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疾病》春秋昙

1、第一章

　　我有一个故事请诸君留步一观。这个故事很短，短到几句话就可以结束。这个故事也可以很长，久到一个人的一生。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正值青春大好的十八岁女孩在和家人对峙中。
　　“啪——”
　　一只茶盏被打落在地，刺耳的声音钻进耳膜，女孩的心就像那只茶盏被摔碎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随着茶盏被摔成碎片，一家人面面相觑，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这个十八岁女孩的身上。
　　原来家中是为了哥哥的婚事烦心，家中刚刚盖好的新房子，从别人眼中看到的是一片祥和喜气。而在这新房子的里面，在场的一家四口，任凭每一个人都看不出即将有喜事的气氛。
　　我叫徐锦宸，看着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哥哥徐锦尧。心中怒火全都集聚在一起，他原本是对自己最好的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颤颤巍巍的走到徐锦尧面前：“你……你也同意了？”
　　我带着不可置疑，也绝不可能的语气看着哥哥。我本来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自己往下流。
　　哥哥的眼神有些闪躲，他不敢直视我，他一言不发，我大概也能想象到了。
　　哥哥不太聪明不好说亲，所以母亲就想和张庄的一户人家“换亲”。
　　说起“换亲”在对于四十年前封建思想盛行的时候并不少见，说白了就是男子以自己的姐妹给女方的兄弟做妻，以换取女方作为自己的妻子的婚姻方式，俗称“姑嫂换。”
　　可是在当时还没有这种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也不懂得拿起法律来保护自己的方式。
　　我僵硬的坐在父亲旁边，眼中早已没了原来对婚姻的期盼，对恋爱的幻想。留给自己的只有为了哥哥徐锦尧的婚事去牺牲我自己的幸福。
　　母亲站在我旁边说了许多，我眼神涣散，心绪不宁对于她说的话就连进都没有进耳朵。
　　在她的眼里，张家并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她也不用担心我会吃苦，相反的，她还希望我能够嫁到一户有钱人家，能过上有钱人家的生活，从此她的儿子就能衣食无忧。
　　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贪慕虚荣的人，但凡有一点机会，她就会不惜代价的将我推销给别人，只是她没想到我竟然会拒绝她的提议。不和张家换亲。
　　母亲在我的面前张牙舞爪，各种的丑态全都暴露在我眼前。
　　也因为此事我彻底看清了哥哥和母亲的嘴脸，就好像从前那个护着我，对我好的母亲和哥哥都是假的。
　　“咳咳”，父亲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本来就是带病之身，重重的咳了几声。
　　“锦宸不同意，那就不要换亲，我可从未见过为了自己儿子的婚事去牺牲女儿的幸福。左右都是你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你怎么能够说的出口。”
　　父亲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这几句话，掷地有声的说了出来。
　　原来，原来这整个家中只有父亲一个人是真正的爱自己的。
　　父亲他从来都不重男轻女，我和哥哥在父亲那里都是一样的。
　　以前是自己太过于任性，竟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父亲。
　　岁月在父亲的脸上留下的印记，头发花白，眼角的细纹全都爬了出来，就连斑也是不饶人的出来探头。
　　母亲听见父亲这样的一番话，直接走到父亲面前：“你刚刚说什么？不换亲？”
　　“不换亲，你的儿子拿什么结婚。他是不太聪明，可是家中哪里有钱去给他置办婚礼还有彩礼钱。”母亲怒吼道。
　　“如果换亲的话一切好说，我们两家找一个良辰吉日，直接就把婚事办了。没有什么彩礼，也不需要置办嫁妆，都是换换人而已。跟谁不是过，跟谁不是一辈子。”
　　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有那么一刻我还在质疑，她从来都没有为我着想过，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子，我的哥哥徐锦尧。
　　母亲直接转过身对我说：“小女孩子家家的，我们就是找一个依靠。就算你哥哥有人要嫁，可你也总不能一直这样。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只要你同意换亲，一切皆大欢喜，我和你父亲不必为了你哥哥的彩礼钱发愁，你也不需要为了怕嫁不到一个好人家质疑。我都问好了。”
　　说到这里，母亲又走到父亲面前。
　　“张庄那户人家张晚清和张晚玉都是老实人，就连他们的父母都是有钱人。咱们女儿嫁过去不会为难她的。到了以后那钱还不是她的，这样更可以帮帮咱儿子了。”
　　“再说了我们两家也算的是有亲，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母亲说完之后，嘴角的笑意已经掩盖不住了。
　　父亲听后是觉得不错，家里殷实，又是老实人，等我过去更是直接拿捏着他家的儿子。
　　父亲若有所思，思虑片刻后，语气婉转着问我：“锦宸，你觉得如何？”
　　“我……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为了哥哥去舍弃自己原本对婚姻的期盼，对恋爱的向往。
　　“父亲，我，我不想。”
　　我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几个字，原本我以为父亲会骂自己一顿，谁知道他一反常态，眼神中怜爱的对我说：“不想嫁，咱就不嫁。”
　　“好。”
　　我好像还沉浸在刚刚的所发生的事情里，自己的这具身体像极了行尸走肉一般。

　　我摇摇晃晃的来到自己的房间，身子一沉直接倒在了床上。我目光呆滞的看着房梁，大脑空白，就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

　　我眨了眨眼睛，用手擦掉了淌在耳朵后面的泪痕，我长舒了一口气。

　　“别怕，你还有父亲。”

　　我声音有明显的颤抖，我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双手用力的拍了拍脸颊。

　　我缓缓的闭上眼睛，听着旁边屋子里传过来的吵闹声。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不同意！”

　　父亲端坐在床上，用手扶额头，刚刚的这句话用了好大的气力。父亲大口的喘着粗气，气的整个人都浑身发抖。

　　母亲听后转身看着父亲走过去，指着父亲的鼻子说道：“不同意，好啊，你不同意，你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这件事我和张家说定了，除非你凑够彩礼钱！”

　　母亲将话给扔在这里就摔门出去了。

　　“咳咳咳咳——”

　　旁边屋子里面又传来一阵父亲病重，咳嗽的声音。

　　“好啊！你同意！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把锦宸换亲出去。”

　　父亲趴在床边一阵咳嗽呕吐，我在旁边屋子里听得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

　　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的头埋住，自己失声痛哭。在这种急促的哭声中，喘不过气，濒临大脑缺氧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

　　是啊！在自己的家，就连哭我都不能出任何声音。仿佛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我才是那个真正该消失的人。

　　父亲为我和母亲对抗，病情又加重了。

　　近几日，父亲就连在床上坐起都有些艰难了。

　　肺癌晚期，我们家比较穷，但还是努力想给父亲用最好的药来维持。

　　可是，自从父亲为了我不想换亲这件事，大动肝火，病情加重。父亲虽然不说，但我也能感觉的到，父亲他……活不长了。

　　这也意味着反抗结束，我要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我看着父亲被病痛折磨枯瘦的脸，面如白纸，但他还在和我语重心长的说：“孩子，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阳光透不进的地方。你要学会坚强，你要抵抗。只要你不愿意，他们拿你没什么办法的。”

　　父亲为了让我安心，努力的冲着我笑。可我看着父亲无力的样子，很心酸，我再一次失声痛哭。

　　这一次如鲠在喉，不上不下很是难受。我心痛，我心痛的喘不过来气。

　　或许是太过于用力，我哭到呕吐。

　　哥哥听到声音跑了出来，看着我这个样子，大概也能看出七八分。他低着头走过来坐在床边，帮父亲把被子盖好。

　　“锦宸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你不想在父亲离世之前看到你结婚的样子，大喜之气吗？”说完，哥哥转头看向父亲。

　　父亲一声不吭像是在默认，父亲闭上眼睛，大概是太累了，睡了过去。

　　满头都是汗，是疼的吗？

　　我将眼泪擦掉，转身离开，哥哥紧随其后。

　　我在一刻望向天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逃离出去，四四方方的院子，将自己框在里面，笼子。

　　傍晚，哥哥跑过来对我说父亲走了。

　　我震惊的看着哥哥，哥哥看到我僵硬的样子也猜到了要问什么。他不忍的告诉我：“快，锦宸，父亲要见你最后一面。”

　　“哦。”

　　我赶紧奔到旁边的屋子，看见了自己院子里来的人都是来看父亲的。

　　我努力的控制了一下自己情绪，我在门口看见了父亲枯瘦的脸庞，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声音还是自己跑了出来，吼到无力，我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父亲床前，我跪下，一言不发的看着父亲。

　　他可能看我哭的太伤心了，他吃力的想要抬起手来摸摸我的头。可他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抬起来，重重的从我眼前摔在床上。

　　我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没有看清父亲的样子，看不清父亲不舍的眼神，听不清父亲临终前嘴里说的什么。

　　是的，父亲走了。

　　我跌坐在床边，他们将我扶到旁边的椅子上，我看着他们为父亲擦脸，擦手，换上新衣服。

　　我在旁边听着他们商量如何为父亲下葬，钉棺，买东西。

　　没过一会儿，负责买棺材的人回来了，开着一辆大的敞篷车，将棺材拉了回来。

　　不少的人都围了上去，慢慢的十分小心的将棺材卸了下来。

　　抬进了中堂，里面为父亲铺上了新的被褥，这新鲜的有些刺眼。

　　买东西的人也闹闹哄哄的回来了，在棺材前面插上了三根香，摆上了各种的贡品。

　　可我从来都没有在父亲的脸上挪开过视线，虽然没有挪开过，但也没有再看清过父亲的样子。

　　这时，走过来一个人，他拉着我跟我说道：“孩子，你母亲呢？这时候怎么能少的了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孩子傻了！”那人调侃道。

　　“要入棺了！”

　　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震慑整个院落，我听到后，赶紧跑到前面。看着他们把父亲小心翼翼的放入棺中，众人痛哭。

　　我看到父亲棺木慢慢合上的那一刻，这才又再次失声哭了出来。

　　我跪在地上用模糊的视线仔细的想要看清父亲的最后一面。

　　可是，我不争气，我看不清，我，看不清！

　　棺木合上，我的心也彻底合上了。

　　就听得叮叮当当的钉棺木的声音，响彻院子。

　　母亲回来了，是啊，她这个时候回来了。父亲临走的时候明明还看见她了呢，怎么会？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安定人心，不是去看父亲，反而将我一把拽过。

　　我身子随着她的力气，跟着走。进了屋子，她还将屋门关上，凑到我的脸前。

　　“我刚刚去过张庄了……”

　　我听的的一句话就是“刚刚去过张庄了”。父亲在临终的时候她去，她去张庄！

　　“我刚刚去过张庄了，也听张家商量了，这件事呢，在你父亲下葬之后的几天就定下了。”

　　这语气，这神情，这是来通知我的。

　　父亲临走的时候她偷偷跑去相亲，我，我，麻木了。

　　我立在原地很久很久，罢了，父亲不也是因为这件事吗？我如你们意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