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米粉玉翠花生》菜紫

34、表白

　　陈三家的酒酿圆子，这是一家老店，久远到米玉幼年时的回忆里，她、程希、阿珩、钰莹每每放假都要来吃上一碗的。

　　坐在泛了黄的旧木桌前，浸了油渍的桌面干净的发亮，头顶的小电扇吱呀呀地转啊转啊，三只小木凳围在桌边，一侧是铺满旧年日报的墙壁，醒目的澳门回归，举国欢庆，密密麻麻的长篇报道前摆着一只竹编的筷筒，米玉伸手拿了筷子，勺子，一手一握，兴奋的等着她的酒酿圆子上桌。

　　“对了，你最后朗读的是什么啊？蛮好听的诶！”

　　米玉回忆起来，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唇，又看了眼面前少年，完全是和舞台上截然不同的气质。

　　陆言双手搭在胸前，环顾四周后，浅浅皱了眉，哪怕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小店里依然坐满了出来吃夜宵消夏的客人，他们穿着随意，手里拿着扇子，悠闲地吃着糖水，看样子大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陆言瑟缩在角落，嚷嚷着好饿好饿，听了米玉的话，忽然挑了眉，有些被气到的样子——“那是一首很悲伤很悲伤很悲伤的诗，笨蛋。”

　　很悲伤很悲伤很悲伤的诗吗，而到底是多么悲伤，才能让说出口的话变得如此坦然，让说出口的人眼里布满了破碎。

　　米玉当然理解不了，她大概能听懂每一个单词，但当这些单词组合在一起成了句子，她反而却都不认识，也或许，正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觉得特别好听。

　　小店老版认得米玉，特地赠送了一碗玫瑰冰粉，米玉连说谢谢，还没卸妆的脸蛋莹润着一层薄薄的汗珠，落了腮红的脸颊水灵灵地红润着。

　　“好吃的，我常吃，你吃吧！”米玉把冰粉推倒陆言面前，少年不客气的拿起勺子，挖了满满一大口，开心地低头吃了起来。

　　米玉要了两份酒酿圆子，她的是原味的，陆言的格外加了好多蜂蜜，老板端上来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两个人一见到食物，谁也顾不上搭理谁，纷纷埋下头开吃，陆言边吃边表示赞赏——“呀，还不错！”

　　米玉本来还觉得他碗里的太腻，见他吃的有滋有味，莫名有了好奇，又想尝尝人家那碗加了蜂蜜的……她眼睛盯着陆言的大瓷碗，勺子与碗的碰撞声清脆入耳，米玉眨眨眼：“你的，好吃吗？给我尝一口吧！”

　　陆言舀了一大勺，伸手递了过去，米玉下意识的圆了嘴巴，却见对方动作一顿，陆言收回勺子，偷笑道——“烫，让你给爸爸吹吹。”

　　“滚！”

　　俩人回到家时，已经将近11点钟，米书平在楼下等闺女，已经喂了两个小时的蚊子，索性，那些年，民风纯朴，小城治安良好，少年和女孩一同散步回家，踩着路灯下的影子，倒也没有夜深的恐惧。

　　2006年一中的晨星晚会自此被奉上神坛。

　　孙麦打了个呵欠，把昨夜梦到的陆少又给米玉念叨了一遍，米玉一脸痛惜地把书桌里的漫画打包塞进书包，拿出复习笔记，挥挥手打断孙麦：“知道啦知道啦，你梦里的陆少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把你迷死了都，要不你回头问问他，兴许他真的都会呢！”

　　“哎呦，你小点声！”孙麦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索性，陆言正蒙着脑袋，低着头，专心致志地伏在桌子上，她能感觉到他肩膀的伏动，想必是蒙在校服下面看书呢，孙麦不满地看了眼门外那群叽叽喳喳的八婆，心说陆少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天天跑来偷看，讨厌死了。

　　“对了，”孙麦看了眼讲台上正在布置作业的班长，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米玉——“班长这次可是帮了大忙，就那沙画表演，我那天看到都惊呆了，那得是什么神仙一周就能学会的？也就是咱班长大人了！你就没感谢感谢人家呀？”

　　米玉道：“他……他那是为班级服务！怎么就成了帮我忙了？后面那个临时救场，要说是帮忙也就算了，他是班长，这是他的责任呢……”

　　米玉说着有些心虚地偷瞄江珩一眼，孙麦啧啧嘴：“你真没良心！我都替班长抱不平了，你知道吗？你主持的时候，班长的眼睛可是从来没离开过你，诶——别瞪我呀！我都帮你看着呢！”

　　米玉哈哈笑道：“我主持的时候，谁不看着我啊？那我在主持啊！”

　　“你主持的时候，我就不看着你啊！只有丁阳学长主持的时候我才会认真看呢，你主持的时候我一般都去厕所！”

　　米玉：“……”

　　孙麦接着说：“你懂不懂，如果你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被一个人吸引，那就证明你喜欢上了这个人。”

　　米玉听了，脑海中竟莫名浮现出陆言在舞台上弹琴时的模样……并且，她已经想不起来班长大人画沙画时是什么样子了……

　　米玉手里的橡皮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赶紧弯腰去捡橡皮，起身的瞬间脑袋又哐铛一下磕在了桌子角上，顿时间疼出了眼泪。

　　她起身把橡皮往桌子上一扔，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胡思乱想——什么眼睛一直盯着的人就是喜欢的人！谬论！那这么说我还一直盯着陆言呢！我可能喜欢他吗！米玉想着想着，突然崩溃地吼了一声，索性周围的同学早就见怪不怪了。

　　孙麦坏笑道：“想通了？”

　　“想通了，”米玉下定决心道——“我要表白！”

　　孙麦惊了：“不愧是我认识的玉哥！表！咱今天的表，顺便给某些不知天高地厚整天幻想着做班长夫人的小公主一点颜色看看！”

　　“你不是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崇拜吗？所以我决定了，”米玉严肃宣布——“我要对丁阳学长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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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玉要表白，谁也拦不住。且消息以光速传播，不出一个大课间，七班已经人尽皆知。

　　陆言的手指落在了米玉的肩上。

　　米玉斜眼看他：“干嘛？”

　　陆言眼神迷离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梦呓一般——“所以，你以后会陪着他一起吃午饭……放了学和他一起回家，周末和他一起去图书馆吗……啊，还有过生日的时候和他一起吃蛋糕……”

　　米玉啊？像石膏一般静默过后，惊悚地摇了摇头。

　　又疯了，这人又疯了。

　　米玉刚转过身，陆言又捅了捅她的胳膊，米玉唰地一回头，本来是气呼呼的神情，可见了身后少年，瞬间可怜起来的眼神，情绪莫名起了变化。

　　“又怎么了？”

　　陆言侧身看着她，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又一次问——“会吗？”

　　米玉都不知道他刚才在胡言乱语什么，还以为是梦话呢——“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学长明年高三，学习可忙了，我才不会去打扰他！”

　　“哦……”陆言点了点头——“反正他也不会看上你，那你去吧。”

　　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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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玉趴在桌子上绞尽脑汁地写情书，孙麦斜眼看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说道：“你喜欢丁阳学长啊？你不觉得咱们班长大人就是一个小一号的丁阳学长吗？都是学霸挂的。”

　　米玉写了擦、擦了写，暴躁极了，听孙麦又提起了江珩，赶紧让她住嘴：“停！不要再提他了，他绝对不喜欢我，绝对！”

　　“那好啊，咱们打赌。”孙麦扯了扯米玉的情书，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这样，咱们班长大人平时收的情书最多了，你去找他借情书，就说你要借鉴借鉴，他要是给你呢，我就再也不撮合你们了！他要是不给的话……就说明他吃醋了！那你就得承认我说的，他喜欢你！”

　　米玉哈了一声说：“这还不容易？等着瞧吧！”说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江珩，江珩正侧着身子听成东东说话，只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蹭地蹿到他的书桌底下，成东东大叫一声：“嘛呢玉哥！”

　　米玉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江珩的书桌里凑，下巴轻蹭到了谁的大腿，微微僵硬了的，江珩皱了皱眉，伸手把她推了出去。

　　“诶？情书呢？你书桌里不是有很多情书吗？”米玉蹲在地上，仰着头问道。

　　江珩动了动喉咙，半天，扯出三个字——“我没有。”

　　“不可能！我那天还看见有人往你书桌里塞信封了，”米玉撑着桌子站起来，一眼喵到少年身后的椅子上悬挂的书包，伸手一指道——“上次我还帮严炎给你塞了一封，可特别了！说是个蝴蝶标本，你没看到？”

　　江珩愣了愣，看着米玉，缓缓从口中呼出一口气，冰凉的指绕触额头，气郁胸闷的别过了头。

　　“下次，不要再碰我书包。”

　　还有。

　　江珩声音冷淡：“下周期末考了，你——”

　　“我在好好复习，之前筹备晚会的时候我也在好好复习了……”米玉一本正经的对他点了点头。

　　江珩沉道：“你还记得我在操场上和你说的话吗？”

　　米玉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江珩当时好像说什么——让她有不明白的题目随时问他，米玉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放心，我都看的懂，明白着呢！”

　　成东东看了看江珩瞬间黑掉的脸色，坏笑几分，阴阳怪气地模仿着班长大人的语气——“米玉，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的话吗？咳咳、山无棱，天地合，才敢——”

　　不能他说完，米玉一个爆栗拍在成东东的脑门上，给他疼的直哎呦，米玉道：“说吧说吧，看你下个学期跟谁嘴贱去，到时候别哭天喊地的回来找我们！”

　　于是乎，成妹妹由假撒娇变成了真泪人儿，泪眼婆娑地就往班长大人的怀里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