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疾病》春秋昙

2、第 二 章

　　我们这里老人去世前都会有所征兆，当然我的父亲也不例外。

　　在老人快不行的时候就会和家里人说，好让家里人提前准备，也好看看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比如：想见什么人，或者想吃什么，还有死去有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父亲下午离世的时候，就派出去几个人去亲戚家“报丧”了。

　　报丧就是人死后，停柩一段时间之后，诸事准备就绪，就等着前来吊唁的人能够看上父亲一面，也能知晓父亲离世的消息。

　　夜晚，好几个人都在父亲棺前守灵。我和哥哥也在这里，正确来说等到吊唁的人来的差不多就可以下葬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已入春却还如此严寒，我的眼睛里已经泛不起一点涟漪了。犹如一潭死水，没有感情，没有以前天真的光芒，更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天刚蒙蒙亮！

　　人们闹闹哄哄的，来帮忙的，来吊唁的，来烧纸钱的，还有一些特意来干什么的。

　　烦死了！

　　也吵死了！

　　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我想站起来看看外面到底怎么了，却发现自己跪的时间有些长了，腿麻了，站不起来了！

　　哥哥穿着一身孝衣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我说：“去看看吧，这件事还真不能按他们老徐家办事。”

　　我茫然的看着哥哥，他扶我走到门口，就看见母亲和院子里的人争执。

　　大概意思就是，父亲生前看好一处地方，想死后埋在那里。可是家中耆老不愿意，执意想要父亲埋在祖坟。

　　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比较偏向父亲的，人死后不应该以他的愿望最大吗？难道就连埋在哪里还要听你们的吗？

　　父亲生前看了一处阴凉背处宽阔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知道他喜欢这种感觉。离那些个屁事多的人很远，那里不怎么有人，也许他想要清净吧。

　　“人死为大，父亲不过是想埋一个清净点的地方，怎么就不行了。”

　　我刚一说话，他们就全都看过来了，就连母亲也看着我，一脸的不高兴。

　　随后又讨好祖老，“小女说得对，他生前早就看好了地方，现在他人都走了，这也是他生前唯一的愿望。”

　　众人在商讨片刻后，妥协了，终究是死者为大。

　　说完，有的人叹气的走了。

　　正中午，该来的人也都来了，父亲他也就可以入土为安了。

　　他们将车子开过来两辆，一辆是为了装一些来吊唁人的纸钱还有东西。另一个就是装棺了，是父亲。

　　你看呀，这个棺材很大很重，需要好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才能抬得起来，当时没有起重机，我们都是人力抬到车子上的。

　　众人一吼，听着喊号子的人左右摇摆，棺材离开地面。抬棺的人吃力的听着号子，随着号子收了声音，棺材也重重的落在车子上。

　　到时辰了，可是车子却怎么也打不着火，这会不会是父亲不想走，不放心。

　　刚刚想到这里，就看见哥哥像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前面，前面是树林！”

　　人群中有人说道，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着母亲已经跑过去追他了。

　　我担忧的看着，也顾不得什么，也只身一人闯入那片树林。

　　明明天才大亮起来，这里的树林却像深陷黑暗一般，黑漆漆的。我是看见前面母亲的身影，才会心里强大，向前走去。

　　母亲可能察觉到后面有人就停下脚步，仔细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就是，想来追哥哥。”

　　母亲好像嫌弃的撇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有，继续向前走去。我也继续乖乖的跟着。

　　奇怪了，明明哥哥的声音就在我们耳边，可是偏偏看不见。

　　我四处张望，看见一位好似书中里面的神仙，白衣飘飘，手持拂尘，一副古代人的装扮，乌黑的头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

　　这个人看见我在观察他，他便轻声笑了出来，慢步走了过来：“我看见二位神色慌张的样子可是在找人？”

　　他笑起来好看极了，我回回神说道：“是，我和母亲是来找哥哥的。家中父亲还未下葬，哥哥就像疯了一般跑了出来，所以得赶紧找到。”

　　“哦——原来是这样。”

　　他低头微眯双眼，然后又笑道：“不用担心，等到下葬的时辰，你哥哥自然就会自己回家了，也不用找。”

　　随后，他拂尘一甩对我们说：“我看二位找人找的也累了，不如就靠在这棵大树下，休息一会儿吸收一下树的灵气。”

　　我听着他的话看向我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出现了这么一大棵树，好像平时出来玩也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高的树。

　　这棵树三人环抱都不够，树冠高耸入云，看不见尽头。

　　等我再转身的时候，哪位谪仙一般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问母亲：“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却发现母亲从问完我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像行尸走肉一样。我怔怔的看着母亲的动作，她弯腰慢慢的坐下然后靠在树上，睡了过去。

　　我也累了，也索性靠在这树上，休息了一会儿。

　　等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太阳的光已经透过树冠照进来了，怎么办？哥哥还没有回来。

　　我跟着母亲向家里面走去，刚走在门口就看见人群闹哄哄说道：“你们去哪里了，这里等着下葬，你们到处乱跑。”

　　我吃惊的看着那人，却透过他在人群里面的缝隙看见了，一身整洁的哥哥。

　　“你去哪了？找了你好久。”

　　我气愤的看着哥哥。

　　他却一脸无辜看着我：“我没去哪里啊！一直在这里啊！反而是你和母亲，乱跑什么！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母亲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示意我不要再往下说了，我也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行了，走吧！时辰到了！”

　　一位年长的老人说道。

　　我看着棺木慢慢的放进那一个土坑里面，我又想起父亲临终跟我说的话，只要我不愿意，谁都不可以逼我。

　　如果不是我，父亲他也不会……

　　我这一次哭的很痛，我再也没有父亲了！

　　父亲如愿的埋在了他喜欢的地方。

　　这几日，整个家中弥漫着一种即将要爆发的烟火味，这或许就是暴雨前的宁静吧。

　　我知道这是命，逃不掉躲不开。

　　看呢！果然，父亲刚刚离世几天她就带着媒人过来了。她就这么着急想要把我给推出去，哈哈哈哈，时也命也！

　　徐锦宸的内心早在父亲辞世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留给她的就是接受换亲，然后结婚，生子，死亡。

　　“锦宸，锦宸快出来，家里来人了！”

　　我透过窗子看着母亲那脸上洋溢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前几日根本就没有失去过丈夫，也看不出一丝难受悲哀的气息。

　　我打开门示意她们我在屋子里面，这个媒人很是惹人烦，一上来就直接将我的手给拉住了。她带着我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笑容满面的对我说：“孩子，我跟你说，这个张家……”

　　我内心一顿，还是张家，是换亲。

　　“这个张家说了，介于你们双方孩子都没有见过面，等着有时间你们就去城里玩一天，也好接触一下，为了以后结婚有个基础。”

　　母亲直接在旁边搭茬道：“有空，有空，我家孩子老实的很，根本就不出去玩。要不，你看，明天呢？”

　　母亲这是打定了让我和张家换亲了，这样不用准备彩礼，只需要有一座新房子就可以了。

　　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就这样被订了终身。

　　媒人眼睛一转，没有搭理母亲，直接过来问我：“孩子你觉得明天行吗？”

　　我长舒一口气，叹道：“随便吧！”

　　反正都是要嫁人，这样或许也能为家里人减少些负担，哥哥这样也能娶新娘子了。

　　“好好好，这样就好！”媒人听后大喜，随后就拉着母亲去旁边说话了。

　　我觉得吵就出来了，坐在门口看着树上的枝条，任意摇曳，可不也是终归逃不过那树的根部吗？许是我看的出神，没有察觉到哥哥在我旁边。

　　“锦宸，其实这件事挺对不起你的，哥哥欠你一辈子。咱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但凡咱家有点钱也不至于会让你去给我换亲。不过，你放心，那张家是个有钱的，我觉得他们家是不会为难你的。况且，我们两家是亲上加亲，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和哥哥说。哥哥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我看着他坐在我旁边，或许这就是我能为家里人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了吧。

　　“好，等着你有了新娘子可不能不管我。”我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雾看着哥哥说道。

　　“一定。”

　　次日，我跟着媒人来到了城里，这里和我们那种小村庄可真是没得比。这里很大，很豪华，也很有品味。

　　像我们没有钱也没有见过世面的，这一辈子进过城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里！”

　　我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转头望去，是一个船。

　　船上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不过，他好像比小很多，还是说他不是我要换亲的人？

　　媒人看到了，就回了一声，她拽着我走进了船里。她跟我介绍，这是以后我丈夫的兄弟，要我喊晚钦和晚黎。

　　刚刚喊我的就是他晚钦，他是我公公四兄弟家的儿子。至于晚黎他是三兄弟家的儿子，媒人说，他家有两个儿子，今天只来了一个。

　　“嗯”我低头，在想不是我和那人相亲吗？怎么他没来。

　　媒人大概是看出来了，就让他出来了。

　　“晚玉，快出来，人都到了，你也出来见一面。”媒人说完他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长的还可以，不丑也不是很好看，倒是生的干净。眉眼很英气，张晚玉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我也没看出哪里不对呀，倒是今日一整天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是腼腆还是……

　　在家里母亲问我张晚玉这个人怎么样，我实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还行，挺白的。”

　　我低头吃饭，也猜测出了母亲有所担心，她担心我看出什么然后就怕我不同意和张家换亲了。

　　这一整晚她都在似有似无的打探我对张晚玉的印象，生怕我发现了什么。

　　说实话今日虽然玩了一天但也没有看出什么不测，是不是母亲他们就是单纯的想要省彩礼钱换亲。

　　这一晚，彻夜难眠。

　　第二日，听哥哥说他敲了好久的门，我才开。应该是我昨晚没有睡觉吧，熬到自己撑不住才睡过去的吧。

　　“媒人来了，她要问问你怎么样，如果可以就能结婚了。”

　　“结婚？”

　　我惊讶的看着哥哥，这才见过一面至于这么着急吗？况且父亲他才刚刚去世。

　　“对呀！结婚。”哥哥的眼睛里瞬间折射出光芒，大放异彩。

　　“哦，你和她说，随便吧！”我也不想再去那个假惺惺的客场了，索性让哥哥带话去吧。

　　“哦，那行。”哥哥听完就过去了。

　　没有一会儿就听着在院子里面，媒人和母亲两个人乐呵的在说话。

　　“那我先恭喜了！”是媒人说的。

　　“同喜同喜，到时候还得请你过来吃顿饭”。我隔着窗子看着母亲拉着媒人的手在院子里面拉扯。

　　这就定了？

　　我没有家了！唯一一个对我好的父亲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