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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反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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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元每日待在园子中，也无其他去处，时间久了便有些着急，他此世是奔着做善事去的，可是现如今哪里也不能去，如何做得了善事？他掀起左边衣袖，一片光洁，啥都没有，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赎得了罪。
想着便跑到院子里，走路的时候还盯着脚底下，深怕踩了蚂蚁，走到树边，一颗鸟蛋突然就落在了自己掌心，还必须得亲自爬树给鸟父母们送上去，每次做了一件什么善事，胳膊都会隐隐作疼一下，但是却没有任何纹案显现出来。
曹元很是苦恼，他在想着要做多少才能显出来呢？他记得当时判官在自己左臂上只是画了一个圆，自己也没有想太多，不就是做善事，闷头做就好，但是也不知道做多少才算终了。
时间长了，底下人便窃窃私语，就算大病一场，性情有变，但是也不至于如此极端，与其说是变了性情，还不如说是换了个人。
曹元自然听见了底下人的一些议论，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善总是好的。
这几日许轻尘拿着好多折子让曹元审阅，曹元看了一下，大多都是筹备新政权的事，里面有很多事情其实许轻尘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不过是让过目一下，曹元大致看了，突然发现其中一册，写满了人名，全部赤字勾画。
“这是？”曹元问道。
“太傅韩明业九族名单。”
“太傅韩明业？”
“嗯。”
“他是三朝老臣！”
“我已查明，是他游说公子逅谋反，集结党羽，论罪当诛。”
曹元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册册赤色的名单，一共两百多条性命，他想起去年的时候，满头银发的太傅跪在地上请求楚王减轻税赋，不再征战扩张，可是楚王却是驳回，甚至加重了税赋，肆虐扩张。
当时还是曹元的自己藏在王位之后黑暗的密室里，他想着这样直言劝谏的老臣怕是命不久矣，可是大殿之上，楚王却没发疯，留了此人性命，也是没有想到，当时一命最终换来此时九族全诛。
“韩太傅若已谋反不应是待在北楚，怎会？”
“承福？”许轻尘疑惑道。
曹元一时对这个名字还不是那么熟悉，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抬眸望了一眼许轻尘。
“不是你说要诛其九族，泄恨么？”
“我不记得了……韩太傅现在是在何处？”
“典狱司关押。”
“我不明白，韩太傅若叛了，他那样的身份肯定会受公子逅优待好生保护，又怎会九族轻易就俘。”
“他自己举家南下，送上门来的。”
“送死？”
“嗯，说是枉为人臣，对不起先王，让先王死得那样惨。”
“死得那样惨？”曹元低声重复道。
“是的，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如今南楚是你的儿子在位，承福你是怎么了?”许轻尘担心道。
“我的儿子？我怎么会有儿子？”曹元抚着脑袋道。
“你不要吓我。”许轻尘蹲下身迫使四目相对。
“轻尘，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曹元委屈道。
“没事，不着急，我们慢慢来，”许轻尘柔声道，说着便将册子都放下，随即又道，“这个儿子，不过是借王后肚子生出来的儿子，秘密养在宫中已有三年。
现天下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公子逅本非楚王之子，不过是当年受分封赐楚姓的藩王而已，他叛国夺权，名不正言不顺，根基不稳，如今王后留下的一子，也是为你日后夺回政权有个名分。另外，因这天下人不知道你还活着，所以你不能乱跑，只能待在这个园子里。”
“你不担心园子里的人会泄露？”
“不会，你放心他们不敢。”许轻尘冷声道。
曹元皱了皱眉，心里大概有数了，一个月前公子逅领兵叛变，逼宫，自己作为替身被关在地牢里惨死，这下天下人皆以为楚王已死，这样一来，公子逅便会放松警惕，谁又能想到将军许轻尘偷偷将真正的楚王带出了宫，南下至自己的封地宁康城，一个月后，携着楚王新子建立了南楚新政权，这样一来，公子逅的王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一时间，各国议论纷纷，不敢轻易站队。
现如今自己作为“已死之人”藏在宁康城内一处园子里，刚重生时，他没有意识到楚王已不再是楚王，奴才婢女等等这么多人，许轻尘怎么敢？突然曹元惊道：“医师呢？”
许轻尘一时跟不上曹元的思路，不知道为何要寻医师。
“我……我突然觉得不舒服……”
话音刚落，许轻尘立马去寻了医师来，曹元看了看那医师的脸，心里一沉，果然……
“那日的医师们呢？”
“他们见了你，自然不能再活命。”
“可是明明答应饶了他们性命。”
“承福，你到底是怎么了？”许轻尘无法理解眼前的人为何性情大变，若是以往不用他下手，承福会主动交代灭口。
“没事，我没事了，”曹元也没让医师给自己把脉看病，而是对着许轻尘道，“我时常身体疼痛，身边需要个医师长侍在左右，把他留在我身边吧。”
那医师是从民间药铺临时拉来的，听闻自己要被“囚”在园子里，连忙摆手惊恐道：“家里有妻儿老母等候，我若不回，他们会担心的。”
许轻尘虽不能理解他相处十多年的楚王，为何性情如此大变，却也不深究，同意将医师留了下来，只是将医师关在房间里，派人看守。
医师这件事暂告一段落，曹元心中又是一愁，韩太傅九族两百多条性命可如何是好，若不救下来，那么又徒增杀戮，这善事啥时候是个头？一想到这，曹元便上火，嘴角起了个泡，直嚷嚷疼。
医师便被请了来，开了个清热去火的方子给曹元服下，药苦难咽。
“这位公子，可是有难解的心事？”医师问道。
“嗯。”曹元叹声道。
“公子脉相混沌，气结于胸，还是得放宽心啊。”
“嗯，我知道，没事，喝点药就好了，医师有没有不苦的药啊？”曹元可怜巴巴道。
“良药苦口，汤药若难下咽，可以糕点相佐。”医师回道，从袖中拿出一方糕点递了上去。
曹元伸手接过，吃一口糕点，咽一口药，很快药便也喝完了。
入了夜，许轻尘与曹元共卧一榻，良久，二人皆是静默无言，曹元翻转了身，望了一眼许轻尘，却见他睁着眼睛望着上空，一眨不眨的，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曹元轻声问道。
许轻尘却未回话，只是也翻转了身与其四目相对。
一切突然静止了，曹元不知如何反应，正准备垂下眼睛时，许轻尘却伸手抱住了他，深深吻了上去，曹元吓了大跳，连忙推手阻止，可是推不动，便握紧了拳头，砸了过去。
许轻尘却是不管不顾，扬起左手将曹元的双手固定住，然后右手伸了进去，肌肤相贴，一阵震颤，曹元受不住似地哭了，他拼命地摇头。
终于许轻尘停止了动作，凑在他耳边咬着耳朵，哑声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么？”
曹元睁大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心脏突突狂跳，好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的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很快便到了喘不上气的地步。
“你怎么了！”许轻尘见他如此反应，不禁紧张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来人啊，去唤医师过来。”
很快，寝室内灯火通明，医师颤颤巍巍跪在床侧把脉，此时曹元已经缓了很多，只是不愿意说话，医师问他什么，曹元只道：无碍了。
“大王是怎么了？”许轻尘问道。
医师听到许轻尘如此说，心里一沉，腿一软，又沉沉跪了下去，——大王？莫不是楚庸王？果真是个要人命的人物，这几日待在园子里，下人奴才们不准自己溜达，并且交代说，园子里住了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王公贵族，若惹得不开心了，大卸八块也是有可能的，现下看看如今情况果真是要人命啊，如今喜欢大卸八块且藏在许将军府里的除了楚庸王还能有谁？
“问你话呢？”许轻尘重声道。
医师半晌晃过了神，而后道：“是……是受到惊吓所致，小的配几副汤药就好了。”
“那还不赶紧去。”
医师踉踉跄跄退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医师端了一碗汤药过来，许轻尘伸手接过，显然这药就是许轻尘来喂了，医师却未退下，而是从袖中掏出一块糕点，抖着嗓子道：“大……大王怕苦，就……就着糕点会好些。”
许轻尘微微蹙了眉，良久都没见消下去。
医师见状，屁滚尿流地赶紧溜了。
很快，屋内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两人，许轻尘坐在床侧，轻轻吹了吹药，而后递到唇边，曹元很乖巧地咽了下去，只是眉头皱得很深，显然是被苦到了。
“你以前不怕药苦。”许轻尘柔声道。
“我是不是变了好多。”曹元心中万马奔腾，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嗯。”
“以前药喝得多，舌头都麻木了，南下大病一场后，感觉身体好了很多，舌头灵敏了些，所以这药苦难咽，我喝不下去。”
谁都知道，楚王楚承福是个病秧子，有病还变态的那种，脸色常年煞白，没有血色，走路如“弱柳扶风”，怕是有大风一刮，便能吹走那种，药当水喝，手边常备的便是药壶，一口一口地灌，长此以往自然不会觉得药苦。
可是曹元自幼就算生了大病，也只是熬过去，虽是什么苦都吃过了，却是没有吃过药苦，这样想来也是可怜、可笑。
“很苦么？”许轻尘柔声问道。
曹元委屈地点了点头。
许轻尘面不改色，自己闷头喝了一口，而后俯下身，递送了进去。
曹元睁大了眼睛，不敢轻举妄动，房间内好安静，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吞咽的声音。
“还苦么？”
曹元快要疯了，却是不动声色，他努力迫使自己冷静，沉着应对，他扯着嘴角，摆出一副笑脸，“夜有些深了，我有些累了，我们都歇下吧。”
许轻尘眼瞳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曹元知道自己有些大意，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本性，楚承福的灵魂应该早归冥府，自己占了这具身躯，却没有本分地扮演好角色，而是想着随心而走，随心而走……可是今夜，面对许轻尘的步步靠近，曹元没有迎合，而是反常地抗拒，曹元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他愿意在任何场合任何形式地扮演好楚承福，可是在床上，他稚嫩，胆怯，恐惧，许轻尘原本于他而言，遥不可及，冰冷犹如神祗，他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是曹元，不是楚承福，他只是个替身。
作者有话要说： 2022.3.17 嗯嗯，很好，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