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夏日校园，教室的风扇把悬挂的灯吹得直晃，魏漾坐在晃来晃去的灯下丝毫不在乎，她的注意力都在试卷上，期间偶尔有停顿也只是看向窗外。
放假前老师说暑假需要来教室上自习的同学可以来拿钥匙，假期上自习是自愿的，全班只有魏漾要了一把钥匙。
教室没有空调，靠一台电扇吹走热气远远不够，魏漾额头很快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放下笔，抽出一张纸巾擦汗，同时向外看。
窗户外面是操场，假期很多男生会来学校打球。篮球落在地上又反弹的声音很清晰，就像在魏漾耳边响起。要是有人欢呼，魏漾会立刻分心去看。
手中的纸巾被汗浸湿了，魏漾回过神，丢掉纸巾，坐好，再次投入学习之中。
这时突然有轻轻的敲门声，魏漾以为是老师或者来上自习的同学，来不及说“请进”，靠走廊的窗户就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不认识的男生，魏漾看着他，他看着魏漾。魏漾以为他走错地方了，刚准备写自己的作业去，男生看她没反应有些着急地说：“魏漾，是我。”
魏漾一刹那间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她以为那些都是梦：“你是……岚？”
“嗯，我来找你了。”
魏漾细细看着近在眼前的岚，他的眉眼和儿时一样，都是很好看的。原来岚和她一起长大着，岚也变成了一副少年模样。
岚坐在魏漾前面的位子，他把椅子掉了个头，面对魏漾坐下。就算是异性同学，也没有哪个有意靠魏漾这么近过，魏漾下意识把腿收回来些。
“魏漾，我找了你好久，你都不在家。”岚的语气却没有埋怨。
“我在学校自习啊。”魏漾心不在焉地说。
“现在我找到你了，我来陪你玩。”
“可是我没有时间玩。”魏漾无奈地看了一眼岚，她一张一张地数试卷给岚看，“你看，我已经被试卷活埋了。”
岚被纷飞的试卷弄得眼花缭乱，有些沮丧：“对不起，我不会写试卷。”
魏漾呛他：“你会写也不会让你写，老师要检查的。”
“那我在这里陪你写。”岚说。
魏漾第一感觉有些别扭，但转念一想没理由赶岚走，便答应他：“好吧，你不要发出声音哦。”
教室的风扇照样吹，头顶的吊灯照样晃，可魏漾这时做不到专注，魏漾的耳朵微红，忍耐之后终于抬头冲坐在她面前的岚说：“你别盯着我写呀。”
岚被魏漾不轻不重地提醒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魏漾你写作业的时候好认真，像小时候学自行车一样。”
小时候一切有趣的事都值得专心去做，比如摘李子、爬树、跳房子和学自行车。现在的魏漾也认真，可是认真的表情里再也没有儿时那种纯粹的开心。
魏漾心里五味杂陈，她根本不像岚说的那样，她刚才的注意力并不在试卷上。岚竟然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可这些记忆快消失在她的脑海中了。
魏漾看着少年岚明亮的眼睛，她耳朵上的红色慢慢褪去，她知道，岚虽然和她同龄，但他和其他任何男生都不一样。他的身体处在青春期中，他的心灵一直在童话世界里。
魏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岚，我讨厌你，因为我羡慕你。”然后迅速做了一个鬼脸又笑起来。
岚半懂不懂，也跟着魏漾一起笑。
魏漾写作业的时候，岚在一旁做着和儿时一样的事情——折纸。
教学楼里的铃声响了，魏漾小小伸了一下懒腰，顺便往窗外的操场看。打球的那几个男生正在休息，那个穿白色衣服的男生扯着衣领扇风，他边扇边往教学楼这边看，魏漾赶紧收回视线。
“魏漾，你喜欢他吗？”岚说。
魏漾吓得笔都掉了，她差点忘记岚的存在了。岚目睹了一切。
“你在说什么啊！”魏漾恼怒，重重趴在桌子上不想直面岚。
“魏漾，你生气了吗？对不起。”岚不知道女生的秘密不能如此公之于众的。
“我没有喜欢任何人！”魏漾脸涨红，恨恨地说。
“可是我能看出来。”岚小声说。
“你有完没完啊！”
那天魏漾生岚的气了，傍晚回家都没有和岚说一句话。不过魏漾没有气太久，不久后的一天她碰见了那个穿白色衣服的人。
按理说是魏漾单方面认识那个男生的，他应该不知道魏漾的存在，但是他对魏漾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魏漾走到教室，岚趴在课桌上，一只手持着飞机忽上忽下地摆动着。岚看到魏漾，停下动作站起来，想说话但忍住了，一动不动地目送魏漾进教室。
魏漾正心花怒放，突然想起几天前和岚生气，有些不忍心。她低着害羞的头对岚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他呢？”
岚因为魏漾主动示好而刚出现的笑颜瞬间消失：“魏漾，你别喜欢他。”
魏漾的脸垮了，急道：“为什么啊？你别跟我说你和我爸妈一个想法。”
“因为他不喜欢你，我不希望你伤心。”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岚怎么会知道魏漾从那个笑容中获得了多大的能量，岚凭什么否定这一切。
“我、我就是知道。”
“你就是存心来气我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魏漾气鼓鼓地绕过岚回到座位上。
岚望着魏漾倔强的后脑勺，默默地坐回原来那个离魏漾有一定距离的座位。
傍晚最后一节下课铃声提醒魏漾是时候回家了。魏漾背上书包，岚赶紧跟在她身后。
教学楼外，岚选择先说话：“魏漾，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让你不开心的话了。”
岚盯着魏漾的侧脸，魏漾却看着远处发呆。魏漾愣愣地说：“你先别说话。”
岚随她看去，远处白衣男生和一个长发女生并肩而行，太远看不出他们的表情，但能看出他们的心情状态，女生低着头走两步跳一下，很是轻快，男生的头一直是侧着看女生的。
人都消失在魏漾眼中好久了，魏漾还站在原地，岚陪她一起站着。魏漾说：“你是不是早看过了？”
岚不知怎么回答，魏漾说了一声“算了”转身回家，岚小跑了两步才跟上她。
魏漾快步走在前面，岚离她几步远跟着。突然魏漾停下来，岚差点刹不住车。魏漾转身，像不服气又像恳求似的问岚：“她是不是比我漂亮？”
岚好一会才悟出魏漾口中的“她”是谁，岚说：“在我眼里，魏漾最漂亮。”
魏漾明显不信，但她的眼眶红了，转过身去带着哭腔说：“你真会安慰人，跟谁学的。”
岚见魏漾不信，急着绕到她面前说：“魏漾，我说的是真的。”
魏漾撇开脸，很快地拭去一颗泪珠，然后对笑了一下：“我相信你，岚。”
魏漾和岚和好如初，不过岚觉得魏漾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比如说对太阳的态度。
小时候魏漾爱漫山遍野地跑，胳膊大腿都暴露在太阳底下，晒黑了也无所谓。现在有太阳的时候魏漾总是打着伞，穿长衣长裤，出门之前会喷防晒的喷雾，全身上下一点缝隙也不让阳光钻进来。太阳最毒的时候，魏漾打伞会给岚留一个位置，让他也享受遮阴的待遇。
那天魏漾出门，把自己裹成粽子，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同学。那人居然能认出魏漾，他们似乎关系不错，他大大咧咧地冲魏漾打招呼：“哟，黑妹，暑假也在努力防晒啊。”
“滚。”魏漾佯装发怒说。
等人走了，魏漾才恢复原来的表情，只是没有之前那样轻松。岚看得出来，魏漾明显在意那人的话了。
临近新学期，暑假的末尾越来越多的同学选择回学校上自习，作业能不能按时完成就看这几天了。教室里的人多起来了，岚不便坐在教室，便出去闲逛，有时路过魏漾窗外，会向她挥挥手。
那个人还在操场打球，魏漾没有再看到那个长发女生，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看窗外。
“魏漾，你的英语作文写了吗，能不能让我借鉴一下呀？”姗姗来找魏漾。
魏漾很大方地给她：“我也是随便写的。”
“谢谢你，”姗姗从背后拿出一个东西给魏漾，“我暑假和爸妈去旅游了，给你带了一块手工皂，很香的哦，它还可以用来洗脸的。”
“哇，谢谢你，姗姗。”魏漾接过来闻了闻，有股清香。
姗姗刚走，一个同学路过凑过来说：“姗姗给你什么好东西了，让我看看。”
魏漾摊开手给他看，同时避开他要来拿的手。那人说：“切，我还以为什么稀罕玩意呢。”
魏漾小心翼翼收起手工皂，那个同学走时说了句“香皂能把你的脸洗白吗”，同时露出等着看魏漾生气的表情。如他所愿，魏漾把草稿纸揉成团往他身上砸。
魏漾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那时太阳快要看不见了。她锁好门转过身，就看见换了一层皮的岚。
“岚？你怎么了？”魏漾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黑了好几个色号的岚。
“我下午去晒太阳了，”岚抬起手臂满意地欣赏了一会，“这是太阳留给我的礼物。”
“我真想看看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不想晒黑，你偏偏故意晒黑。”魏漾委屈得想哭，她抬手在岚手臂旁边比了比，岚变得比她还黑。
魏漾想到那些让她不能释怀的嘲讽，她问岚：“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岚说：“魏漾，你别哭。”
魏漾倔强地睁着红红的眼睛说：“我才不要你刻意做这些事安慰我。你也嫌弃我黑，觉得我长得丑是不是？”
“我没有。”岚惊慌失措。
“大家都喜欢漂亮的人，你们所有人都是！就因为我不够好看才这样笑话我，岚，连你也变成这样了。”魏漾流着泪对岚说。
“魏漾，不是的，我喜欢你。”岚是说，就算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欢别人去了，还有岚喜欢魏漾。
魏漾从来没有听过一个男生对她说这四个字，“我喜欢你”带来的回响足以让魏漾怔住片刻。魏漾之前的歇斯底里和伤心欲绝没有了，但她不傻，她说：“你在骗我。”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发誓。”岚竖起两根手指。
魏漾带着泪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哪里在发誓，你在比耶。”
原来岚学人发誓没有学到位，他见魏漾笑了就放下手，看着魏漾的眼睛说：“魏漾，我没有骗你，我喜欢你。”
魏漾好像在岚的眼睛里游历了一圈，她怎么会不相信岚的话。岚的眼睛不会骗人，这时魏漾也深深地知道，岚的喜欢和别人的喜欢不同，没有人的喜欢比岚的喜欢更干净透明，岚一个人可以抵过所有人。
“岚，你真好。”
晚上魏漾用了那块手工皂洗脸，她在手里搓出泡沫，细细地均匀地抹在脸上，按照步骤打圈。冲完泡沫，她像期待奇迹一样照镜子，镜子里的人没有什么变化。
魏漾一会凑近镜子一会远离镜子，最后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自言自语道：“我就是长这样，不好看就不好看吧。”
魏漾的卧室还是那个房间，窗前的树更加茂密了，深夜静悄悄的，魏漾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开窗户，犹豫了一会，对着树说：“岚，你在吗？”
回应她的是蝉鸣，魏漾正打算叫第二声时，岚拨开树叶出现在树枝上，他说：“我在这里。”
“岚，我想向你道歉，”魏漾在岚的眼中看见自己，她加更后悔今日的行为，“今天对你发脾气了，对不起，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岚没有料到是道歉，随意的坐姿也变端正了，他说：“魏漾，白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是我的朋友，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谢谢你，岚，我也喜欢你。”
魏漾入睡前，脑海里刻下的是岚的脸，他听到“我也喜欢你”时，每一个五官都飞舞起来，树也跟着晃了晃，真像一幅画。
开学前最后那几天，一大半同学都回学校补作业来了，空寂了一个暑假的教学楼终于小小地热闹起来。
“魏漾，你的英语作文还给你，”姗姗走过来在魏漾身边坐下，“你写得真好，我都不敢多抄。”
“哈哈，我也借鉴了别人的。”魏漾笑笑，冲姗姗挤眉弄眼。
姗姗被逗笑了，笑完了之后对魏漾说：“魏漾，你笑起来真好看。”
魏漾有些害羞：“突然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真的，你别不信。”姗姗诚恳地摇摇魏漾的手臂。
上次路过的那个男生正好又经过，探个身子过来想加入她们：“你们在聊什么？谁笑起来真好看？黑妹？”
魏漾和姗姗同时收起笑，姗姗说：“女生聊天你少偷听。”
魏漾扬起下巴抬起脸说：“怎么了？有意见？要你管？”
男生尴尬一笑，边离开边说：“两只母老虎啊。”
魏漾道歉那天夜晚之后，她很少再看见岚了。这些年来，魏漾隐约察觉到，岚几乎不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与魏漾玩得好的同学全部返校，魏漾现在上厕所都有人陪。三三两两，嬉嬉笑笑，打打闹闹，魏漾很快忘记了夏天忧愁。
魏漾和同学喜欢在课间聚在一起聊天，一点小事也可以衍生出无限笑点，魏漾大笑时无意瞥见了岚。
岚在窗户外面，冲她挥手。教室里的人很多，闹哄哄的，岚隔着这许多人，对魏漾静静地笑。
“我出去一下。”魏漾站起来就往外面跑，她想问问岚这些天到哪里去了。
可是，魏漾跑出去看不见岚的身影，她找了很久很久，就是找不到岚。
刚才那是告别吗？可是魏漾都没来得及和岚说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