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君子》甜墩儿

2、笑容

　　梁安这一周都很忙，因为临时接手了一个很大的项目。
　　这本来不该轮到他的，虽然他很聪明，手里的实权也不少，这几年在公司说是跟着杨健雄历练，但由他全盘负责的项目不少，且从来没有出过错，做出的成绩可以说是十分优秀，完全担得起“小梁总”这个名头。可他的年纪毕竟还小，阅历和经验不足，显然是还不够格的，杨健雄再怎么看重他，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项目给他。
　　只是天有不测之风云，杨健雄上周带着团队去实地考察的时候，发生了严重的车祸，他的伤算是轻的了，只是轻微脑震荡，但他一大把年纪，这也快要了他的老命，一动就想吐，更别说是工作了，所以这个大项目就不得已落到了梁安手上。
　　梁安是有些吃力的，但总算是在今天凌晨四点多，与M国那边的负责人将所有细节都敲定了，签署了电子合同，只待盖了公章的书面合同寄回来就可以动工了，之后的事会有专门的技术人员跟进，他负责的部分终于圆满地告一段落，他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然而……
　　“叮铃铃！叮铃铃！”
　　早上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只睡了一个多小时的梁安在睡梦里按掉了闹钟。
　　五分钟后，“叮铃铃！叮铃铃！”
　　梁安意识混沌地又把闹钟按掉了。
　　六点四十五分，梁安被每隔五分钟响一次的闹钟成功叫醒了，他动作迅速地洗漱完毕，但下楼去到客厅也已经七点零五分了。
　　餐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和梁安长得很像，但不同于梁安的温和，他的神情很冷，尤其是那双锐利的鹰眸，掩藏在镜片之后，叫人看不清其中的光华，却不自觉地隐隐畏惧，像是动物嗅到危险后的本能反应。
　　他旁边坐着一个女人，看不出年纪，只能知道保养得很好，虽然有细小的皱纹，但皮肤还是紧绷的，甚至因为崩得太紧，显得过分冰冷，与她的丈夫如出一辙，即便在面对梁安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晚了五分钟。”她放下手中的杂志，示意佣人开饭。
　　梁安低下头，“对不起，我起晚了。”
　　李聆兰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你昨晚工作到很晚，但这不能成为你赖床的理由，家里七点吃早饭，你是知道的，这是规矩，必须遵守，你如果连这点自律性都没有，你让我和你爸怎么放心把集团交给你来打理？”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用力到指头和掌心都发疼，梁安的声音却是平稳的，“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梁泊年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坐下吧。”
　　立刻有佣人过来，帮他拉开椅子，给他去盛粥。
　　“你今天在家里休息，不用去公司了，有时间就看看书，你过几天也要开学了。”李聆兰顿了顿，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你这次考了全市第二，我听说第一名是个罕见的天才，你比不过她很正常，妈不怪你，你也不必跟她比，她父母一个是劳改犯，一个是陪酒女，之后你和她在一个学校，也不能跟她有往来，知道吗？。”
　　罕见的天才？梁安倒是有些兴趣了。他也是聪明的，但天生的成分不多，如果不是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代价，他兴许也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孩。那真正的天才会是怎么样的呢？他心里想着，嘴上却爽快地应着知道了。
　　吃过早饭，梁泊年和李聆兰出门了，梁安回房间补觉，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才起。
　　他起来吃了点东西，看了会儿书，身体的嗜甜细胞开始作祟了。他有好多天没去那家甜品店了，那家甜品店在附近很有名，每一样甜点都很好吃，还吃不腻，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每次想吃甜品的时候，都是偷偷去那里。
　　他看了看手表，才五点多，他平时都是七点多去打拳，打完之后再去吃甜品，一方面是因为他习惯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之后去打拳发泄情绪，然后再去吃甜品，这样会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另一方面是因为李聆兰不允许他吃甜点，男人重口腹之欲、爱好甜食，是她无法容忍的陋习，他绝对不能有，所以他只能在打玩拳之后偷偷摸摸地去，这样才不会被发现。
　　今天要不早点去吧，他记得他之前还打算请那个女孩吃甜点来着，早点去买点好的，别让人家觉得他又是去捡货尾的。
　　他约了拳馆的教练，收拾了一下，便背着书包出门了。
　　到了拳馆，他换好衣服，做好热身，教练还没来，他先自己打了会儿沙包，等教练来了，又对打了几局，他才累得摊在垫子上直喘气，心里却舒坦了。
　　“好几天没见你来，今天一来怎么就这么早？”教练躺在他旁边也是大喘气。梁安打拳狠得要命，有次隔着拳套都把他的腕骨打得骨裂，也就只有他这种资深又缺钱的教练才敢接他的活儿。不过梁安给钱也是给得确实大方，他只做这一个客户，就不愁吃喝了。
　　“前几天比较忙。”梁安平复了呼吸，又站起来，“今天早点来早点走，来，再打几局。”
　　*
　　梁安去到甜品店的时候，人还挺多的。他没吃晚饭，点了一块榴莲千层、一碗杨枝甘露和一份鱼蛋车仔面，然后问正在给他下单的许念，“你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们店的甜品都很好吃，要看您喜欢吃什么。”许念一板一眼地说。
　　“我都喜欢，所以选择困难症犯了，还是你给我推荐一款吧。”
　　许念指了指展柜里的脆皮泡芙说：“这是我们店卖得最好的，您可以试试。”
　　“你吃过吗？觉得好吃吗？”
　　许念看了他一眼，很实诚地说：“没。”
　　梁安笑了，“好吧，那就试试，先帮我留两个，我等下再拿。”
　　“好的。”许念利落地下单，传到厨房去。
　　梁安找了张空桌，看时间还早，便拿了本书出来看。
　　他做事情很专注，经常一投入就忘了时间，等他再抬头时，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一看表，竟然已经九点多了，他连忙起身走到收银台。
　　许念见他来，便从保温柜里拿出那两个脆皮泡芙，递给他。
　　梁安只拿了一个，“这个给你。”
　　许念不解，“为什么？”
　　“……”梁安这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冒失，“我……我之前每次都那么晚才过来，耽误了你下班，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想请你吃这个。”
　　“我十点才下班，你没有耽误我。”许念举着那个脆皮泡芙一动不动地跟他说。
　　梁安有些头疼，觉得这人太认真了，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给她她就收下不就得了，再客套两句就差不多了，她这面无表情的，他都不好继续说什么了。
　　“这……我也吃不下了，你看我还有一个，你就收下吧。”
　　许念黑溜溜的眼珠子动了动，转移视线到手上的脆皮泡芙，再看向梁安，“我给你成本价。”
　　梁安：“……也行。”
　　其实许念是很想吃这个脆皮泡芙的，她从来没吃过，但看别人吃得很香。
　　她缩在收银台后面，捧着那个脆皮泡芙，一口下去咬掉了半个，碎屑窸窸窣窣掉了一地，她的嘴巴不堪重负地鼓了起来，微微地一动一动，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哼声，眼睛眯了起来。
　　梁安一直偷偷注视着她，当看到她一闪而过的笑容时，他愣住了。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看上去这么冰冷古怪的女孩，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那双盯着他时让他觉得不舒服的眼睛，竟然是一双天生的笑眼，一笑便弯成讨人喜欢的弧度，看得人心生喜欢。反差之大，到了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女孩，梁安突然对她产生了好奇。
　　这并不是一个好信号，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