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雨》游园入梦

4、冲突

　　汪小雨的问题最终没有得到江平的正面回答，只被他以一句“太热了”搪塞过去！

　　自那以后，汪小雨发现江平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上课的时候，他依然还是喜欢和汪小雨讨价还价，此前在医院里答应的好话，也统统被跑到九霄云外了。
　　课下的时候，他也还是喜欢捉弄汪小雨，两人的相处方式仍旧像是可以互相贬损斗嘴的亲密朋友。
　　可是，在这些看似“不变”的背后，汪小雨隐约有种感觉，江平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
　　甚至有时候休息的间隙，他还仿佛觉得江平在偷看自己。
　　然而当他转过眼神，江平或是玩游戏玩的忘我投入，或是翻篮球杂志翻得热血沸腾。
　　总之，连半点“蛛丝马迹”都看不着。
　　汪小雨只能在心中感叹自己“六根不净”。

　　这天休息，江平问汪小雨有没有女朋友。
　　汪小雨一怔，但表面仍是镇定：“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我拒绝回答。”
　　江平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道：“所以，你是没有女朋友，还是一直都没有交过女朋友？”
　　“江平，你怎么变得这么三八了？比那些多嘴的妇女还要让人讨厌？”
　　“好奇嘛！”江平道。
　　尽管汪小雨未作回应，可江平就是知道——汪小雨没有女朋友，而且也没有交过女朋友。
　　他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轻声道：“所以，你的初吻应该还在吧？”
　　汪小雨背后一阵发麻。
　　这些问题若是换了女生问，他或许还觉得可以接受，现在换了江平，总觉得很奇怪。
　　此前，心中的那份惴惴不安，又蠢蠢欲动起来。
　　汪小雨试探道：“你不会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吧？我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承认我长得确实很帅，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我绝不会干！再说了，你们还是孩子，我跟你们都有代沟了，平白无故扯这些做什么？”
　　他说的话很是隐晦，可是，但凡江平存了什么歪心思，听完这番话后，也能明白他的意图。

　　不过他到底高估了江平。
　　看起来不过是“两岁”的差距，可是这“两年”绝对不是如流水匆匆而过的几百个日子这么简单。
　　两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有的人经历了很多的坎坷磨难，有的人已看过了无数风景、听过了许多的人生故事，有的人在原地踏步，有的人却已经走了山水又一程。
　　汪小雨分神地想，两年都已如此，何况是十年呢？

　　听到“孩子”这个称呼，江平的脸色垮了下来。
　　然而他已经不想再和汪小雨纠结这个称呼的问题，反正汪小雨每次都记不住。
　　“怎么还急了呢？”江平云淡风轻地说，“你以为我喜欢八卦？”
　　汪小雨点头：“难道不是？”
　　江平翻白眼：“我下周有个同学的生日会，他是我很好的哥们。本来我爸妈不让我过去，觉得很不方便，心意到了就行。你看，我和他们已经存在代沟了，他们哪能明白？后来我坚持要去，我爸就说要去也可以，一定要找个人陪我一块。”
　　“你父母考虑的也不是没道理。”
　　江平泄气似的道：“你知道他给我找的是谁吗？我们家阿姨！”
　　汪小雨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江平往后一倒：“那还不如把我妈带去算了！”
　　说罢，他又坐起来，盯着汪小雨：“我跟我爸说，你会陪我去！”
　　汪小雨旋即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
　　“这不是正要跟你说嘛！”
　　江平撒开架子，看这样子，下一秒就要又开始“缠人”的功夫了。
　　汪小雨皱皱眉。
　　“所以我刚刚才向你打听这些事的。你想想，若是你有女朋友，我让你去肯定不好。既然你孤身一人，那不如跟我去玩一玩。”江平伸出手，阻挡汪小雨开口，“你别说话，听我说就行。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这是我和朋友的聚会，别人去算什么。但是你想一想啊，大家都是男生，甚至就是同龄人，多一个少一个不会有问题的。而且我那些朋友都很好的，他们肯定很欢迎你，我都跟他们说了，他们表示热烈欢迎。”
　　汪小雨听得目瞪口呆。
　　敢情现在所有的事都已经让江平决定好了，现在直接来通知他的呗！

　　汪小雨脸色黑如锅底，他不能每次都被江平玩弄在股掌之间。
　　正要开口拒绝，江平忽而低声道：“其实，自从我出事后，我身边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少了，他们是为数不多仍在我身边的。高考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我也是经历过事故才知道，原来人真的很脆弱，生命有时候就在转瞬之间，轻的就像一阵风、一片羽毛。我并不只是想玩，我只是想多参与一些和朋友的日子。”
　　我想，这日子你也可以陪着我！
　　曾几何时，也是因为你，我才慢慢打开心结！

　　汪小雨被江平陡然的转变弄得猝不及防。
　　江平这番话说的很好，看来这次事故真的让他学会很多。
　　他的话让汪小雨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想起了已经逝去的父亲，想起了十年未见、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的江潮。
　　江平觑着汪小雨的神情，试探道：“小雨哥，好吗？”
　　汪小雨生了心绪，情不自禁的轻声“嗯”了一声。
　　江平在心中怪吼怪叫，可面上却仍是“一片真情”：“嗯，那谢谢你了！”

　　可是，直到他们进入生日会的包厢里，汪小雨才知道自己被江平“骗了”。
　　过生日的那人叫王磊，面相很是成熟，具体年纪不太清楚，但汪小雨知道此人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的同学。
　　私下一问，江平果然招供。
　　王磊是他们高中的学长，留级了两年，现在已经辍学了，不过年纪不大，和汪小雨同岁。
　　江平和王磊认识是在医院，两人可谓是同病相怜。
　　二人聊的比较投机，再加上师出同门，性子也比较合，关系便更好了。
　　王磊虽然已经辍学了，可学校里的事情，他也时常能利用自己的关系，帮助江平。
　　王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来二去，还真的有很多学生跟这个“学长”混在一起。
　　此时，这个屋内，王磊自己的朋友有之，还在上高中的也有之。

　　“我要不这么说，你也不会来啊！”江平苦苦哀求。
　　汪小雨实在生气，倒不是他觉得自己被“诓”来了，而是他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江平和王磊这些人在一起，并不是好事。
　　很多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而江平却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此间，汪小雨回头看了一眼王磊。
　　王磊正闷头喝酒，仰头喝干之后，和汪小雨的视线碰上。
　　王磊举着酒杯朝他微微一迎，汪小雨心中微诧，也跟着笑着点头。

　　江平并未注意，继续道：“再说了，我爸妈那脾气，你也知道，要是他们知道我出去鬼混，肯定会把我腿打断！”
　　汪小雨没好气：“你还知道‘鬼混’？既是知道，还来做什么？”
　　“我天天在家，所有人都跟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我好歹得有自己的空间吧！”江平理直气壮，“再说了，我也不全是骗你啊。你看，这里也有我的同学，而且我和王磊哥也是真的好，和之前跟你说的一样嘛！”
　　汪小雨没理。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他不悦叮嘱：“你最好安分点！”

　　话毕，王磊叫了一声江平：“坐那干啥呢？过来喝酒！”
　　“来了！”
　　江平应了一声，又转头跟汪小雨说：“你自己在这里玩，玩什么都可以，觉得音乐太吵，也可以塞上耳塞。”
　　汪小雨摆手：“我出去透透气。”
　　江平叮嘱：“那你别走远了。”
　　汪小雨没理。

　　避开人群，汪小雨正要出门，余光扫见王磊从下面拿了一瓶酒。
　　“啤酒喝完了，咱们喝点好的！”
　　江平拿过来一看：“这度数有点高啊！”
　　王磊自顾倒酒：“前些日子你不是还想说尝尝吗？现在怂了？”
　　江平高声道：“谁说的！我正想着呢！”
　　端起酒杯，江平正要喝下去，那杯子却被人一夺，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

　　竟是汪小雨。
　　“抱歉，江平有伤，不适合喝。”
　　“活血化瘀，怎么不行？”王磊抬起头，不紧不慢道：“江平，你今天带来这兄弟，不行啊！”
　　“他是我哥，好学生惯了！”江平嘻嘻笑道，“不听他的，我喝！”
　　江平再次拿起，汪小雨再次拦截。
　　此时，场中的人纷纷站起，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汪小雨不容置喙：“这酒你不能喝！你要是敢喝，我现在就把你带走！”
　　江平面色纠结。
　　一旁的王磊起身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二位是来砸场子的吗？”
　　汪小雨回身：“江平说，你一直将他当做弟弟，他也一直视你为大哥。你这个做大哥的，就是这么对待受伤的小弟？”
　　王磊冷笑一声：“我拿好酒招待我的老弟，还有错了？”
　　他上下打量几分汪小雨：“男人嘛，喝点酒有什么问题？如果什么事情都得上纲上线，有什么意思？既然出来玩，就要放得开，束手束脚、前怕狼后怕虎，还不如滚回家嘬奶瓶算了。你说呢？”
　　汪小雨正要辩解，王磊忽而凑近道：“没错，江平是我弟弟，我是该好好关照他，这是应该的。但若是换了陌生人，难不成我也有关照的义务？尤其还是在我的主场闹事的，我若还是不闻不问，那不是贱吗？”
　　汪小雨心中一凛，这是把所有的事都推到自己身上了。
　　江平一旁劝道：“王磊哥，这不关他的事，这酒我喝！”
　　江平的手刚要探出，王磊伸手狠狠往酒杯上一扣：“晚了！”

　　王磊看向江平，眯着眼睛：“我的好弟弟，有人担心你的身体，这是好事啊，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疏忽了，这个酒怎么着都不应该你来喝。”
　　他看向汪小雨，举起酒杯送到汪小雨身前。
　　虽然无言，可气势却是迫人。
　　汪小雨扫了一眼杯中荡漾着的淡棕色液体，望向王磊。
　　王磊眼锋一狠，不动声色问：“难道这杯酒，不应该由你来喝？”
　　汪小雨一边制止住挣扎的江平，一边上前，咬牙道：“没问题，我喝！”
　　汪小雨欲伸手，王磊却突然收回手：“慢着，这杯酒自然由你喝，不过是替江平喝的。可你刚才毁了这屋子里的气氛，恐怕就不是一杯酒的问题了。你自己看看，这屋子哪里像是个生日会，吊唁会都比这要热闹。”
　　王磊探身，从身后拿出整瓶酒：“所以，你得喝这个！”
　　汪小雨的心重重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