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稿别看》贵霜小鸟

4、污蔑

　　从枯荣寺到计都宗御剑也需两日，两人顾不上休息，日夜兼程硬是缩短到一日半。

　　回宗途中周唯将传讯内容告诉修明，他棺材脸上面露震惊，说道：“高黎的道侣是皇族公主，怎么会是我们杀的？”

　　龙血与皇族，周唯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脑子隐隐约约闪过几丝念头。

　　*

　　衍天宗，主峰，论剑台。

　　平日人来人往的论剑台上，只有寥寥数人，脚步匆匆，似乎此地即将有大事发生，避之不及。

　　山峦之间飞行的灵禽销声匿迹，衍天宗上下透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连山雾都凝滞在群峰之间。

　　周唯与修明对视一眼，走入衍天宗正殿。

　　殿内除了问剑锋主之外，各峰峰主都在，宗主宫凡站在中间，手上摆弄着紫玉蓍草，神情轻松，时不时看一眼其他人。

　　“这次下山除妖，你有遇到什么怪事吗？”宫凡依旧是不急不慢的语调。

　　周唯一五一十地将除妖经过向众人说明，讲述到靠近蛇妖便运不起灵力时，药峰姚青枝和宫凡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宫凡正色道：“你可有检查蛇腹内有什么东西？”

　　“没有。”周唯答道。

　　“蛇妖尸体可有带回？”姚青枝皱起眉头。

　　“没有，解毒刻不容缓，我们就去枯荣寺了。”

　　“哼，我看你是一派胡言，”出声的是一位相貌威仪的年轻修士，身穿黛蓝鹤氅，深蓝色的眼眸中时而流过金光，正是灵峰陆徒遥，“周唯，你要实话实说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徒，注意你的言辞，我徒弟绝不是说谎之人，”宫凡眯起眼睛，手指攢紧了紫玉蓍草，眼神看向一旁的修明问道，“修明，你同我徒弟一起前往，你可作证我徒弟说话所言非虚？”

　　修明听到宫凡发问，上前一步答道：“周师弟说的确是实话。

　　周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想起乾坤袋里古怪的舌骨，正想说话时——

　　“我真元门已到，不速速打开结界！”

　　而后全殿众人都感到宗门结界一阵颤动，是宗门结界受到攻击！

　　此番行为已经极具挑衅意味，大家都脸色都不好看。

　　宫凡脸色冰冷，连身上的星光都暗了一分，重重挥袖，斥道：“真元门也太过无礼！大家随我到试剑台上会会他们！”

　　周唯跟在后面，思索间，就感到宫凡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一下，看见师尊关切的眼神，他心中一暖，听到宫凡说：“徒弟，我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切有为师在。”

　　主峰上空悬浮着一艘巨大豪华的千里越影船，船首一人临风而立，黑发空中狂舞，背着阳光看不清脸，正是高黎。

　　宫凡手起结印打开结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几人头顶，千里越影船从空中缓缓落下，从船上陆续走下一队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绛金色戎服，高眉深目，只是他现在面色苍白，双眼血丝遍布，将英俊的脸庞染上一丝阴鸷，他狠狠地看着众人身后的周唯，似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高黎，我谅你——”宫凡对高黎的无礼行为甚是不满，正要呵斥。

　　高黎头也不抬，忽然手上捏起雷决，一道粗如手腕的雷电从他双指间发出直击周唯！

　　真元门以彪悍雷法闻名于世，高黎是元真宗宗主，堂堂化神期修士，他的暴怒一击，如果打在周唯身上，只怕他要第二次死于雷电之下！

　　灵峰陆徒遥精通术法，反应最快，迅速掷出雷击木令，将高黎的雷法尽数吸收，令牌承受不住巨大的威力，从内部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断成了两截，雷击直直劈在宗门结界上，主峰上空的结界荡出一圈圈涟漪，余波阵阵。

　　宫凡将周唯拉至身后，上前挡住高黎，祭出紫玉蓍草，直指高黎，怒道：“高门主，我谅你痛失道侣，事情还未查明，就对我徒弟出手，别忘了，你在我衍天宗的地盘。”

　　高黎眼神冰冷，阴沉沉地盯着周唯，并不理会宫凡的呵斥，说道：“杀人偿命，宫凡你要包庇恶徒吗？”

　　周唯听到这两人争执，只觉是无稽之谈，从宫凡身后走出，对高黎说道：“我并没有杀害高门主的道侣，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衍天峰修行。”

　　“我徒弟前段时间从秘境回来之后，就在衍天峰闭关修炼，巩固金丹。”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栖云你把七皇子带来。”高黎对千里越影船的方向说道。

　　众人皆转身看向千里越影船的方向，从舱门里走出两人，在前的是一位身穿锦袍狐裘的少年，黑发半束半披，头戴银冠，他脸上的轮廓深邃俊美，嘴角微微向上，一双桃花眼似永远带着笑意，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还掏出一柄白色折扇，脸上一副轻松惬意的神情。

　　他身后跟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赤色长袍，盘领窄袖，身前两肩各绣金色蟠龙，只是龙袍上的脸太过秀丽，削淡了威严之势，此时的他面带愁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脸颊上还有泪痕。

　　周唯看着宣栖云，眼神晦暗不明。

　　宫凡见那人身穿赤色龙袍，皱起眉道：“高黎，你为何带着皇族之人？”

　　“他已服下滅息丹，带上也并不不妥。”高黎说道。

　　“滅息丹是鹿衔谷专门为皇族之人所研制的，可以暂时屏蔽龙血对修士的影响。”姚青枝向不懂此药功效的人解释，“不过服下这药之时，每三个时辰会气血翻涌，经脉逆转，痛苦非常。”

　　“咳咳，各位仙长，在下赫连璴言，排行第七，”赫连璴听到姚青枝说起“痛苦非常”四字，浑身一颤，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似是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仍旧礼数周全的向众人行礼。

　　在赫连璴介绍之时，宣栖云走到高黎身后，一身白衣在绛红色之中非常显眼。

　　“前几日，我道侣本命玉牌碎裂，我施展溯回之术后，杀我道侣之人身穿衍天峰常服，”高黎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你周唯，你是杀害我道侣的凶手。”

　　周唯听到高黎的控诉，瞬间联想到前日斩杀的蛇妖，说道：“我前日下山是前往通泰镇击杀蛇妖，如果真如高门主所说，你的道侣是蛇妖吗？”

　　“高门主的道侣是胞姐，琅芷公主，神龙之子，怎么会是蛇妖！”赫连璴言反驳道，涨红了脸，他身形如弱柳迎风，连生气的声音都不大，情绪激动之下又轻轻咳嗽了起来，高黎见状按住他纤细的手腕为他输了一道灵气。

　　“前阵子我父皇病重，皇姐听闻忧心不已，就下山去看望父皇，她离开时，我就心绪不宁，没想到路上就被人所害。”

　　赫连璴言被高黎输送了一道灵力后，恢复不少，泛着水雾的眼睛感激地看了一眼高黎，又轻声说道，“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就连夜赶去真元门。”

　　“我早就知道你们衍天宗会庇护周唯，璴言是我道侣胞弟，血脉相连，我就在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小人面前以血媒为介，施展溯回术，看你们看清杀人者到底是谁！”高黎取出一个锦袋，从里面倒出几片碎玉。

　　他痴痴地看着手中的碎玉，神情凄切。

　　“高黎，周唯是我徒弟，他不是滥杀无辜之徒，倘若真的犯事，也要由衍天宗处理。”宫凡不甘示弱，直视高黎。

　　“杀人偿命，计都宗什么时候也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高黎嘲讽道。

　　“如果周唯真的是杀你道侣之人，衍天宗自会给你一个答复。”灵峰陆徒遥是最维护宗门名声之人，率先出声。

　　“璴言，又要取你一点血。”高黎对赫连璴言说，赫连璴言抿了抿淡色的嘴唇，应了一声，摊开手掌。

　　高黎以指化剑，一道深深的血痕出现在皓白的掌心，赫连璴言脸上痛苦之色又显，咬着牙不出声，将掌心血滴在高黎手中的碎玉上。

　　“栖云，你拿出涟水镜。”

　　宣栖云站在自家师尊身后，把玩着白玉扇，听到高黎叫自己，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从高黎身后走出，面无表情地手捏法印，口中念道：“天地真元，万炁本根，溯光回影……”

　　话音刚落，一面三丈高，两丈宽的巨大镜子悬浮空中，镜中氤氲弥漫，金质镜框上密密麻麻地刻满铭文，镜子最上端镶嵌着一颗水色晶石，随着宣栖云的低吟，发出一道柔光照向高黎手中的碎玉。

　　他的思绪马上被那水镜中的场景牵扯住了，不禁睁大了双眼——

　　水镜中起伏的氤氲慢慢褪去，逐渐显示出一道青色的身影，镜中少年握着一把漆黑的灵剑，眉眼如画，雪白的肌肤上点点血滴将这谪仙般面容染上三分妖异，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几下后面露狠辣之色，右手提起灵剑直直刺向前方，继而镜面景象渐渐模糊，又恢复到云水弥漫的状态。

　　周唯观察到镜中的自己拿着修明的破妖，此镜显示的正是自己杀死那蛇妖的时刻。

　　“宫凡，你看到了！这是琅芷死前看到的场景，就是周唯这孽障将我道侣杀伤！”

　　高黎再次看见琅芷公主死前场景，目眦欲裂，再也无法冷静，手心聚起雷电向周唯击去，欲将周唯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