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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囚笼少女(九)捉虫 ...

  •   “你说的是什么话?”郁桑故作天真的问道:“是‘不会离开你身边’这个交易,还是之前说的,叫你亲我的话?”

      崇判的呼吸明显一下子变得重了,连酒意都没有让他失态,可郁桑短短几句话,他已然面色酡红。

      “我说的是交易,你会信守诺言吧。”他说。

      郁桑没有明确回答他的话,她咬了咬唇,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是我觉得,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崇判的呼吸更重了。夜风绕过树梢,吹拂着两个人的面庞,让人变得清醒很多。郁桑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吧,都这么晚了……”

      “你说的对,”崇判站起身,他身材高大,站起来的时候几乎将郁桑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我说的确实不是这件事。”

      郁桑本来要说的话一下子都噎在了喉咙里,崇判垂眸望着她:“如果我现在亲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会扇你一巴掌的,崇判。”郁桑说。

      崇判深深望向她,仿佛将她嵌进了自己的眼睛里,他缓缓举起郁桑的右手:“用这只手扇吗?”

      郁桑点点头。

      下一秒,她的手已经朝着崇判的脸扇了过去,指甲划过崇判的面容,留下一道血痕——他身上的伤口又多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彻,郁桑觉得自己手有点疼。

      可是她根本没有动,是崇判,他握住她的手,用郁桑的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清脆的声音让郁桑彻底呆住,她眨了下眼睛,看向崇判:“你为什么……唔……”

      崇判低头堵住她的嘴唇,他想这么做很久了。郁桑说的对,在他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时、在他让她换上衣裙时,甚至更早,当她咬下果子汁水沾满唇、当他看见笼子中她惊惶不定的面容时——也许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不是没有美人对他投怀送抱,苍冥大胆热烈的美人很多,但他只觉得厌烦,只有郁桑……她让他觉得渴望,从心底里透出一种想要得到的干渴。这种奇妙的感情他从未有过。

      郁桑用手推开他,手指碰到他肩膀与背部的伤口,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瞬间又透出湿润,还好崇判的吻很短暂,蜻蜓点水一般的柔和,在她还没有过多用力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这就是原因。一个巴掌,换一个亲吻。”

      郁桑用手抹了抹唇,努力做出脸颊绯红的模样,她垂下眼眸:“我不喜欢这样,如果下次不经过我允许就亲我的话,你会后悔的。”

      崇判舔了舔唇,唇上是郁桑残留着的气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郁桑的眼睛,那双金绿的眼睛。

      她刚才将眼睛闭上了,这让崇判觉得有些可惜。下一次,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会叫郁桑将眼睛睁开,他隐隐觉得,他们应该把彼此的模样牢牢记住。

      “记得要一直待在我身边,这是我们交易的条件。”崇判对她说道。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郁桑看见他背后的衣裳湿了一大片,当然不会是水迹,看来他回去后又要重新包扎了。但一直到离开,崇判也没有说什么。

      能忍大概是他与生俱来的品质。天庭里有过这样一个传说,传说行渊和修罗在东泽一战,他被砍去了一只手臂,挖掉了一只眼睛。即便伤成这样,行渊最终还是大胜,直到带着将士回到天庭,他才倒在了玉清宫的九百多级门阶下,自始至终没有叫过一声痛。这一场大战伤了行渊的元气,他在寒窟中睡了很久才醒过来,生长出新的骨肉。

      崇判这个举动,真是和传说中的行渊一模一样。

      郁桑在竹屋又过了几天清闲的时光,崇判估计伤的不轻,要不然也不会这几天都不来找她。

      一场雨下过之后,王都天空上又出现了虹彩,尹姚很高兴,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一下子爬到树上。郁桑定睛一瞧才发现她在一根顶高的树枝上绑上了一根彩带。

      郁桑问:“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苍冥的传统,每次下过雨之后,苍冥的天空上都会出现虹彩,我们觉得这是神迹。于是这里又被称作神之地。”

      这个事情郁桑知道。

      尹姚抱着树干继续说:“所以每次出现这样的景象,苍冥人就把它看做是神降临。用彩带绑在高处,是向神祈福,无论你许什么愿望,神都会尽量满足你的。就算你什么愿望都不许,气运也会变好。”

      神当然存在,只是幻境中有没有神,郁桑还真是不知道。她点点头,表示明白。又向尹姚要了一根彩带,她没有尹姚那样的好身手,那些用法力在天宫里爬树的日子也已经一去不复返。

      于是只能搬了个梯子,一级一级爬了上去。寻了一个高的树枝,学着尹姚的样子,把彩带绑了上去。

      树上的风景很好,似乎离天空更近了一些,云彩与虹光就在手边,触手可及,色彩鲜明。她像以前在天庭那样躺在树上看了一会儿,风吹云移,这幻境中一切不过转瞬。

      等她坐起身时,瞧见树下站了个人,是崇判。

      郁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崇判道:“就在方才。”

      郁桑说:“你伤好了吗?”

      崇判“嗯”了一声。

      那么严重的鞭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好,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虚弱的姿态。郁桑心知肚明,没有戳穿。

      “那我跳下去你可要接住我。”她晃着小腿,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树枝随着她的晃动而摇摆不定,偶尔落下几片叶子,慢慢悠悠地落到地上。

      崇判点点头:“我会接住的。”

      郁桑没有一丝犹豫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她动作欢快,嘴角含着一抹笑意。这抹轻快的笑容让崇判恍神,她现在比在军营里的时候要快活多了。

      如他所说那样,崇判牢牢接住了郁桑,她并不重,就算从树上落下,也没有多大的冲击。她更像是一片叶子,摇摇晃晃地就落了下来。

      崇判觉得这一幕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会变成他冻结的美梦,他会不断回忆起这个场景以及郁桑欢快的模样。

      “在做什么?”

      “和尹姚学的,你们苍冥的传统。”

      崇判向树上看一看就明白了:“祈福?”

      郁桑从他的身上跳下,理了理缠绕起来的衣裙,说没错。

      “你许的什么愿望?”

      郁桑看了他一眼,说:“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怕你会生气,旧疾复发。”

      崇判知道她的意思,他神色平静地说:“我气量没有那么小。”

      郁桑轻轻笑了一声,落在他的耳中是明媚的,柔和的虹光笼罩这片湖畔小院,又有叶子飞落,郁桑抬手将它接住。

      “是你自己要听的。”她轻轻说:“我许的是想回家的愿望。”

      她看了看崇判:“你会生气么?”

      崇判摇头说没有,但却轻轻咳嗽了一声,胸腔的震动让他伤口一同,他捂住胸口,抿起唇。

      郁桑走过去替他揉揉胸口,她的动作缓缓的,很轻柔,指尖柔软。顾忌着崇判的伤口,她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你怎么了?胸口闷吗?”

      她觉得她扮好人扮上了瘾,这些良善的举动实在不符合她的本性,郁桑揉了几下,兀自觉得无聊,就要收回手。可崇判突然伸出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他按得很紧,郁桑没有力气抽出来,他说:“你回不去了。”

      郁桑抿唇看他,似有恼热,虹彩的光泽全部落进她的眼睛里,霁光流动,水眸盈盈,没有人能从她的目光里逃走,尤其是已经得到她的人,根本不会再次松开手。她为别人戴上枷锁,自己却想要逃离——这不可能。

      崇判说:“虽然不能放你回家,但除此之外,我可以对你有求必应。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郁桑咬着牙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什么她想要的东西。空气再次沉寂了下来,崇判吐出一口气,他的手想要触碰她的发丝,又在最后一秒忍下。

      “后天华盈灯会,我带你出去吧。”

      笑容在郁桑的脸上荡漾开来,多日来的烦闷一扫而光,郁桑露出孩童天真的喜色:“什么灯会,尹姚没有同我说过。”

      “每次雨季过后的第二日都会有一场灯会。苍冥人会扮成各种模样,你用头发遮住耳朵,带上面具混入其中,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是山灵族人。”

      “还有呢?只是这样吗?”郁桑眼中流露出期待,她自然地抱住崇判的手臂,仿若撒娇。

      崇判低头看着她抱住自己臂膀的手,没错,就是这样,应该是这样。他会对她好,对她非常好,有求必应、掏心掏肺。他会一点点的,让郁桑觉得这世上再无人能与他相比,也无人会对她像他这般好。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不会再想着离开。

      “还有,灯火表演、贩卖灵物的摊贩……”崇判一点点讲了下去。

      郁桑全然不知他现在在想什么心思,她深陷于崇判给她讲的各种故事中,那些漂亮的灯笼、新奇的玩意、曲折离奇的故事在崇判的口中变得非常的有意思。

      事实上,崇判并不擅长讲故事。如果让他舞刀弄枪的话,他会比现在更得心应手。但看到郁桑的眼神,他不得不绞尽脑汁的讲下去,还要尽可能地讲得动听。

      他们从树下讲到院子的桌旁,直到最后夜幕笼罩,郁桑靠着他睡了过去。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郁桑的睡颜,却是郁桑第一次没有任何强迫的、心甘情愿的睡在他身边。她的脑袋靠在崇判的身上,带有一种信任的意味。

      任何人,一旦拥有她的信任,都不会忍心将它打破。

      崇判抱起郁桑,将她送回了房间。出来时尹姚在外面等着。方才他们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尹姚并不认同崇判的做法,她试图让崇判重新变得警醒一些:“王庭的人还在搜捕山灵族人,这个时候带郁桑姑娘出去并不安全,还容易引火烧身。”

      尹姚说的这些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懂。但想起郁桑水光粼粼的眼睛,如果打破她的期待,他还会像今天一样毫无保留的就在自己身边睡着吗?

      不会,郁桑那个狡猾的小东西会重新审视他,会再次揣摩他说的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她会因为这次的反悔而变得更加想要逃,即使情有可原,她也会牢牢记下他的不好。

      所以他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决不能反悔。

      尹姚道:“十二少女只差最后一个人,整个王庭的眼睛都盯着山灵族,主子你执意要……”

      “尹姚,”崇判打断了他的话:“你要做的就是看好她,保护好她,让她远离危险,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

      尹姚垂下眼睛,低低说了一声“是”。

      ——————

      后天夜晚一到,崇判竟然真的将她带出来了,除了非要给她脸上带着一个青面罗刹面具,其他的郁桑都还算满意。

      明明面具有很多种,神仙模样的隽秀、动物模样的讨喜……哪个都比青面罗刹面具好看,但是崇判偏偏非要给她带这个。她知道崇判存的什么心思,无非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所以他选择了一只青面獠牙的罗刹。

      但这种郁闷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华盈灯会吸引走了郁桑所有的注意力。灯会上的人都扮成各种模样,人群中混迹着许多戴着面具的人,没有人看她。郁桑在不同的摊子之间来回转悠,怎么看也逛不够。

      她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牵着崇判的手,但很快就挣脱开,跑到了一家卖种子的摊子上,一个个挑了起来。

      摊主向她一一介绍了过去,告诉她每个种子的奇特功能,郁桑最后选了一个金黄色的种子,和她头发一样的金色。

      她拿着种子在崇判面前晃了晃:“你猜是做什么的?”

      “我不清楚。”

      “所以才叫你猜。”

      崇判思忖片刻:“能放出金色的光吗?”

      “不是,”郁桑骄傲的笑着摇摇头:“这个种子只要三天,它就会长出带有金色小花的藤蔓,我打算把它种在竹屋外面,以后你晚上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可以看见金色的花朵。”

      事实上华盈灯会混杂着很多骗子,他们卖着各种各样没有人见过的东西,等到手了之后,才会发现被骗了。

      崇判对这个种子的功效抱有疑问,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看来你买到了好东西。”

      他余光一暼,看见角落里有几个人,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崇判了然,又从荷包中拿出几个金颗粒,放在郁桑手中:“如果还有什么想买的就去买吧,不要跑太远,我先去那个茶水摊歇一歇。”

      拥挤的人群与郁桑欢快的步伐很快让她消失在崇判的视野中。他走向茶水摊,坐了下来,转瞬之间,有几个人到了他的身边。

      其中一个道:“主子,那个人也来了灯会。”

      “我知道了。”崇判皱起眉头,打定了主意,等到郁桑再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要立刻带她离开这里。

      太子,那个年轻的、疯疯癫癫的苍冥太子,他也来了这里。他平日里不是不喜欢凑热闹吗,整天和祭司混在一起,研究一些无人知晓的秘术。

      抓捕山灵人,就是这个太子一力推动的举措。

      他怎么会突然来了灯会。

      崇判心中划过一丝不安,拥挤的人群、吵闹的街市、炫目的灯光光芒此时都成了碍眼的东西,他只想找到郁桑的身影,但是没有,她还没有回来。追踪印显示她就在不远的地方,移动的很缓慢,应该还没有什么危险。崇判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水,等待着郁桑。

      可是没过多久,天上忽然落了雨。雨季已经过了,不该再有这样的漂泊大雨,人群四散各自找着避雨的地方。这一场大雨来的很奇妙,空气中漂浮着腥甜泥土的气息。

      —————

      郁桑逛到一半天上就落了雨,她觉得有些扫兴,就和人群一起找寻可以躲雨的屋檐。一个药材店的门檐很宽,只有零星几个人站在下面,郁桑立刻跑了进去。

      可她在屋檐下站了没多久,就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一抹若有若无的绿色烟雾一直围绕在身边,魔气阴森。这里又不是三界,只是一个幻境,哪来的魔气?

      郁桑正疑惑着,突然一转念,想到了行渊的心魔。他是魔,在幻境中被分离了出来,身上有魔气倒也不奇怪。

      这股魔气的来源离她很近——一个戴着面具的和她一样在屋檐下避雨的人。他身姿纤细挺拔,身上穿着华丽的长衫,与苍冥族其他人很不一样。就算是崇判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也不会穿这种少见的宛如丝绸做成的长衫。

      如果这个人不是商户家的贵公子,那他就是王庭里的人。她先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心魔、确实在王都。

      那个人说是在躲雨,不如说他是在修理他的伞。他的伞柄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一时间无法打开。在郁桑要走过去的时候,哗啦一声,他将伞撑开,走进了雨里。

      情急之下,郁桑扯下了自己身上的香囊,追了出去:“公子,这是不是你掉下的东西?”

      穿长衫的人慢慢转过身,她瞧见了他脸上的面具——一只青面罗刹,与她脸上所戴的、是一模一样的面具。

      这种巧合让郁桑背脊发凉,崇判是行渊的本体,都没有与她有这样的机缘,可是眼前这个人,一个心魔,与他见面的第一面就有这种莫名的巧合。这幻境的意志?还是说……是有什么隐藏的含义?

      郁桑的表情隐藏在面具后面,无人看得清。她做出温良的态度将香囊递了过去:“公子,方才你站的位置上落下了这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对方撑着伞,同样隐藏在面具后的情绪无人能察觉。郁桑想好了各种对策,如果他说不是,她就会笑着走过去,同他说也许是哪个姑娘送给他的,让他摘下面具仔细看看。

      可是对方的面具后是一阵轻笑,声音温和,他说:“没错,这是我的,多谢你。”

      郁桑的手又凉了几分。

      这怎么可能是他的,他又为什么要说是他的。

      伞下的人对她伸出手:“你不将东西送过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我以后再也不要赶榜了~赶榜写出来的好差劲还要重新修文(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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