
“小人出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如今已有二十四个年头了。”孙木白内心嘀咕，这大王打听自己干嘛，眼珠子提溜转了一下，心中心思一计较便立马悬了起来，莫不是要结果自己，打听了自己情况后，好……送还尸……尸……骨，想到此处，孙木白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你怎么了？”曹元也是蒙圈，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跪下去了，他哪能猜到孙木白的心思。
孙木白泪眼巴巴道：“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好几十口人需要供养，求大王饶了小人一命，小人必定感恩戴德。”
“我没说要你性命啊？”曹元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不解道，“我就是和你闲话聊聊天，你不要害怕，你放心，不会要你命的，你赶紧起来吧。”
孙木白扶着桌角，勉强起身。
曹元让孙木白坐下，并亲自倒了杯茶，而后道：“你不要紧张，你放心你的命肯定会好好在的，我的身体还需要你照看呢？若你不在，我找谁瞧？再说只有你做的糕点可以解苦，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孙木白用余光偷偷瞧了瞧这个传说中的楚庸王，只见这人面白清秀，一身紫衣常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指节分明，左手食指上套着一枚玉指环，指环翠绿通透，孙木白不禁咽了咽口水，这楚王生得可真是肤白貌美，也不知为何名声那样差，若传荒淫无度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传的是残忍暴虐？这怎么可能呢？
思绪正在乱飞，却听曹元又突然道：“你可知韩明业？”
“北楚太傅韩明业？”孙木白回了神道。
“嗯。”
“这天下应该无人不晓吧，辅佐三代储君，是一位能臣，为楚国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提出废除奴隶制，选贤举能，使得平民百姓亦可做官，减赋税，重工商，也是因为韩太傅，楚国一时成为强国，可如今……哎……”孙木白不禁叹了一口气。
“如今如何？”
孙木白却不敢再言。
“没事，你说。”曹元柔声道。
“如今韩太傅举家南下，自投罗网，据说已被许将军关了起来，不日问斩，哎……真是可怜，就算有过，也应是功大于过，不该落此下场的，宁康城内好多百姓联名上书，请求放过韩太傅，可是联名状送了上去，却无回音，”说到此处，孙木白突然激动起来，复又跪了下去，“小人斗胆为韩太傅求情，求王上放了韩太傅。”
曹元听孙木白如此说道，一时觉得有趣，明明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如今却是抖着胆子为他人求情？
“曾听父亲跟我说过，小人的祖父本是宫里的一位医官，当时负责王后生产事宜，可是在侍奉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事情，差点因此而断送性命，后来也正是因为韩太傅查明了事情缘由，最终得以保全，自此之后，我们举家南下，来到了宁康城，在此处扎根三代，世代从医，说来也是受了韩太傅的恩惠，王上放了韩太傅吧，莫要……莫要……”孙木白不带喘气地说了一连串的话，可是最后突然哽住了，不敢再言。
“莫要如何？”曹元问道。
“莫要听信奸臣所言。”孙木白斗胆道，他不知道为何觉得眼前这个王上并非是民间传说的那般，明明看上去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也许，也许只是因为他受奸人蛊惑，听信谗言呢？如妲己于商纣王，褒姒于周幽王……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但是肯定是因为王上身边有个奸人，正因为有这么个人，才会导致楚王在民间名声那么坏。
这其中罪魁祸首便是许轻尘了，许轻尘，这个名字楚国民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民间传言许轻尘原是晋国人，与楚庸王在楚国做人质时相识，本是贱民之子，晋文王将之赏赐给了楚庸王，楚庸王那时才多大啊？八岁而已，什么都不懂，这么个时候，身边来了个贱民，那种肮脏低贱的人，陪着王子长大，这王子肯定也沾染了贱民的习气，所以大王本性肯定是好的，只不过是被坏人给带坏了而已。
曹元心中自然也知晓，孙木白口中所指的奸臣是谁，不过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我是被藏起来的，现如今南楚幼帝继位，许将军辅佐，实际我也没有那么多的话语权……”
孙木白目色沉了沉，而后尴尬地笑了笑道：“小人多言了。”孙木白虽是个本本分分，胆小怕事的，但是心中仍然有作为男子应有的“为国为民，保家卫国”的气概，不过能力有限，又因祖父的事情留下了阴影，所以处事上都是小心谨慎，回想刚刚的对话，自己也是大意，就因见这诈死的楚王长得善良，便觉得这人是个好人，什么话都敢讲。就算许轻尘之前是个贱民，那人家也是陪了楚王十多年的人，自己说那么多，真是！想到此处，孙木白又害怕起来，一时不知所措，如何是好了。
曹元见医师又拘谨了起来，复道：“韩太傅是个好人，不应有这样的结果，你说民间递了联名状是么？”
“嗯。”
“可知递到何处？”
“所有百姓的联名状都交给了州府大人，再由州府交给典狱司，典狱司上交至南楚王……”
曹元心中计较了片刻而后道：“民间可有传言，韩太傅行刑之日是哪日？”
孙木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韩太傅又是何时举家南下的？”
“有月余了，是七月六日，来到宁康城后直接就奔向典狱司。”
“七月六日？”也就是我死后半月？曹元心道。
“嗯，说来也巧，那日正是我生日，出诊时路过了典狱司，便瞧见了大门口好多人，本以为是有什么热闹，后来才得知，原来是楚国太傅南下。”
“他来是主动求死？还是为了别的？”
“这些就不是我们平民百姓所知的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都不能理解韩太傅为何如此做，后来想想，韩太傅就算南下，也应该是投奔南楚王廷，辅佐幼帝，为何直奔典狱司？入了典狱司后，许将军便来案审，案审后，城墙上便贴了告示陈述了韩太傅叛国的罪状，这罪当诛九族，韩太傅举家南下，连自己尚在襁褓的重孙都带着，若是为了全一个至忠至诚的名声，可这事也未免做得过于狠绝，许我是个平常人，这种大义凛然的事，我是无法做得出，更是无法理解。”
曹元听了孙木白的一番话，也不多做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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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夜色正好。
曹元与许轻尘并排走在月下，微风凉凉，让人清爽。
“这几日身体感觉可好些？”许轻尘关心道。
“一直都挺好的，”曹元咧开嘴笑着，随即又望了一眼月亮道，“这月亮真圆，今日是十五么？”
“嗯，是十五。”
“果然，明天应该还是个好天气。”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许轻尘柔声道，顺势握住了曹元的手。
“我以前是不是太孤僻、太冷漠了？”曹元望着许轻尘，轻声问道。
“不是，你为何会这样问？”
“所有人都很怕我，而且我也的确喜怒无常，杀人如麻。”曹元故作轻松道。
“你是大王你有权利这么做。”
“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初我不那么任性就好了，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你真这么想么？”
“嗯。”
许轻尘微微皱了眉头，而后放开了曹元的手，“韩太傅的事，你现在可有个结果？”
“我听说有一份为韩太傅求情的联名状。”
曹元略顿了一会儿，见许轻尘未开口便又道，“从长远来讲，韩太傅不能杀，”曹元又看了看许轻尘的表情，见没有任何反应，便又继续道，“现在南楚幼帝刚刚继位不久，我们虽是正统，但是因为我之前名声实在是不好听，连带你的名声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听，现如今我们在南楚根基也是不稳，想必还有很多仇人在虎视眈眈，现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要万分小心，若此时将韩太傅诛杀，那么得罪的便是整个楚国百姓，不论南楚北楚，很难再有我们立足之地。”
曹元十分平静地将这一番话说完，他知道此番他的所作所为与楚承福完全相悖，这事若是让楚承福断决，那么不用说，株连九族都是轻的，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难解心头之恨，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
果然许轻尘万分不解地看了一眼曹元，而后道：“你可记得你说过，如今南楚王廷新政局一切都不够稳固，好多并不熟悉的新臣，现如今又是幼帝，管理起来必然困难，此时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杀鸡儆猴，韩明业便刚好送上了门，再说他也的确是背叛了你，背叛你的人，你怎会放过？”
曹元不知楚承福还有这番心思，而后又道：“可是有了联名状不是么？”曹元反问一句便不再多言。
许轻尘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舒散开，笑道：“承福，一场大病后，你真的变了好多。”
“好还是坏呢？”曹元亦是笑道。
许轻尘将曹元揽入怀中，而后在耳侧轻轻吻了吻，他没有说好还是坏，曹元搭在许轻尘的肩上，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是心跳早已擂鼓。
良久，许轻尘才轻声道：“不论是好是坏，只要是你就都好。”
联名状，递上的是百姓之愿，背叛固然可恨，可是民心又怎能拂逆，孰轻孰重，无需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