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稿别看》贵霜小鸟

35、神符

　　那道锁链渐渐放大，最后幻化成一条与魔龙体型不相上下的庞大金龙。

　　面目姿态不可一世，龙身健硕威猛，巨大粗壮的龙爪强劲地抓住底下黑龙，瞪圆龙眼，怒目而视，口中龙吟不绝，天地震荡。
　　只是这条天姿神韵的巨龙身上金鳞剥落，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渗出一道道龙血，滴在魔龙身上，冒出股股黑烟。
　　双龙势均力敌，相持不下，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竟是维持百年。

　　“看来这魔龙所言非虚。”宣栖云说道。
　　神龙气势非凡，听到宣栖云说话，目光赏赐般地瞥了他一眼，突然开口：“有趣。”
　　宣栖云不明所以，问出心中所想：“魔龙戈耳将你困于此？”

　　“另有他人。”神龙又紧紧缠住魔龙。
　　三头魔龙，分为三体，一个被师尊所杀，一个被困此地，那还有一个化身在何处，宣栖云将一系列线索串起，想道，恐怕这魔龙也是“他人”手中的工具。
　　“为何要利用魔龙将你困住？”周唯问

　　神龙吐出一股炽热的龙息，悠悠低吟：“天机不可泄露！”
　　宣栖云只觉这神龙在装神弄鬼，恼怒道：“紧要关头还故弄玄虚！”

　　硕大的龙眼微微弯曲，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说道：“真的是天机不可泄露。”
　　宣栖云略感无奈，真相呼之欲出，这困龙还在语焉不详，不过有了这些线索，也好出去调查。
　　周唯问道：“那我们如何脱困？”

　　那神龙给了周唯一个硕大的白眼，说道：“吾若是知晓，也不必困于此地百年。”

　　幸亏打不过这条金色大蚯蚓，宣栖云真想拿起天伴剑给它戳几下。
　　短短几日内，二人又一次被困在一个不知如何出去的地方，即使淡定如周唯，也不免觉得，最近实在是太倒霉了。
　　宣栖云开始观察四处的环境，思索如何破阵：“如果将此处毁去，应该可以破阵。”

　　“哼，吾劝你放下此等念头。”神龙说道：“魔龙与吾，同时降世，将掀起巨大灾难。”

　　周唯此刻却想起一个人，修明去了何处？
　　修明与另外二人不同，在明白真相之前，他待吴海生如救命恩人，对他的模样更是铭记于心。
　　见到经变图上的那人睁开双眼，便知此人就是吴海生。

　　而那双诡异的妙眼正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梦魇时，脖间的宝珀珠亮起，氤氲光华化作一股清泉流遍修明全身，将他从黑暗中唤醒。

　　一众僧人受到妙眼蛊惑，纷纷陷入最恐怖的幻境之中，而幻境受到的伤害竟能映射于现实□□，一个个鲜活的□□霎时间血肉横飞，断肢残躯遍地，短短时间内，佛门净地变成一片血淋淋的人间地狱。

　　修明清醒后，眼前便是这幅景象，不禁让他怀疑是否又掉入另外一场幻境。
　　他握紧破妖剑，急急看向身边周唯和宣栖云站立的位置，见他二人都是双眼无神，对周围环境毫无反应，便知道他们也陷入幻境之中。

　　修明闭上双眼，不想受到壁画蛊惑，正要提剑将经变图毁去之际，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修明！”
　　猝然转身，他见到一个无法面对的人，慧仁禅师，不对，应称他为吴海生。
　　再次见到他的面容，恍若隔世。
　　吴海生缓缓抬起慈祥眉目，悲哀地看着修明，低声道：“你已都知道了。”
　　修明咬紧牙关，血腥味在口中散开，他只能紧紧握紧破妖剑，剑身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害修家，为什么要杀害我与娘亲？
　　漆黑的眼眸中集聚起一点坚韧的亮光，他将破妖剑指到吴海生眉心。
　　剑尖依旧不稳。

　　“我与李复义那日出海，遭遇风浪，我们二人都落入海底，那魔龙蛊惑有金银财宝要赠与我们，那时你刚出生，正缺银两，我就答应它了，不料它将我们二人夺舍，杀了你和你娘，杀了修家，夺走宝珀珠，”吴海生一双妙眼簌簌落泪：“我自幼研习佛经，拿了宝珀珠后，恢复了短暂的意识，趁机将李复义杀害，将他抛入海中。”
　　修明的剑已经平稳，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

　　“我知道，此事，你不会相信，”清泪落入滴在他杏色的僧袍上，那段一直尘封的记忆被他血淋淋地剥开，“后来我一直躲在宝珀珠里，时而清醒，时而沉睡，那魔龙开始学习佛经，吸引神龙注意，但它一直不得要领，我便对它说，让我来替你引来神龙。”

　　“我拼劲全力研读佛经，所幸有所成就，神魂也越来越凝实，那日，我提议魔龙让我主导身体，这才能引来神龙聆听佛音，”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想趁魔龙松懈之际，将它压制在我体内。”

　　“可是我太高估我自己，那魔龙从我体内钻出，与神龙争斗在一起，我将宝珀珠放入口中后，便失去意识。”
　　修明细细思索吴海生的话语，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经变图是怎么回事？”

　　“此图一直在这寺内，当时画中并没有神龙，”吴海生稍稍看了眼壁画，又回头望着修明，说道：“等我清醒时，我被丢在一处深山里，心脏处被刺了一剑，所幸有宝珀珠护体，才捡回一条性命。”
　　“我知自己罪孽深重，无颜再回村中，就想行善积德，以弥补我的业障，那日，我见到你时，就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就将宝珀珠赠予你。”

　　吴海生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他陡然跌在地上，苍老的面容满是泪痕，说道：“我还未给你取名，我也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我听你的名字是修明，我就知道你过得很好。”吴海生抬头看着修明，压抑百年的秘密就此揭开，他再也不抑制身为父亲的情感。
　　我一直过得不好，修明很想说出自己这一生所经历的苦楚，但他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苍老父亲，竟想不通究竟是谁更痛苦。

　　吴海生闭上眼，平复情绪，站起身来，对修明说道：“我知道，你们遇到困难，我这次来，是为了解决此事。”
　　“我知道我又贪婪，又懦弱，不敢向世人揭开我的往事，”吴海生目光坚定地看着经变图，说道：“当我知道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弥补我的过错。”
　　修明早已将剑放下：“你要如何……”

　　“那魔龙，先前已经将我夺舍，我这具身躯，是它最好的容器，将经变图打破后，它自然会被我吸引，”吴海生走到经变图前，说道：“等它进入之后，我就运用佛法将他镇压。”

　　修明紧缩浓眉，破妖剑指着他的背心，一字一顿道：“我不相信你。”
　　吴海生叹气：“我说的都是真的，除了，最后一句！”

　　同时，背对修明的吴海生勾起与壁画上同样诡异的微笑，将手狠狠探入龙神画像。
　　修明不再犹豫，将破妖剑刺入他的背心，剑尖居然被护体佛光挡在体外。
　　十方城的禁制竟对佛修无效。

　　困在幻阵的周唯与宣栖云此刻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抬头看去，漆黑的天空中竟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正抓向交缠的双龙！
　　神龙大怒，吼道：“他要抓住我们！”

　　魔龙也想躲避这只巨手，双龙互不相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越来越近。
　　宣栖云立即挥剑向大手，不料竟似砍在幻影上一般。

　　“不行的！这是从阵法外进入的，你碰不到！”神龙气得口吐龙焰，骂道：“死臭虫，快点让开！”
　　魔龙不甘示弱，回吼：“要让你先让！”

　　“这阵法被破坏，你们会怎么样？”周唯已凝聚好神识，准备从内部破坏。
　　神龙在不断扭曲身体躲避那只巨手，说道：“吾乃神龙，不被此间天道接纳，出去便会遭天谴，我遭天谴……”
　　说道一半，它就紧紧闭嘴。

　　周唯此刻却想起禹铸鼎，苍梧秘境不属于此界，那禹铸鼎说不定可以将这神龙庇护，对宣栖云说：“我们从内部破阵，我有办法。”

　　“嗷呜！”神龙见这两个凡人不听话，气得龙吟都变了味，急吼道：“无知的人类！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虫！”
　　宣栖云与周唯正要破阵，就见四周景物轰然坍塌，意识一晃，竟已回到现实。
　　原来是修明见攻击吴海生无效，便立即提剑将经变图毁了个大半。

　　但是吴海生已然得逞，他一只手抓住不断挣扎又互相撕咬的双龙，脚步一点，后退数丈，狞笑道：“神龙不被世间所容，魔龙将为我作用，这世间一切都将由我掌握！”

　　宣栖云正想御剑将吴海生的那只手砍下，猛然想起此地还位于十方城之内，无法提气，就想施展身法，去吴海生争斗。
　　神龙现世，天谴降临。

　　旋涡状的黑云立即聚集于十方城上空，无数道声势浩大的紫青色闪电在云层中翻滚，一时间天地变色，万物臣服。
　　巨大的威压将在场众人镇得无法动弹，只有神龙还在哀嚎，不断叫唤：“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被这佛音所迷惑！”
　　周唯顶住压力，唤出禹铸刀，运起全部神识之力灌入刀身，顿时青光大盛，禹铸刀逐渐变成一枚拳头大的青铜鼎，将它抛到空中，对神龙喊道：“快点入鼎！”

　　神龙立即感受到此物不属于此间，嗷呜一声欢呼，倏忽间，空中金痕一闪，它钻入鼎中。
　　禹铸鼎乃收九州之金所铸，此时它悬浮于半空，青色的铜面之下宝光流动，神光熠熠，古老苍凉的气息自小鼎中传出，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被这独特的小鼎所吸引。

　　宣栖云见到这古朴的青色小鼎，顿时如坠冰窟。

　　第四十五章阴魂不散

　　神龙一进入鼎中，那枚小鼎在空中晃悠一下，咣当掉落在地，又变回一个不起眼的黑铁疙瘩。
　　而天上的劫云感应不到神龙的气息，迟疑了一阵，也渐渐散去，天空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
　　神识消耗过大，识海内一片空白，周唯脸上冷汗津津，意识逐渐陷入黑暗，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却是宣栖云苍白惶恐的脸庞。

　　吴海生见那小鼎定不是凡物，近在咫尺，心生贪意，伸手想将此纳入怀中，却被赶来的修明一脚踢开。
　　“哼，修明，等为父我吸收了这魔龙的力量，我便是这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吴海生也不恼，重新站起身，魔龙仍在他手中不断挣扎，他说道：“再也无人议论我的过往，你也会跟我一样名声大噪——”
　　修明目眦尽裂，怒吼：“你不配喊这个名字！”

　　宣栖云小心地将周唯扶到安全的角落，无暇去关心那青铜鼎，又提剑攻击吴海生。
　　吴海生诵经不绝，字字真言在空中汇聚成一道神光普照的屏障，护在全身，而后笑道：“十方城禁制并不限制佛修，你们阻止不了我！”
　　魔龙在神光照耀下，冒出滚滚黑烟，痛得大嚷道：“死秃驴，我要将你大卸八块！”

　　连续的变化已将修明的思绪搅得混沌不堪，他机械性地攻击吴海生，双眼血丝遍布，不断地喘着粗气，耳边嗡嗡作响，心魔顿生，宝珀珠也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一遍遍地释放华光，让他冷静下来。
　　两把飞剑此刻如两把凡铁，不断敲击着吴海生的护体神光，看似毫无效果，但每次打击，那神光便微弱一分。
　　吴海生知晓护体神光只能抵挡一时，他当机立断地举起魔龙，便要吞入腹中。

　　千钧一发之际，伴随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团雪影掠过他的手，那条魔龙消失不见！
　　竟是玄玄鸟抓住了那只魔龙，洁白羽翼扑闪，迅速飞离吴海生，它嫩粉色的双脚提着魔龙，强烈的魔息侵蚀它的爪子，一瞬间血肉模糊，剧痛之下，它再也支撑不住，哀鸣一声，那魔龙从它脚上掉落。

　　离开佛光禁锢，魔龙深沉地怒吼，身型渐渐放大，怒吼道：“我定要将你们全部杀——”

　　话未说完，一只嫩白的小手又将它抓住，小修明不知何时从宝珀珠里出现，他眉心朱砂闪烁神光，莲口开合，念诵着天音妙语，霎时遍地金莲，朵朵莲瓣舒展盛开，地面涌出淙淙圣泉，天边落下片片金色花瓣，一道璀璨闪耀的七彩霓虹现在众人上方。
　　庭院内异香扑鼻，金光满院，僧侣们的魂魄此时也被这天音唤起，皆盘坐在地，念诵佛经。

　　小小的身影此时观之，宛若一尊慈悲佛陀，稚童的脸上不断变幻成男人、女人、老人、青年的面容……
　　十世善人，现世是他的最后一世。

　　他双目微阖，似笑非笑，右手手结法印，左手缚住魔龙。
　　魔龙哀嚎之声逐渐削弱，挣扎的身躯此时再掀不起波浪，它在小修明的手中渐渐变小，腾起的黑气在神光照耀下，慢慢化作一阵青烟散在空中。

　　不消片刻，不可一世的魔龙灭于小修明之手。
　　吴海生见小修明出现的一刻起，心神大乱，再也无法维持护体神光，浑身都是破绽，被宣栖云一脚踹翻在地，两柄飞剑齐齐架在他的脖颈间。

　　“魔龙！我的魔龙！”吴海生不管脖颈上的飞剑，疯癫似魔，吼道：“你怎么没死！我杀了你！我记得我杀了你！”
　　小修明身影一晃，竟是透明了许多，他并不理会吴海生的嘶吼，朝盘坐的僧侣魂魄颔首，又开始念诵《往生咒》。
　　众僧侣起身双手合十，念诵佛号，魂魄渐渐消散，已然进入轮回。

　　他稚嫩的小脸疲惫之色尽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嘟着小嘴，毫无方才屠龙之威，又“咻”地一下缩回宝珀珠之内。
　　一场旷日危机，竟如此收场。
　　宣栖云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收回天伴剑，这几日跌宕起伏的经历，好似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他将落在地上的玄玄鸟捡起放在周唯的身旁，又眼神复杂地看着青铜鼎，不敢去碰它。
　　“我要将他带回枯荣寺，”沉默许久的修明开口，他又抚摸着脖间黯淡无光的宝珀珠，说道：“我会告诉所有人他的所作所为，小修明也需要滋养。”

　　吴海生此时已疯疯癫癫，又哭又笑，正一根根拔着花白的胡须，不断叫嚷：“我是龙，我是龙……”
　　宣栖云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然后又看向那青铜鼎，向修明说道：“修师兄，能将那鼎递给我吗？”

　　修明不理解他的意图，但也照做，宣栖云却不用手触碰它，而是拿了块布将它包裹严实后放入周唯的怀里。
　　“宣师弟，我走了，你保重。”修明见他在给周唯输入灵力，知晓周唯会有人照拂，便告辞离去。
　　宣栖云此刻全部心思在那枚不起眼的青铜鼎上，凝视周唯沉睡的面孔，不知如何是好，那幻境是在告诉我什么？我以后会害死周唯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对他，是……

　　“痛痛！”玄玄鸟此刻终于清醒，见到宣栖云在发呆，立马叫嚷起来：“儿砸！痛！”
　　他的所有心思都被这一声鸟叫打醒了，此事解决，玄玄鸟算是一个大功臣，不计较它的出言不逊，把它抓在手里，仔细观察它的伤势。

　　粉嫩的鸟爪被侵染得厉害，鲜血淋漓，稀薄的皮肉之下都可以看见森森白骨，还有丝丝残留的魔息在啃食它的双爪。
　　这必须靠涤魔丹敷贴才可痊愈，宣栖云此刻也开始担心玄玄鸟的状况，这道魔息浓烈诡谲，附着在活物上便是生生不息，只有涤魔丹才可以完全去除。

　　先简单敷了些镇痛的丹药，用干净的绷带将它双爪全部包住，正准备将玄玄鸟放入怀中时，又听它开始叫唤。
　　“跟他贴贴！”重伤之下，玄玄鸟也顽强有力地朝周唯靠拢。

　　“不行！”宣栖云用细细绷带将它的嘴巴绑住，强硬地将它放入自己怀中。
　　扶起周唯，揽住他的腰，手下的肌肤柔韧但不失力量，让宣栖云有些心猿意马。
　　突然手臂硌到一个坚硬物件，是周唯怀里的青铜鼎，一瞬间他的旖旎心思全无，迎着绚丽的朝霞，慢慢地走出了慈恩寺。

　　*
　　周唯是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醒来的，他眨了眨眼，看着头顶繁复精致的华丽床帏，一时间也无法辨别身在何方。
　　缓缓坐起身，蓬松柔软的锦被从他的身上滑下，神识耗尽，此刻大脑仍是隐隐作痛，左侧传来一点动静，原来是玄玄鸟正睡在自己枕边。

　　圆滚滚的身子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只是脸上的红斑十分浅淡，头上黄色的三根羽毛都无力地耷拉在脑后，微微张开的粉色鸟嘴传出轻轻的呼吸声，看样子受伤不轻。

　　周唯见它睡着样子憨态可掬，也不由地用食指摸了摸它的头顶，玄玄鸟若是醒着，定会激动得又昏过去。
　　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传来，他往床外看去，山水屏风后，是一道坐在浴桶里的人影。
　　原来是宣栖云在洗澡，不过为什么要在我房间里洗？

　　不对，应该是他的房间，这倒无可厚非。
　　周唯给了自己答案，缓缓又躺下，被窝温暖又棉软，对于疲惫的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总感觉少了点东西。
　　躺下时，头部碰到一个硬物，他从枕头下中摸出了一个布袋，这宣栖云怎么老喜欢在我枕头边放东西。

　　将缠绕的布条扯开，原来是变成黑铁疙瘩的青铜鼎，往内看去，那神龙也消失不见了，他此时仍是晕眩头痛，见事情都已解决，就将放在玄玄鸟旁边，又缩回被窝，贪图这片刻祥和温暖的时光。

　　屏风后，宣栖云终于一偿夙愿，泡个热水澡，念及尚在昏睡的周唯，他随手披了身蚕丝里衣。

　　见周唯苍白的双颊上染上两抹酡红，紧闭着双眼，不免又开始担心他的伤势，正要上前搭脉时。
　　周唯睁开一双泛着水光的黑瞳，见他衣衫不整，想出言提醒，那温暖还带着湿意的手就贴上自己的额头。
　　“你好些了吗？”宣栖云俯下身子，衣襟大开，眼中尽是关切。

　　余光瞄到他的胸口好似有一道暗红伤疤，周唯疑惑蹙眉。

　　宣栖云注意到他的目光，突然脸色大变，急忙转身离开，不远处，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我……我忘记……穿衣服。”
　　周唯将头埋入被窝，鼻间都是恼人的浓郁熏香，感觉脸上热气更盛，眼前又浮现那道伤疤，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