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情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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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毅的两个字让崔妈妈忙得焦头乱额。
先是吩咐仆妇将又哭又喊挣扎不休的碧云捆起来带进后罩房，着人严加看守；然后让石榴将琉璃扶回房去；再将明安院中所有伺候的下人们召集在一起，言辞严厉地给大家紧一紧弦。
等忙完这一阵，崔妈妈才寻着空坐下歇口气。
石榴悄悄开门进来，轻手轻脚地递上一杯茶。
崔妈妈接过喝下半盏，抬头看向石榴，“你实话与我说，碧云真的与你提过想学做点心？”
石榴点点头，“闲谈间提过两次。”
她顿了顿，小心地问道：“妈妈，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琉璃用过午膳后就开始腹泻，不过一会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我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大夫诊过脉又探查过她用过的午膳，说汤里含有大量的麻仁粉。别人的午膳里也有这道汤，可偏偏只有琉璃腹泻不止。大爷命人搜房，结果在碧云屋里梳妆匣里翻到刚才的纸包，里面确实有麻仁粉。”
崔妈妈长叹一声，“她与琉璃一向亲厚，为什么会使出这样阴损的招数？”
“这些话妈妈可与大爷说过？”
“我能想到，大爷怎么会想不到。”
崔妈妈头疼地揉着额角，“大爷只不过不想理会罢了。”
“不管碧云此举缘由如何，总归存着害人的心思，在大爷心里已是无法饶恕的罪过了。”
石榴双手缠在一起，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两分，“我以为大爷会罚月钱罚禁足赏板子，万万没想到大爷会直接说发卖。”
“唉。”
崔妈妈又叹了一声，“入口的东西哪里能轻忽。”
“今天碧云敢对琉璃下药，明天说不定就敢对别人，大爷断不会再留她在身边。明日一早先将碧云送到庄上，过些日子再寻个人牙子。”
说完这件事，崔妈妈还不忘苦口婆心地教导石榴，“大爷心思重规矩严，如今又出了这等事，你当差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出错。有些事错了一回，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我知道。”石榴深吸一口气，“妈妈放心，我省得轻重。”
听屋外守着的小丫鬟说大爷正往后院来，崔妈妈赶紧带着石榴前去侍候。
“大爷，天色已晚，可要梳洗安歇？”
崔妈妈低声问道。
瞧到宋承毅微微颔首，石榴立刻去传话。
粗使婆子提着热水将屏风后的浴桶灌到八分满，悄声退下。
往日正屋里侍奉的大丫鬟，一个被捆，一个病着，余下能顶用的只有石榴一个。
崔妈妈让石榴跟在自己身旁，一边忙着一边指点。
干净的里衣，沐浴所用的澡豆、巾帕、竹盐等物，一一摆放妥当。
崔妈妈转头一个眼神，石榴浑身一激灵。
瞧见石榴缩头缩脑地浑身不自在，崔妈妈既生气又无奈。
刚刚才警告她小心当差，这会竟还在磨蹭？
这些近身侍奉的活计，如今她不做谁来做？
感觉到崔妈妈使眼色到眼角快抽搐，石榴深吸一口气，勉强攒起些勇气，轻轻地走过去，低声道：“大爷，热水备好了。”
宋承毅起身朝西侧间走去，石榴垂着头小碎步地跟在身后。
侧间左侧立着一架屏风，浴桶中蒸腾的热气徐徐上升，右侧的香炉燃着白檀香片，清淡的香气混着水汽充斥着四周，石榴的额头控制不住地冒出汗珠。
余光中看到崔妈妈候在一旁，宋承毅随意地摆摆手，“今日妈妈劳累了，早些回去歇着。”
崔妈妈担心地偷看石榴一眼，开口道：“多谢大爷体恤。”
“只是石榴之前从未进屋当差，我怕她粗手粗脚地侍候不周。。。”
宋承毅左手一抬，崔妈妈立刻噤了声。
“如果这点差事都做不好，不知是妈妈教导不尽心，还是她自身蠢钝不受教？”
今日宋承毅心里窝着火，教训的话自然也带着火气。
石榴如何能看着崔妈妈挨训。
她硬着头皮给崔妈妈解围，“大爷，崔妈妈教导奴婢十分尽心，奴婢定会用心侍候。”
深沉的眸光从石榴的头顶滑过，宋承毅默然地转身迈步。
石榴匆匆递给崔妈妈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赶紧跟着宋承毅拐到屏风后面。
崔妈妈不敢逗留，悄悄地退下去将门扉关紧。
屏风后浴桶旁，昕长挺拔的身影，双臂抬起展开，宋承毅只是沉默地站在那，浑身透出的威势，压得石榴不敢抬头。
石榴将动作放轻，一点都不敢磨蹭。
解开腰带和盘扣，脱下锦袍和里衣，男人紧实宽阔的臂膀映入眼帘。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避开男人光溜溜的上半身，刚往下瞄到轻薄透气的绸裤，石榴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蒸腾到脑门。
抬着的双手开始发颤，可她不敢耽搁，最后心一横牙一咬，垂着眼睫动作继续。
哗啦一声。
宋承毅入了浴桶。
石榴长呼一口气，身上的衣裳早已紧张到湿透。
她将宋承毅换下的衣裳折叠好放置架上，悄悄转身缓缓抬眼。
自以为动作够轻够小心，却不料一举一动从未逃过宋承毅的眼睛。
那深沉漆黑的目光，热气萦绕不仅没有缓和宋承毅面容的冷厉，反而添上几分莫测，唬得石榴忙不迭双膝跪地，“奴婢知错，请大爷宽恕。”
哗啦啦的水声时不时响起，宋承毅的声音轻飘飘的。
“知错？你犯了什么错？”
石榴一时卡壳了。
她犯了什么错？仔细一想，她好像没犯什么错。
只是，刚刚一下被唬住了。
石榴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紧绷的身体在热水浸泡中得到放松，宋承毅将头靠在桶边，慢慢阖上眼皮，声音淡漠，“下去，让长泰进来。”
石榴赶紧答应着，低着头快步地退了出去。
看着长泰进了正屋，石榴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她站在门外，仔细回想一遍，不由得苦笑一声。
自己应该是被碧云的发卖唬住了。
谈氏性子宽和，院里事情又少。平日奴婢们最多的错漏不过是口舌争执，罚罚月钱也就过去了，连打板子都极少。
可在明安院，在大爷的眼皮子底下，无论何人犯了何错，都很有可能不会轻描淡写地过去。
脑中浮现出碧云被拖走前哭着试图拽着他的衣袍，嘴里不住地求他顾念昔日情分。
那时大爷神情中露出的是不耐和厌烦，石榴看得清楚明白。
在大爷眼中，丫鬟小厮仆妇只看是否有用，是否合意。
哪里有什么情分？
主子的情分，对她们这些丫鬟来说是太过奢侈，强求之下伤人伤己。
夜渐渐深了，正屋熄了灯，有人敲响了崔妈妈的屋门。
琉璃全身重量几乎快压在小丫鬟身上，脸白得毫无血色，看到崔妈妈开了门才勉力直起上半身。
崔妈妈皱着眉头，“你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琉璃眼中泪光闪闪，“求妈妈让我去看看姐姐。”
她右手颤抖地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这是这些年我攒下的银子，求妈妈让我交给姐姐吧。”
崔妈妈默然片刻后才道，“你跟我过来。”
眼泪从脸颊旁滚落下来，琉璃不住声地道谢。
暂时关押碧云的柴房在靠近后罩房右侧的角落里，屋外守着两个壮实的粗使婆子，门上挂着锁，钥匙只有一把，就放在崔妈妈贴身的荷包里。
崔妈妈拿出钥匙打开门却没跟进去，只是示意其中一个粗使婆子跟着琉璃进去。
柴房里碧云双手双脚都被严严实实地捆着，嘴巴被堵住，头发乱糟糟的，衣裳被蹭得又皱又脏。
看见被人扶着走进来的琉璃，碧云的眼中陡然迸发出慑人的光亮，嘴里呜咽着朝琉璃的方向挪动身体。
琉璃推推小丫鬟示意她松手，然后只靠自己的力气，一步一步挪步到碧云身边，然后慢慢弯下腰将握着的荷包塞进碧云衣襟里。
她抽噎地靠近碧云耳边，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轻轻地落下几个字。
“姐姐别怪我。”
仿若一记重锤砸在碧云的身上，她挣扎地越发厉害，差点将琉璃撞翻在地，可千般万般的话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粗使婆子眼看情况不妙，忙上前使力按住碧云让她老实下来。
琉璃哭得满脸是泪，哽咽着一声接着一声唤着“姐姐”，面色发白，可怜极了。
粗使婆子使劲全力将碧云压住，喘着粗气劝道：“琉璃姑娘，坏了心肠的人可不能留在院里。想想你今日受的苦就别再伤心了，快回去吧。”
琉璃哭得失了力气，小丫鬟赶紧上前扶着她。
“姐姐，我不怪你，往后你千万保重。”
说完这一句，琉璃似是不忍再看，脚步踉跄着走了，再未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情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