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稿别看》贵霜小鸟

32、回归

　　第三十九章破局

　　意识回归，宣栖云仍躺在那叶扁舟之上，睁开眼，并不是刚才陵天仙尊回忆中的青山白水。

　　身下摇摇晃晃，处于一条不知边际的天河之中，头顶是一片寂寥浩瀚的无尽星空，方圆万里之内不见活物。

　　“这是？”

　　宣栖云观察天河，平静无波的水流下，点缀闪闪银芒，引诱着舟上之人，来触碰这落入河中的天上星辰。

　　他被这美丽的景物所迷惑，想去掬一揽星光，要触到这河水之际，天伴剑突然窜出一道电花，将他惊醒。

　　而那凶险万分的天河之水，堪堪要碰上那指尖。

　　坐回舟内，宣栖云抽出天伴剑，剑身本是晶莹如雪，隐现银色电流，此时却多了道金光流动，锋利无比，寒意逼人。

　　这是那陵天老头给我的机缘？

　　双指拂过雪亮剑身，触手冰凉，识海中能感受到天伴剑喜悦的情绪，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周唯在哪里？

　　陵天惭愧说是要我做出选择，难道跟刚才看到的幻境有关系？

　　短短时间内，宣栖云已经历了两处幻境，不由腾起一个猜想，那真的是幻境？为何如此真实……

　　扁舟顺着天河不知漂向何处，远远望去，一点沙洲在天河中央，一抹淡淡的青影在这荒芜之地，生出万点生机。

　　周唯抓住那只雪白小肥啾，将它摇晃醒，恶狠狠地问：“宣栖云在哪？”

　　“儿砸！”淡粉的小嘴里吐不出好话。

　　松开紧握玄玄鸟的手，将禹铸刀和星盘摆在一处，他不断地思索这几样物件的关联。

　　又听得那玄玄鸟叫唤了声：“儿砸！”

　　似从很遥远的方向传来自己的名字，周唯站起身，发现天河尽头，有一叶扁舟缓缓漂来，舟上站着一人。

　　“周唯——”

　　那人一袭白衣随扁舟而来，见到周唯再也藏不住心中欣喜，正要起身飞到沙洲之上，却好似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困住一般，每次要跳出扁舟范围，都被弹回原地。

　　见他这样，周唯说道：“这舟上有禁制。”

　　扁舟离沙洲越来越近，周唯的模样越来越清晰，见他未受伤，宣栖云说道：“你是被传送到此？”

　　“是的。”周唯沿着沙洲岸边，朝他靠近，“这地非常古怪，你可有破解方法。”

　　宣栖云细细回想方才幻境，那清衡星君好似拿了个星盘，站在岸边，而陵天道尊同我一样，随扁舟而来，难道也要我用这天河水——

　　眼前浮现出那滴清衡星君的眼泪，他恍惚中觉得陵天是不愿看到这滴眼泪的。

　　到底要我做何种选择？

　　“我在这星砂中发现此物。”周唯见扁舟已沿着沙洲绕了半圈，将星盘拾起想要递给宣栖云，却发现也是被空气屏障挡住。

　　果然有这星盘，宣栖云用脚尖点着舟沿，尽所能地观察这星盘，正要说些什么，河水突然掀起波浪，一阵颠簸，他无法保持平衡，跌落舟内，再起身时，却离那沙洲越来越远了。

　　不消片刻，已看不见周唯身影。

　　极目远眺，渺茫星河，风烟俱净，天水共色，只剩扁舟一点。

　　宣栖云颓然坐下，方才这天河引诱我去碰它，可天伴剑却阻止了我，也许这破局的方法，不在我身上，而是哪个星盘。

　　宣栖云深感实力的差距，陵天老头总不会欺瞒我吧，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修炼，看看是否能破这恼人的迷局。

　　载着宣栖云的扁舟越行越远，周唯又开始再次端详这平平无奇的星盘，细细摩挲，是非常普通的木制触感，许是埋在这星尘中许久，让白皙的手掌都沾染上点点星光，泛着银色光晕。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周唯拿起禹铸刀询问道。

　　那禹铸刀此刻真的成了一块乌黑的凡铁，毫无动静。

　　再无他法，周唯只能盘腿坐下开始调息，此地灵气倒是浓郁，也许突破后能想出办法破局。

　　幻阵之中，光阴不与世间同，周唯从入定中醒来，蓦然发现金丹已有突破迹象，衣物竟也缩短了一寸，露出一截的手腕。

　　我到底修炼了多久？

　　起身查看，依旧是那副寂寥无边的景象，天上的星辰也无变化，低头看向脚踝，也露出一截，貌似长高了不少。

　　那玄玄鸟依旧在肩膀上假寐，若不是传来细细的呼吸声，周唯都要以为它是要睡死过去。

　　难不成这陵天祖师看我修为过于低微，特意把我困于此处，得修炼到一定境界才可出去。

　　若是平时，周唯定会在此地修炼，可目前还有许多要紧事要完成，看这情形，怕不是已过了好几年……

　　境界提升，五感比之前敏锐许多，听见不同寻常的水流声，周唯走到沙洲岸边，聚集灵力于双眼，见一叶扁舟自远处漂来，舟上立着白衣人。

　　看身量也是长高不少，周唯瞧见宣栖云好似没长白胡子，稍稍放心，修行无岁月，如果我入定几百年，他也许就垂垂老矣了。

　　“周唯，你也长高——”

　　宣栖云也是同样的经历，站在扁舟上，遥遥望见周唯，正想打招呼，待看清他的脸时，又突然顿住。

　　跟幻境中的脸竟是一模一样！

　　他又一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能站在舟上，默然无语。

　　周唯此时见宣栖云穿着短了一截的衣服，显得些许滑稽，倒与前世暗算自己的模样大不相同，说道：“你想到解法了？”

　　僵硬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放松不少，宣栖云语速极快地说道：“也许在那星盘上，你可试试将其毁去。”

　　入定醒来之后，他就在思考陵天残魂所说的“选择”二字，所见之物中，只有那星盘好似是幻境中的物品，若陵天当时将这星盘毁去，是否会有另一种选择？

　　周唯立即明白，抽出禹铸刀，这禹铸鼎也是苍梧秘境所出，也许是关键。

　　见周唯拿出的这把铁刀稀松平常，刀身上斑斑锈迹、坑坑洼洼，正奇怪他为何不拿碧洗剑之时，那刀身已触碰到木制星盘——

　　两者相触的刹那，整个玄妙空间都开始震动，强烈的震感之下，两人都站不稳，天空似乎渐渐崩溃，不断有巨大的碎片掉下，落在天河中，掀起惊天波浪。

　　宣栖云发觉此刻的空气屏障已消失，足尖一点，落在沙洲之上，见那星盘在铁刀的触碰下，已变成一堆沉色的木屑。

　　正想开口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二人之间，继而脚下的星沙开始不断下沉，就连这沙洲都要坍塌，他只得上前紧紧抓住周唯的手，说道：“抓紧。”

　　周唯回牵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竟不分彼此。

　　脚底的沙洲再也支撑不住，崩裂成无数碎片，两人脚下一空，直直坠落到无尽的虚空。

　　随着一声清亮的鸣啼，玄玄鸟变成大鸟的形态，将二人接住，煽动洁白颀长的羽翼，飞向天空。

　　落在松软结实的玄玄鸟背，周唯和宣栖云才有闲心观察这处空间的状况，一颗颗星辰不断地落在天河之中，沙洲的位置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无边无际的天河之水尽数引入。

　　“你是如何知道破解之法的？”周唯心里却想这小子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宣栖云依旧是不适应周唯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只瞄了一眼，又低头，想说出那幻境的见闻，却又好似什么都记不得了，只当是做了场虚无的梦境。

　　最终只能说：“我好像碰见陵天道尊的残魂，然后遇到了一些事情，但记不得了。”

　　周唯点点头，陵天道尊一向是神秘莫测，二人进入他的洞府，得到一些机缘，说不准过些时日也会将其遗忘。

　　两人的手仍是交握状态，周唯不禁看向宣栖云，他侧脸的轮廓比先前更加深邃，已有些许前世栖云真人的风采了。

　　他的手比平时还要温热，几乎要将周唯的手心烫伤了，周唯想抽回手，又被他紧紧握住，正当不解时，异象又现。

　　不知何时玄玄鸟已载着二人飞出仙宫，往下望去，圣洁无暇的宫殿此刻也呈崩塌之像，自顶端开始慢慢化成细碎的粉末，随风散去，不消片刻，宛若城池般的仙宫已消失在云端。

　　洁白的玄玄鸟背上突然洒下玄妙金光，两人齐齐抬头，都被这震撼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漫天红霓中生出万朵金莲，香花飘落，天音妙韵迭荡天地，金凤青鸾，神龙仙鹿，鸣蛇麒麟，各色瑞兽奔腾天际。

　　一个人，高悬于空，逆光之下不辨容貌，但那傲视万物的气势如天地之剑，直欲刺破这苍穹。

　　高耸的天门自虚空中出现，天门之内瑞气千条，紫光万纵，云雾翻腾，神虹闪耀。

　　那人凭虚而踏，一道金色台阶自他脚下出现，一步步接引他走向天门。

　　周唯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就由这飞升之人完完全全展示在前，他凝视着那逆光而行的背影，好似领悟到无尽玄妙法门。

　　那人走得很慢，很从容，步伐却十分坚决，即将进入那道天门时，蓦然回头，漫天金光之下，只窥见一双俾睨天下的眼睛。

　　突然化作一道无可匹敌的金色利箭飞向二人！

　　无声无息，避无可避！

　　须臾间那箭痕已来到二人面前，宣栖云见周唯完全沉迷与这升仙景象中，顾不得其他，起身将他扑倒！

　　那道金光直直打入宣栖云的身体，背上传来浑身战栗的剧痛。

　　周唯也立即反应过来，急忙抱住那颤抖的身体，看向他受伤的背部，发现衣裳洁白如雪，毫无破损。

　　不敢掉以轻心，低头捧住他苍白的脸庞，问道：“你怎么样了？”

　　那道金光入体时，痛彻心扉，但又立即消失不见，反而化为一股汹涌磅礴的力量进入宣栖云的周身经脉。

　　知道这金光好似是个天大的机缘，但他此刻望着周唯秋水般的眼眸，又被他温凉细腻的双手捧住，福至心灵地说出一个谎言：“我好难受……”

　　随之脸上出现细密的汗珠，又怕周唯从脸上瞧出端倪，顺势将头埋入他细腻洁白的脖颈，周唯身上极淡极雅的檀香将他包围了。

　　此时周唯身上挂了一个热腾腾的成年人，顿时身体僵硬，但念及宣栖云的确是为自己挡刀，也不忍心推开他，只能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问道：“疼吗？”

　　宣栖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依旧哼哼唧唧地说道：“还是很疼。”

　　滚烫的双唇不小心碰到他脖间柔软的肌肤，呼出的热气让周唯几乎化成了石头，雪白的脸也被这热气蒸出了红晕。

　　呆了半晌，周唯才反应过来，正要伸手去搭宣栖云的经脉，却见他已经起身，脸色依旧苍生，却比之前好上许多。

　　宣栖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我没事了。”

　　周唯见他这样子，也知道无碍，只是脸上依旧发烫，轻轻说了声：“嗯。”

　　而后，又补充了句：“你将我喊醒即可，不必为我……”

　　话还未说完，宣栖云便抢道：“这是我愿意的。”

　　语气坚决，掷地有声，周唯一时无法猜出其中深意，刚想教育这个毛头小子，却又觉得此时不该这么说。

　　最后只能装作严肃地丢下一句：“下次不许如此。”

　　宣栖云凝视着沐浴在霞光之下的周唯，在这永久又短促的一瞬，他已经注意到有一股不再压抑的情感从心口溢出，刚想说些什么——

　　天门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鸟背上的二人连同玄玄鸟一齐吸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