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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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正是最为闷热的时候，傍晚，乌云压顶，飞虫低飞，小鱼探头，曹元推开窗户，一阵潮湿黏腻的热风铺面而来。
曹元身着一身石青色轻纱，戴着一副石青色的面具，天气虽然炎热，但是曹元体质特殊，越热身体越是清凉，肌肤如玉，透着干爽。这样的身姿，宫人每每看到都会狠抽一口热气，而后慢慢地呼出去，再在心里可惜道：这样的仙人之姿，可奈何面目丑陋，日日只能以面具覆之，实在是太可惜。
曹元望着窗外景色，便知即将有一场大暴雨，果然不过片刻电闪雷鸣，曹元将窗户紧闭，这么大的雨，让胡庆去丹国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七月，算来许轻尘离开已有四个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他望着桌案上新到的传报，眼神落定片刻后，又将目光转移。
近日来的奏表都是关于外商的争论，吵得实在是头疼，便搁置在一旁，暂时不想再理。
整个殿内一片昏暗，宫人进来点了灯后很快退了下去。
百无聊赖曹元对着烛火发呆，发呆了片刻后，他突然猛地打了个颤，他突然想到了楚承福。
在楚承福做楚王的第三年，好像也是七月份的时候，那个时候许轻尘便长期在外征战，楚承福便一个人待在宫里，曹元则被关在暗处，不见天日。
那个时候的曹元每日除了看些书，写些字外，就是观察楚承福，楚承福是个疯子，他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发呆，固定地盯着某样东西看，可是却又瞳孔发散，没有焦点。
楚承福本身就体弱，浑身苍白，所以曹元每次看他盯着一样东西一动不动的时候，总害怕他就真的再也一动不动，可是每次最终楚承福都会突然一下或是惊叫，或是砸东西，或是自残，拿着砸碎的瓷片往自己身上割，宫人若是阻拦，那么便会被刺伤或者刺死。
次数多了，宫人们便学会了每次在楚承福发呆之前喂上一碗药，对于喝药，楚承福倒是很乖，每次喝完后就会安静许多，变得嗜睡。
曹元突然有些害怕，自己会变成楚承福，因为他能想象到自己刚刚对着烛火时的样子肯定很像楚承福。
电闪雷鸣，屋内昏暗，闪电余光能一瞬照亮室内，室内所有的桌椅、床具、摆件都一瞬间像是失了颜色一般，透露出诡异，曹元躬身将自己缩成一团，一股空前难抑的暴躁、恐慌、失落、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曹元紧紧抱着自己，指甲扣进了肉里，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他想动，却肢体僵硬无法动弹，他想叫人，却又出不了声，曹元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甚至想要跳脱出身体之外，问自己一句：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魔怔了。
可是总有莫名的情绪拉扯着自己往下坠，下地狱吧，都下地狱吧……
不！不！不！
曹元一直摇头，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放开双臂，而后颤抖着手，将茶盏打碎在地，然后拾起一块碎片想要狠狠地割向自己。
也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人拉住了自己，将自己揽入怀中。
“承福！”
在这个怀里曹元慢慢缓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后，他猛地抬首惊呼道：“轻尘！你怎么？我……我是真魔怔了……”
“是我，”许轻尘轻柔地抚着曹元额前凌乱的碎发，眼神里满是不忍和心疼，良久，复又沉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害怕。”
曹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样的反应，浑浑噩噩的，他喃喃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晋国么？怎么会回来。”
此时雷电已经停歇，雨势变小。
“还难受么？”许轻尘问道。
曹元摇了摇头，推开了许轻尘，而后抚着脑袋，揉了揉。
“我只是想你了。”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从许轻尘的口中说出，高冷如许轻尘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曹元抬眼望着许轻尘，一颗心七上八下。
望着曹元如此反应，许轻尘微微皱了眉头，眉眼耷拉了下去，好久，竟有些委屈道：“我出现在你面前，你不高兴么？”
“不……”曹元缓缓展开笑颜用略带疑惑的戏谑口吻道，“只是许将军何时变得这样……娇了？你是许轻尘么？”
许轻尘将曹元搂入自己怀中，紧紧拥了拥，而后耳鬓厮磨，气氛热烈，曹元有些慌了，推拒道：“你是，你是。”
刚刚还魔怔着，情绪低落，现下缓了过来，曹元将屋内的灯全部点亮，而后与许轻尘对坐着，曹元道：“此次回来，晋王知道么？”
“我偷偷回来的。”许轻尘坦然道。
“……”
怎么可能呢，曹元内心吐槽道，以前许轻尘出征在外，从来都没有半路回来过！
“你不要逗我了。”
“是真的……”许轻尘软声道，随即起身走向案桌，拿起了今日刚到的传报，传报火漆印仍是完整，再看书架上十五个传报均未拆开，便问道：“我给你的传报你从来都没有打开过么？”
曹元没有说话。
“那就不看吧，以后我还会给你送来，看到传报就说明我还活着，我在想你。”说着又上前搂住了曹元。
曹元心想，外人看楚承福性格大变，自己知道原是因为楚承福的这个身躯里面是自己的灵魂，可如今许轻尘性格亦是大变，莫不是也被谁上了身？
随即转身抬手摸了摸许轻尘的额头，摸完后再抵上了自己的额头，最终碎语道：“发烧了发烧了真的发烧了！”
“……”许轻尘伸手握住曹元的手，而后道，“我的体温向来略高于常人，”说完又将自己“滚烫”的身体贴在曹元的身上。
“轻尘，你变了。”曹元道，而后将自己的下巴搁在许轻尘宽阔的肩膀上，任凭许轻尘在自己身上肆虐。
“我很担心你，以前我做得不好，我应该多陪在你身边。”
“你什么时候走？”
“明早，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这么匆忙？”
“嗯，所以得抓紧时间。”
太疯狂了！曹元瘫软在床上，觉得自己好像浑身骨头都被拆了一般，他艰难起身，欲将散落在地的石青色纱衣拾起，许轻尘却伸手将他拉回至床上，曹元连忙道：“不要了，不要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明日再做也不迟。”
“不是的……”曹元推开许轻尘，穿好纱衣后，便准备沐浴，收拾一下自己，可谁知没走几步路腿就软得不行。
许轻尘只好下床将曹元拦腰抱起，而后无奈道：“那我们一起。”
二人共浴，曹元被折腾地不行，最后实在是无力道：“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好。”
雨云停歇，已是下半夜，曹元完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任凭许轻尘将自己收拾好后，抱上了床。
即便曹元被折腾得厉害，没有一丝力气，但是却没有任何睡意，他伏在许轻尘的怀里，青丝铺了满床，许轻尘一下一下抚着曹元的长发，发丝柔软，肌肤清凉。
“承福的身体可真是消暑的好地方。”
曹元轻笑，随即道：“晋国那边一切可还好。”
许轻尘略沉默片刻，而后道：“嗯……主张大战的和反对大战的两队势力，不分伯仲。”
“晋王是什么态度？”
“他？他当然希望早日灭掉陈国，不过……”
许轻尘一顿。
“不过什么？”
“他晋王做得有些艰难，他老父亲将破败不堪，内核腐烂的晋国交给了他，有他受的。”
曹元略思索一番后，又问道：“陈国呢？陈国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约定九月带领十万士兵去牙儿谷，他们会事先在牙儿谷做好埋伏，到时候就当做被埋伏战败就好。”
“牙儿谷？牙儿谷在晋国与陈国交界处，此谷的确是防守的好阵地，十万晋兵若真进入了牙儿谷，那么就相当于入了瓮，很难过得去。”
“嗯，这是晋国去陈国的必经之地。”
“你若没有提前献上良策，晋兵不会冒死前去。”
“这我知道。”
“你可想到什么办法了？”
“分批过去，从北坡或是南坡绕过去，夜间行动，或乔装商人或者旅客，从晋国去齐国，便必须得经过牙儿谷，不得不这么做，只能潜伏过去。”
曹元听到此话后，突然心念一动，心中隐隐不安。
“然后，你会提前告诉陈国，你们行动的时间，再让他们做好埋伏，最后佯装战败？随即陈国士兵进入晋国，晋国本身一下没了十万士兵，根本没有防御的能力，晋国便如囊中之物，探手可取？”
“目前是这样计划，承福，”许轻尘突然万分缱绻道，“很快就到九月了，如果顺利的话，下次我们再见应该是十月，那个时候，天气凉爽，柿子也熟了，菊花也开得正盛，南楚盛产菊花，到时候我们可以去赏一赏，民间有些人家会酿菊花酒，我是不愿你饮酒的，不过和我在一起，可以喝一喝，还有你不是愿意做善事么，到时候我们再在城内多建一些善安堂，救济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个时候我们应该会有很多时间做一些我们想要做的事。”
听完许轻尘的话，曹元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感觉，良久曹元问道：“陈国第一次接触你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跟你提出与你联合灭晋？”
许轻尘不解道：“怎么了？”
“你先回答我。”
“在我们来南楚不久后，那时你还没有大病，陈国那边只不过是提了一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后来你又大病一场，这件事也就搁置了，你病好后，他们又来找到我，那时候你刚恢复不久，所以也没有跟你多说。”
“太快了。”曹元低声道。
“什么太快了？”
“我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你先不要答应陈国，先不要开战。”
“已经说好了九月，”许轻尘开口道，他以为是曹元担心，不愿过多杀戮，所以才想要阻止开战，于是又道，“此次一战，是利于万民，国家如果不那么分裂，那么百姓也会更加安稳，再者说晋国本身就已经是‘风烛残年’，就算我不灭，那么迟早也会亡国，不如，迟早结束，这样也迟早安稳，不是么？”
曹元不知该如何说，只好道：“再等等，我觉得一切不会这么简单顺利。”
许轻尘皱了眉头，看着曹元神色，而后问道：“你这边是有什么事情，不太顺利么？”
曹元轻轻呼出一口气，回道：“是有些事情，我还在查，我心中有些不安。”
许轻尘看了看窗外天色，天色是将明的瓷青色，许轻尘无奈道，“我该走了，”随即在曹元唇上轻轻点了点，“以后每隔一周我便会给你寄一份传报，你看到了，便知道我好好的，你若想我了，也可以传书给我，别忍着。”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三十章 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