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稿别看》贵霜小鸟

3、回宗

　　周唯将仅剩的灵气聚集于足，脚尖点地，身影如风如电，已经后退数丈，被压制的灵力也慢慢开始运转。

　　蛇妖腹部的伤口处鲜血淙淙流出，表面上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剑柄。

　　刚才那一剑速度极快，夹带破空之声，想必蛇妖体内已被气劲绞得血肉模糊。

　　逆鳞被破，体内又插入一把飞剑，蛇妖虚弱至极，黑麟尖端处的红光也变得黯淡无光，金黄的瞳孔直直望着周唯。

　　黑漆漆的瞳仁逐渐变圆，颊窝颤动，居然露出一丝祈求、脆弱的神情。

　　此时看见它眼中露出这股似人类般的情感，周唯心中也有点不忍。

　　见周唯因为自己的示弱而出神，蛇妖知道他已中计，瞬间张开血盆大口，口中尖牙密布，齿尖后弯，两侧巨大的毒牙上还滴着粘稠的唾液，一道细长分叉的舌头从口中弹出卷起周唯的腰身，作势要将他吞下。

　　天旋地转间，周唯感到腰身被蛇舌紧紧缠住，眼前一阵发黑。

　　眼看就要落入腥臭幽深的蛇口之中，举起破宵剑，划破左手掌心，顿时雪亮的剑身上布满了鲜血。

　　他催动全身灵气运向飞剑，剑身微微颤动，在空中发出清鸣之声，左手重重拍向剑身，一股磅礴的灵气从掌心发出！

　　瞬间，一道道细纹已经布满剑身，周唯体内灵力已如强弩之末，硬生生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左手掌握拳又是一击敲在剑身。

　　周唯是要以血为媒，自毁飞剑，利用飞剑自爆之势给它致命一击！

　　随着蕴含灵力的右拳落下，破宵剑细细碎碎的裂纹处绽放出刺眼的亮光，只听得“锵”的一声，剑身已经炸成道道银光，如流星般刺向蛇妖头部。

　　飞剑自爆威力惊人，无数道碎片没入蛇妖的头部、口腔、眼睛等部位，蛇妖早早就放开被束缚的周唯，疼痛得在地上翻腾不止，撞倒了许多树木，扬起阵阵尘土。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逐渐消停。

　　周唯本命飞剑被毁，又被蛇妖甩到地上，口中不住涌出一股股鲜血，想运气灵力查看金丹的受损程度，只感觉丹田处传来剧痛，栽倒在地，提不起一点点灵力。

　　师尊，你给我的是什么机缘啊？周唯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起身，手上捏着一道符箓，警惕地靠近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蛇。

　　硕大的蛇头上血痕遍布，深可见骨，破宵的碎片嵌入每道伤口，蛇妖眼帘微微合上，却是还没断气。

　　“杀……杀了……我。”蛇妖居然开口说话，那声音清婉柔美，凄凄切切。

　　周唯皱起眉头，担心这蛇妖又使诈，停在原地防止它偷袭，虽提不起灵力，捏住的符箓也能让这蛇妖忌惮一二。

　　周唯左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小心绕过蛇妖的头部，从侧边走过，拔出插在逆鳞处的飞剑。

　　那蛇妖已是风中秉烛，连拔出飞剑都毫无反应，只是腹部的肌肉反射性的抽搐了几下，碗口大的伤口血如泉涌。

　　周唯提着剑，直指蛇妖眼间，还是有点犹豫。

　　蛇妖瞳仁竖成一道细线，凶光毕露，周身妖风阵阵，一股惊人的力量自它体内发出，双眼都发出刺目的红光！

　　周唯心中警铃大作，这蛇妖居然要自爆金丹，与二人同归于尽！

　　他再不犹豫，直接将破妖剑深深插入蛇妖的脑部，切断神经，那蛇头轻轻挣扎了一下，已经彻底断气。

　　又想起刚才那一幕，金丹期的蛇妖怎会开口说话，蛇类并没有舌骨，寻常妖兽也是修炼至元婴期化成人形后才能说话。

　　心头微动，踱步上前掰开这蛇的下颚，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蛇的喉部居然进化出似人一般的舌骨。

　　周唯爬进蛇口，只感觉腥臭难闻，迅速将这段蛇舌骨放入了乾坤袋，待日后有空向姚师叔请教一二。

　　在不远处找到修明，他面部肿胀发黑，俊脸变得面目全非，紧紧闭着双眼，撑住腹部的伤处，缓缓坐起身来，脖子上的宝珠刚刚吸了不少的毒气，玉白的表面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蛇妖死了吗？”修明侧耳听到周唯的脚步声，苦笑道：“我刚才试了一下，这蛇毒难解，我暂时可以用灵力压制片刻。”

　　“死了，”周唯扶起修明，让他靠在树干上，仔细看他的伤势，说道，“修师兄，你的珠子已经无法解毒了，现下解毒要紧。”

　　“回宗怕是来不及了，蛇毒猛烈，这宝珠是枯荣寺的慧仁法师给的，枯荣寺就在附近，我们可以前往求治。”

　　修明脖子上的宝珠是枯荣寺的慧仁法师所赠，有驱邪辟毒的奇效。

　　尹华界宗派林立，法门众多，现今的凡间帝王以佛为尊，凡间民众也多数信奉佛法，尹华界内庙宇寺观数以千计，修佛们也是天下行走，广结善缘。

　　枯荣寺正是其中翘楚，每年朝拜的信男善女络绎不绝，香火极旺，特别是近百年来，枯荣寺出了一位慧仁法师，佛法高深，博施济众，在民间和修真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周唯没想到看着凶巴巴的修明与慧仁法师相识，佛法精妙专克邪毒之物，赞同道：“好，我先打坐恢复灵力，稍后就前往枯荣寺。”

　　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不定师尊说的机缘是在枯荣寺。

　　修明掏出止血丹糊了自己一嘴，他体质强悍，断掉的肋骨一两日之内就可愈合，就是脸上好似被烧炭炙烤，双眼刺痛难忍。

　　周唯吃下培元丹，一股暖流从丹田起始，流转周身，运起灵气查看紫府，刚结成的九转金丹已经黯淡无光，金丹上满是冰裂般的细纹。

　　刚才自爆本命飞剑，让自己的金丹受损严重，只能慢慢修养。

　　“修师兄，你能催动灵力吗？我的飞剑毁了。”用袖子子擦了擦破妖，心里说了句抱歉。

　　“只能催动一丝灵力，不知是否能控制破妖。”修明运气一丝灵力已是勉强至极，忍着剧痛说道。

　　“我输灵力给你，可是，我不知道路。”

　　“……”

　　二人最终只能以修明控制飞剑破妖，周唯在他身后输入灵力的方式御剑，依靠着周唯辨认东南西北，摸索了半天，才终于踏上正确的路线。

　　枯荣寺距离通泰镇仅半日路程，周唯和修明二人皆是重伤未愈，操纵飞剑也不熟练，周唯的灵力时好时坏，时多时少，破妖像一片枯叶在空中旋转飞舞，跌跌撞撞地飞向枯荣寺。

　　“修师兄，快到了。”

　　周唯往下望去，晚霞漫天，一座巨大的寺庙坐落在青山下，在夕阳的光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寺庙东西两端各立一座宝塔，奇古秀丽，精美绝伦。

　　正当昏时，寺中传来悠远清扬的钟声，层层叠叠回荡在天地间，惊起一片飞鸟归林。

　　已是傍晚，依旧有很多香客从枯荣寺出来，看见两个衣衫褴褛、浑身血迹、形容可怖的道士走来，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在一旁窃窃私语，更有信徒以为这俩道士是来枯荣寺砸场子的，叫嚷道：“喂，你们俩臭道士，佛门清净之地，你们要干嘛！”

　　“是啊，是啊，寺里的师父们可不要受这俩怪人的欺负。”

　　“这俩道士是来寻仇的吗？”

　　“他们身上好多血，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

　　周唯是第二次被众人指指点点，上次是凤毛麟角的天才，这回倒成了坏人。

　　“阿弥陀佛，两位道友，吴海生早已命小僧在此等候，请二位随我来。”

　　一声清亮的佛号响起，寺院门口已经站着一位身穿月白僧衣的年轻僧人，手持佛珠向二人行礼，霞光照映下，只见他唇红齿白，身姿皎如玉树。

　　“慧仁法师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修明十分尊敬寺僧，双手合十回礼后问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大师不敢当，喊小僧觉圆即可。”

　　僧人声音清润柔和，使人如沐春风，“小僧是吴海生的弟子，师父已经知晓两位身中剧毒，已经备好解毒事宜，禅师见到小友想必会很开心的。”

　　“每次都要麻烦吴海生。”修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对觉圆介绍道：“这是衍天宗首徒周唯。”

　　“周唯道友年纪轻轻，修为精湛，实属难得。”觉圆笑道，后退几步侧身对他们说道，“两位，请。”

　　周唯对觉圆拱手行礼后，跟随他进入了枯荣寺，他是第一次来这佛门圣地。

　　梵宇层叠，香烟袅袅，每座大殿都金碧辉煌，每个屋檐的椽头钉上都印上了枯荣二字，精美非常。

　　“我是听从吴海生的指引才入计都宗的，”修明此时目不能视，却是打开了话匣子，“八十年前我流浪到枯荣寺附近，正值寒冬，又冷又饿，我想着自己是快要死了，正巧遇到枯荣寺的吴海生给乞丐分发食物，我才活了下来。”

　　“原来修师兄跟枯荣寺有这样的渊源，”周唯奇道。

　　“方丈宅心仁厚，尹华界各地都有吴海生的善缘，甚至妖魔两界都有，我寺上下皆视吴海生为榜样。”觉圆叹道，脸上露出神往之情。

　　谈话间，三人依次走过天王殿、大雄宝殿之后，觉圆停在一间净室门口，对两人说道：“师父就在里面等候二位，小僧在外护法便是。”

　　进入净室，一位穿着黄色僧袍的僧人坐在蒲团上，他看似不到六十年纪，眉眼慈祥，只看他相貌决计不会联想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吴海生。

　　周唯好奇地端详这位老者时，吴海生转头看着他。

　　瞬间，慧仁法师的眼睛变得璀璨夺目，似蕴含万千法门，无穷奥秘，好似被吴海生看清了此生所有秘密。

　　周唯背上瞬间汗毛竖起，闭上眼后，又定睛一看，他已变成了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老头，正慈祥地看着他。

　　“两位小友请坐。”吴海生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示意二人坐下。

　　周唯收起心思，盘腿端坐在慧仁法师的对面，刚才那神通应是佛门秘技法眼，能勾出人最深处的秘密，他是否已经知道自己是重生之人？

　　修明也摸索着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浑身的锐气都消去了，行礼道：“劳烦禅师。”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你们与佛有缘，”吴海生笑道：“你身上的明珀珠是驱毒辟邪的法宝，此次蒙尘，我自感应到，你们二人也是斩妖除魔，护百姓平安，待我念诵《般舟三昧经》替你解毒。”

　　“周小友，你金丹受损，且也在此处听我老和尚念经吧，想来也有益处，”吴海生又转头对周唯笑道，“前段时间，我与你师父在科斋大会上也有一面之缘，等你回去也替我向宗主问好。”

　　“谢慧仁法师。”周唯闭眼开始调息。

　　吴海生平和的声音响起，起初只觉得轻声细调，渐渐犹如在耳旁响起，每个音符都像重鼓般锤在心中。

　　周唯感觉紫府内的金丹随着诵经声开始缓缓运转，灵力从丹田中升起，顺着浑身经脉游走周身，又回到丹田内部。

　　在佛修诵经的助力下，比以往修炼还要强上三倍有余，一缕缕菁纯的灵力融入金丹表面，填补着破碎的缝隙，周唯体感浑身都浸泡在暖洋洋的温水之中。

　　正当周唯静心入定之时，渐渐感到腰上的玉简开越来越热，不得不从冥想中脱离出来，他掏出宗主传音的那块玉简，只见上面只显示一句话。

　　“真元门主高黎污你杀他道侣！速速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