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扇窗》婉兮清扬

8、Chapter 8

　　“咦？最近你出现的很频繁哦！”纪晚星远远地看见罗安来自己班上，就迎了过去。
　　罗安打着哈哈：“是啊是啊。”
　　她盯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罗安假装缩了缩脖子：“大姐，你这样看我，我好～怕啊！”
　　纪晚星哈哈哈笑了起来：“去你的，装什么装啊。对了，你又来我们教室做什么啊？”
　　“又来？”罗安扁扁嘴，做出可怜的模样，“难道你不欢迎我？”
　　纪晚星莫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啊！来找书影的？”
　　“是啊。对了，你真的不知道她参加的什么社团？”他倒真是锲而不舍。
　　纪晚星叹了口气，“算了，告诉你吧，书影参加的是灵异社。你想都别想了，我知道你怕那个怕得要死。”
　　唉，早该猜到的。
　　罗安沮丧的想，又展眉说：“不管了，你帮我喊她出来吧。”
　　“有什么事么？”
　　罗安一笑：“秘密。”
　　纪晚星心里好象有什么被他刺破了，生生的痛。她向教室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记得今天晚上你要陪我去参加宴会。”
　　罗安扬扬手，“记得记得！不会忘记你的吩咐的！”
　　纪晚星因为他的回答定了定心，不管怎样，她仍旧是从最初到现在与他最接近的人。也许，在她的心里，这就够了。
　　叶书影绷着脸走出来：“什么事？”她现在也学聪明了，不等他纠缠，该说的话都会主动说出。
　　罗安望着她，满心温柔，眼神也荡漾着柔和与温存。
　　教室里的纪晚星这样随意一看，看得却是心里一惊，顿时唇舌间苦涩蔓延。
　　罗安低声说：“你这几天记得换药吃药了么？”
　　“记得。”
　　她说记得他很开心，心里却仍旧忐忑，便问：“去医院换的药？”
　　叶书影不吭声了。
　　若算起她最可贵的地方，也许有一点就是，她宁可不开口，也不至于说谎。他观察她的神色，立刻知道答案是什么。
　　她没有去医院换药。
　　罗安想了想，说：“下午放学我和你一块去医院。”
　　她倔强的抿了抿唇，“不用，没什么大碍。”
　　罗安也不再言语，只深深地凝望她一眼。可这一眼的压迫那样大，让她似乎不得不依照他刚才的话而做。
　　这让叶书影更加烦躁，是的，烦躁。很难形容与罗安在一起时她的心情，时而快乐，时而厌烦，从未统一。

　　放学后罗安果然堵在她习惯的公车站，神色得意：“我知道，你习惯的东西很难改的。”
　　叶书影心里微微一动，他似乎总能最深刻的观察到她。
　　可是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想着改变？
　　罗安望着车开来的方向，余光却是一直落在叶书影的肩头。他想起从社团出来时碰见慕司的情景。慕司揶揄着说：“今天是为谁早退？”
　　他没有回答，就快步跑来了校门，只害怕差了一分一秒，她已经离去。
　　医院不太顺路，这路车开到商业街那边的一个岔道口，叶书影的家在右边那条路，而医院在左边。所以车行到路口，他们就需要换乘另一路车。
　　刚到站，两人下了车，罗安提议：“走着去吧。”医院离此处实在不远。
　　叶书影没有异议。
　　有她在身边，他的身体都似乎喜悦的微微颤抖。
　　啊，身体再一次比脑袋反应快。
　　越靠近冬天，白天便一日一日短了下来，夜晚更是早早降临。路灯在一刹那整齐的亮了，把黑暗扫去，橘黄的光，让初秋的夜没有丝毫凉意。
　　影子被拉长，由深变浅，再由浅变深，重叠，然后又一次拉长。
　　无数个循环往复。
　　不时有汽车来来去去，可是都不扰人。
　　医院所在的这条路，向来安静。
　　“呀，到了。”罗安惊呼一声，医院白色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即使在夜色中，深绿的藤蔓尾端带着些些的黄，垂下来，聚拢一堆，也如此显眼。
　　罗安指给叶书影看：“医院的旧址历史很久了，所以才有这样的建筑。”
　　他说的没错，这扇大门，还有那朱红的墙壁，都看得出岁月留下的沧桑印记。
　　总在夜晚，在夜晚时，他们就会比白天时近很多。
　　是不是这样一直到夜最长的那个冬日，他们就能够，越来越接近？
　　罗安悄悄在心底想着，随着叶书影走上台阶。
　　揭开纱布的伤口血肉模糊，比前一次他看到更吓人。心里瞬间涌上无法遏止的怒气，她就这样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她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每次吃药换药了么？
　　可是那毕竟是她的身体……罗安有些丧气，他说的话，什么都不是。
　　医生指指点点，“伤口有些发炎。”意思是要叶书影更加注意。
　　从医院出来时，罗安便又唠唠叨叨一大堆。
　　“医生不是说了吗？伤口不要轻易沾水，尤其是不干净的水。平时洗漱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最好只在清洗伤口时才破例。药水是天天要换的，这个不能忘记。还有口服的消炎药，一定有作用的……”
　　真的很罗嗦。
　　叶书影无端感到委屈。
　　为什么呢？又不是她要他这样尽心尽力的？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自愿。
　　那为什么心里总憋得慌？
　　没有忍住，她半委屈半申辩的话脱口而出：“这伤口每天换药的话，刚长好的新肉都会被撕破。”
　　罗安一愣，被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气氛霎时僵硬。
　　终点也似乎变得遥远。

　　半晌，罗安终于喃喃的说：“总之，要记得换药。我这是……关心你的话。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是为你好。”
　　是为我好？还是自做主张？
　　有时候，这两者的界限，暧昧不明，难以看清。
　　他的话却是激怒了本就忿忿的叶书影：“为我好？你有什么权力来左右我的人生？”
　　罗安愕然地看着叶书影。
　　而她则对着他发泄着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怒火。
　　“你以为你是谁？你最好，你最伟大？你关心我？你什么都为我好？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要管我，不要和我说话，让我安安心心地过我一直过的生活！这算什么？你有什么权力来决定别人的人生？你以为你是救世主还是神仙菩萨？”
　　叶书影狠狠瞪着罗安，让他手足无措，慌忙中嚷道：“叶，不是这样，不是！”
　　她冷冷的嗤笑一声：“不是这样的，你只会这么说吗？如果不是这样，是哪样呢？你告诉我！你为我好，可是你怎么知道你认为的好对我就是好呢？”
　　她又扔给他恨恨的一眼，“不要用自己这个例子来为别人确定道路。”
　　“可是……”罗安张了张嘴，话却塞在喉咙前，塞在胸臆间。无法脱出。
　　“你认为让我与人接触，与人交往便是好的么？你是这样认为的吧？”
　　罗安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曾经的他，也封闭着自己对人的心灵，与所有的人疏远隔离，可是那样的日子有多痛苦，他知道。他全部知道。
　　所以和那时候的他一样的叶书影，现在也一定会痛苦。
　　看着同学们都聚集在一起聊天说笑，可是心里的害怕与自卑源源不断的告诉自己，你不能像他们那样。
　　如果是你，就会毁灭。
　　害怕失去，所以干脆不得到。
　　害怕丑恶，所以干脆去感受更丑恶的东西。
　　是这样的吧。
　　为什么不能更直接一点呢？
　　让自己想交朋友就交朋友，想说笑就说笑，这样不是会快乐很多吗？
　　当他回到罗家的那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东西，即使失去，曾经得到过也会快乐。
　　所以，他才想要改变她，想要让她像他一样，得到快乐。
　　这……又有什么错呢？
　　也许在这样的问题上，本来就没有对错。
　　罗安沉思着，望着叶书影的眼神没有一丝偏离。那样清澈，那样直指人心，那样洞悉一切。
　　她害怕这样的眼神，害怕到……想要逃开！逃得越远越好！
　　可是这个眼神却时时刻刻的在自己的周围乃至自己的身边出现，她无法不恐惧万分。
　　叶书影知道，她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不能忍受被看得那样透彻的。
　　所以她不得不挣扎。
　　罗安缓缓地开口说道：“可是……即使你这样说，我还是认为，你应该改变。”
　　“切～”叶书影满不在乎的驳斥他，“你的想法又怎么可能适用在我身上呢？我们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罗安依旧坚定，“不，人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
　　叶书影撇了撇嘴唇，对他的话深深不以为然，“反正，我不认为你有改变我的权力和必要。有空闲时间的话，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不，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叶书影轻笑，“看来我们至少有一件事真的相似。”
　　罗安点头赞同，“是的，固执。”
　　叶书影忽然扬起眉，“那就看到底谁能改变谁，最后又是谁变了谁吧。”
　　罗安却是突的提高音量，在夜晚，这安静的道路上，他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叶，我对你，是势在必得。”
　　他说完时的尾音，就像是缠绕回荡在她的心间一样。
　　叶书影怔忪地望着罗安，势在必得？是什么意思？
　　温和的笑在罗安的脸上漾了开来，眉目飞扬，神采熠熠：“我是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快乐，所以才会想改变你。”
　　叶书影的脸上渐渐失了血色。
　　他在说什么？他喜欢她？
　　“不要不相信，我开始也没想过。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之所以我对改变你这么执著，全部是因为我喜欢你。叶，你封闭自己，与这个世界都隔绝了。你以为没有人会了解你，你也不想让别人了解你。你缺乏安全感，所以不能信任别人，所以一直害怕。”
　　罗安的声音轻轻而又远远的传来，一下一下，震荡着她的心。
　　“而现在，我要改变你。你没有安全感，我给。你害怕的，我会让你不再害怕。你的世界和世界的通道，我来建立。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了解你的，不是吗？而我，就要成为那个人！让我为你，开启这世界的窗！”
　　一字字，一句句，都仿佛掷地有声！
　　叶书影已经陷入彷徨之中，看着罗安的眼神渐渐迷离。
　　直到一辆从身边开过的汽车突然鸣笛，她才醒过神来。
　　她对着罗安说，“我不需要。”
　　他也很执著，“不，你心里清楚，你需要的。你一个人是不行的，有我不是很好吗？”
　　没有人了解的人，是寂寞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的语气也那么恳切，有着能够打动世上一切心灵的魔力。
　　“你需要的。”
　　叶书影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不，我不需要。现在的我很好，我不要改变。”
　　罗安还是那么一句：“你需要的。”
　　她冷着一张脸，决心不去理会他的话。
　　可是只是不去理会，在外界，罗安一声声说出的话就够了么？
　　那现在她听到的是什么？
　　在心里，一声声回荡的，是……什么？
　　不是他说的，我喜欢你吗？
　　叶书影又气又急，最后恼羞成怒，低声吼道：“不管怎样，我的人生，你别随便做决定。”说完，她竟一溜烟的跑远了。
　　罗安这才低喃着说：“我是不是，把她给逼得太急了？”转眼，他又笑了笑，“不过有时候，下下猛药才有效呢。”
　　他就是喜欢她叶书影，才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希望改变她，只不过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她，太痛苦，没有快乐罢了。
　　她现在应该已经去搭车了吧，自己也该回家了。
　　对了，似乎有什么该做的事没去做呢。
　　是什么事呢？
　　为什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还是根本就没事？
　　突然，罗安“啊”的一声大叫，飞快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糟糕了，答应纪晚星晚上和她一起去参加宴会的，他居然把这件事完全抛诸脑后了！
　　不知道纪晚星会怎么骂他呢。
　　唉唉唉……一时失策啊！
　　同一时刻，C市某地的宴会之中，打扮鲜亮的纪晚星正气急败坏地诅咒着某人。手里的酒杯几乎要被她捏碎，而嘴唇，也被咬出深深的牙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