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邂逅》夏亦絮

4、梦呓第二章

　　我们赶到的时候，二哥正倒在地上，满脸鲜血。当时雨下得很大，空旷的路边孤单立着的是一长串稀稀拉拉的树的影子。借着车灯的微弱光芒，我看到了在地面上蠕动的二哥，于是忙拉着石头停车。

　　我们是来打架的。

　　接到二哥的电话，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所以拉着石头飞奔而来，就是要帮二哥打这场架，也帮我自己打这场架。

　　我扶起二哥的时候，他好像已经痛得连说话都有些费劲的，却还是在牙齿间用力和着血星子喷出来几个字，“还是，让…那小子…走掉了……”

　　我泪流满面，“我不恨他，真的，一点也不……”

　　二哥说的那小子，便是我谈了将近十年的男朋友，现在的我好朋友的男朋友，曾经最最让我心动，也最最让我感动的人，我以为会永远刻在生命里，然后牵手一起走到生命尽头的人，程远。

　　十年前的那天傍晚，柔柔的路灯下，程远狠狠抓住我冰凉的手，一言不发，我回头望他，他的眼睛里满是坚定，那一刻我便断定，他就是我此生唯一的依傍。

　　可正是我无比信任了十年的人，居然在一天，带着我刚刚亲手为情人节做好的蛋糕，去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度过了一个浪漫的情人节。

　　还记得那天，电话里的程远似乎有些疲惫，我微笑问他蛋糕的主色要什么颜色，他淡淡道粉色，因为粉色有着如太阳的温暖，和如玫瑰的浪漫，令人有种依傍的感觉，而他，便要成那依傍。

　　我自然是感动，因为这话是我自己的原话，记得最初的时候，我告诉过缓陌，粉色是我对程远的第一感觉，依傍的感觉，它接近太阳的金色，也接近玫瑰的红色。那时只记得缓陌点头同意，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一直以为这是她对我和程远看好的祝福之语，到头来，竟是这般境地。

　　他是依傍，却不想是我的依傍，仅此而已。

　　我和石头一起，把二哥送到了医院，经过了层层复杂的检查，二哥终于被鉴定多出骨折，而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那一口整齐漂亮帅气的牙齿，也因为这一夜里的雨战，而变成了永远定格的功勋。

　　我一边为他削苹果，一边深深埋怨，“你怎么就那么不爱惜自己，若就这样了，看你以后拿什么去追漂亮姑娘！”

　　二哥却微笑，张口接过我填到他嘴里的苹果块，一边咬着苹果，一边道：“那小子就该尝尝背叛我妹妹的滋味，他以为你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我将本来该递到他口中的苹果块丢到垃圾桶里面，起身，不再理他，过了一会，便又觉得两个人这样别扭着，只好踱步出去。刚好碰见一个从车祸现场抬进来的病人，楼道里瞬时弥漫起了浓浓的血腥味道，深深刺着我的鼻腔，于是，我转身从楼梯下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在楼梯上看到这层楼的窗台上静静放着一盆开得正好的粉色蔷薇，便不由自主被它吸引，慢慢踱步到跟前。我向来爱花，最爱蔷薇，加上又是我比较中意的粉色，所以便多停留了一会，后来一想到粉色所带给我的伤害，稍稍落寞了一会，便准备转身回去照顾二哥了。

　　恍惚间，仿佛看见程远拿着水壶远远站在那里，完全是一种不相信的表情。我原以为是错觉，伸手揉揉太阳穴的地方再看，他的身影好像比刚刚还要清晰很多。我这才明白，这株蔷薇，原是他种的。

　　我的心好像在瞬间开始怦怦直跳，就好像第一次遇见他时的那样，我暼过他的目光，不敢看他，却也不舍得离去，只好低头站在那里，看自己鞋尖绣着的细白的丝线，而我将目光移向近处时，同时却看见了自己鼻尖细密的汗珠，我果然还是逃不过，尽管掩饰得再无所谓，尽管已经几乎在所有人面前说了程远的不好，但就在这一刻，他所有的好又瞬间从记忆中出来，时刻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真的很没出息。

　　“我……”他开口了，声音和语气依旧是那么的温润，“这株蔷薇，是陌陌住院前栽种的，她放不下它。”

　　他的声音如山间的泉水叮咚，令人的听觉细胞瞬间舒缓，他的嘴唇一张一合，那么好看，可从这唇中说出的话语，以美好的声音为载体，却是我深恶痛绝的东西。

　　我终于明白了上帝还是公平的，他不会让任何一件事情过于完美，比如现在。

　　“她一直都有心脏病，近几年好像更加严重了，好好照顾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自己这样大度的，但是我知道，自从看见了程远，我的心情正在经历着冰火两重天的洗礼。我不再留恋，迈开步子准备离去。

　　只听得他在身后喊了一声，“紫颜…”然后是一声若有若无的轻轻叹息。

　　我不知道他是因何离开我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够接受他今后有可能的道歉，我只知道当我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依傍已经没有了，我不知道偌大的世界，谁还将是我的依傍。

　　几个月后，二哥出院了，和我一起接他的，是跟他同一个病房的女子，那女子眉目清秀，性格温和，不知道已经缺了几颗牙的二哥，是怎样将这个女子哄到手的，只是希望这次，他能够不要像以前那样，在真心对他的女子面前，说出让人家大失所望的话来。

　　一到夏季，雨还是会淅淅沥沥地没黑没白，我还是会站在楼顶发呆，我抱着膝盖，坐在楼顶满是蔷薇花的玻璃房子内，不停的发呆。程远是那样的了解我的喜好，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完全了如指掌。而同我玩的极好的缓陌，亦跟我有着相同的爱好，几乎是我的翻版，我几乎明白了，这近十年以来，自己所扮演的是怎么样的一种角色，什么依傍，去他妈的依傍……真是可笑到极点，我不停的笑，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不停地哭。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正是那女子刚给二哥买的衬衫。记得刚上楼顶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很客气地聊天，下来以后，地面上多了很多用过的面巾纸，我便知道，有人哭过。

　　二哥在我身后，端着刚刚熬好的汤，我伸手从沙发上抓起一个抱枕，向他狠狠摔过去，“为什么！！”

　　他灵活地躲过那个飞来的抱枕，轻轻嗔道：“真淘气，差点把我两个小时的功劳给糟蹋了。”

　　我怒目视他，他目光温和，“父母和大哥都不在了，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在你没有归宿以前，我怎么能允许别人来同你分享温暖！”

　　我瞬间明白，什么才是我的依傍……

作者有话说

　　有的时候，我想。如果爱情不能刻骨，那么我会放弃爱情。。。
此生，想必是眷恋了亲情，永远离不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