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试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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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没带钥匙事件之后，路七白就吃一堑长一智，出门前必须思索再三，才肯安安心心的离开。
虽然成了无业游民，但他并不愿意坐吃山空、混吃等死。很快就找了一份在附近咖啡厅的兼职工作，顺便也能避开段清。
因为没有名气，所以没人认出路七白。理所当然的，他本本分分做个普通帅哥，当咖啡厅门面就好了。
工作日的午间，咖啡厅的顾客并不多。前台收银的路七白随意抬眼一看，便注意到了坐在落地窗边的段清。
他看上去像是在谈客户，又像是在与朋友闲聊。
这是知名制片人胡尹。
“《红木偶》的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了，今天下午就开始选角了。这次选择启用新人也是个不小的挑战，你下午别想赖，得跟我一起去现场。”
段清喝了口咖啡。“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个人选来演贺卯和。”
胡尹要素察觉，不过还是提醒他：“不是我说，你这是准备捧人了？平常你想塞个花瓶进组我都没意见，可这次导演是袁承书啊，精益求精的老导演了，估计不好说通。”
“你想多了，我不是那种乐意给别人当金主的人。”段清顿了顿，“通知来试镜就行了，选不选得上看他自己。”
胡尹心里盘算一番，忽然笑了：“不会是之前拒绝你的那个小演员吧？还念念不忘呢？”
什么东西？路七白一蹙眉。
段清淡然，摇了摇头：“你不懂，这就像你对一件珠宝情有独钟，它的光辉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你靠近、触碰。”
“怎么说得这么肉麻呢？”
路七白正远远听着，突然被同事出声打断：“小路我出去接个电话，可以帮忙把这块蛋糕送到二十八号桌那儿吗？拜托了。”
路七白老好人：“好的。”
二十八号桌就是段清坐的那桌。
路七白端起蛋糕，努力调整情绪，摆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走到段清面前，把蛋糕放下：“请慢用。”语毕转身就走。
段清方才注意到路七白，待他走后，笑着调侃胡尹:“你看看，你刚才说的话人家八成全听见了。”
“原来是他？”胡尹顺着看向路七白，恍然大悟似的，“能严词拒绝你的人，有个性。”
“既然是‘宝’，那就必定弥足珍贵，更显其骄矜。”
“呵呵，我看你是被勾走魂了。”
路七白忙完了事情，坐在窗边戴着耳机听歌休息，天然流露出一种脆弱易碎感，像在拍画报。
小助理拨了通电话过来，打断了他播放的音乐。
“哥，大好消息——《红木偶》剧方通知你两点试镜，我把定位给你，你快准备一下。”
“什么？”
小助理又十分耐心连带语气也重复了一遍:“前段时间网上特火的电影，开始选角儿了，有人推荐你去试镜。”
“如果我不想去呢？”路七白问。
“哥，你傻呀，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你去那周边晃一圈都是好的，万一被别人看上了呢？”小助理福至心灵，“哥，你马上要走花路了呀！”
“什么花路？你把地址给我，我去就是了。”路七白与现代年轻人脱节，从不关心“时事”。
“网络用语啦，哥。你真的应该多在网上冲冲浪——地址还有一些基本的角色介绍已经发你手机了。”
“嗯，谢谢。”
“去哪？我送你。”
段清有心偷听他说话。
路七白觉得他真是阴魂不散，比盛夏的蚊虫还招人烦。
“谢谢，我打车就好，劳驾您让路。”他想离段清远一点，免得和上次一样，不知道是他的坏运气给了段清，还是段清的坏运气传染了他。
“打车贵，坐地铁。”
地铁通勤是快，又便宜。于是段清和路七白去挤了一班地铁。
尽管路七白认为言之有理，但话毕竟是从段清嘴里说出来的，难免让他觉得居心叵测。
“你，你为什么跟着我？”路七白问。
“我公司出品的，你说呢？”
段清今天没穿正装，穿了一身朴素无华的休闲装，看上去格外平易近人。
“……哦，说的也是。”
既来之则安之。
路七白演过的戏屈指可数，从来没进过大剧组。他是井底之蛙，头一次见这么大阵仗，还是选角而已。
试镜是单独试镜，和工作面试一样，面对着一排“评委”。多的是紧张得哑口无言的新人，最后垂头丧气离开现场。
路七白没等多久，好奇又拘谨地推门进来，站到正中央。
一台摄影机正对着他，袁导就坐在后面，旁边是神色庄重的段清。
路七白太喜欢袁承书的电影了，每一部都喜欢。尤其是十年前的那部斩获电影节四个奖项、八个提名的《风雪夜雨》——能把再普通平凡不过的故事讲好，也只有他的镜头语言了。
“坐，先做个自我介绍。”
他见到真人差点失了心智。“我叫路七白，本科毕业于首都舞蹈学院，学过十七年的古典舞……”
他在这个群星荟萃的专业也是佼佼者。
段清惊讶于路七白这样一个对疼痛感尤为敏感的人是怎样熬过十七年的？
“我要面试的角色是贺卯和。”
“阅读一下手边的剧本，用你觉得合适的语气把词演出来。”
剧本上是一段不明所以的词，是取自袁导前年的一部史诗级的架空历史正剧电影《属镂》，讲述一个史官的故事＊——与贺卯和风牛马不相及，连时代都不相同。
是他喜欢的导演，他喜欢的编剧，但是他突然之间十分陌生。
“……”路七白抬头，“可以开始了吗？”
段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此后我将永久停笔，不再书写。我会用我这双眼睛，狠狠注视着未来。”＊
此刻言语淡淡地从他口中滑出，他听到了史官的哀婉。
这句话很像是路七白看着段清说的，他的目光仿佛穿透镜头，落在段清身上。
路七白与贺卯和的契合度确实高，段清心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种在泥淖中寻找光明的倔强与韧性将毫无关系的两人勾连到一起。
与此同时，袁承书眼前一亮，几乎也打定了主意。
纯粹，浑然天成，他想要路七白把贺卯和的自尊全部释放出来，他愿意给年轻人机会。
“就他了。”
袁承书摘下眼镜，满心欢喜地用笔指着路七白，侧头和两边的人交谈。
“这孩子倒不怎么活泛。”
在座的无不诧异——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袁导这么欣慰过了。
路七白受闻宠若惊，忙不迭站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笑了。
段清第一次见到路七白的笑颜，他的眉头彻底舒展开，笑得让人深陷其中。
选角告一段落，从片场出来，路七白主动约了段清。
昼夜温差极大，两人肩并肩在天桥上散步乘凉。
“谢谢，谢谢你推荐我。”
“不用谢我。我说过，这是你自己争取到的。”段清站在玻璃挡板旁，俯瞰车水马龙，“你以前，真的学舞蹈吗？”
路七白体态很好，肩颈线条流畅堪称完美，段清默认。
“嗯，这还能有假？”
“十七年，真久啊。”
路七白颔首:“又苦又疼。从四五岁开始，每天除了练舞就是练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以前我为了学跳舞，还晕了往医院送了好几回。”
段清回忆起《平行线》里路七白背部若隐若现的蝴蝶骨①，像生出了一双羽翼。
“既然从小到大都熬过来了，怎么会突然放弃？不可惜？”
“后来签公司了，没空。而且我身体一直不太好，大病没有一身小病，没能力再跳了。”路七白玩着手指，有些失神，“我不觉得可惜。”
路是他走出来的他有更想去做的事。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路七白是战无不胜的。”
“切莫垂头丧气，即使丧失了一切，我还握有未来。”②路七白倏地一哂，“况且我连海都下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趴在栏杆上，和段清一样，眺望城市的繁华。
“真倔。”段清轻声。
“嗯？”
“没什么——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
翌日早晨，路七白晨跑完开始读小助理送来的剧本。
《红木偶》是一部关于儿童保护的电影。主角贺卯和在童年时期便遭受到熟人以关怀为名的猥/亵，给懂事之后的贺卯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
而他的妹妹贺子容，同是一位受害者。被自己最喜爱的游乐园人偶皮下的扮演者所侵犯，为其一生的噩梦。
事情败露之后，贺父贺母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以“坏名声”为由隐瞒了下去。贺卯和失望至极，变得寡言少语；贺子容逐渐长大，她有羞耻心，变得乖戾孤僻。
直到律师余梁间的出现，才是末路穷途转向了星光大道。
可以说《红木偶》毫不避讳地戳到了现代社会的一个痛处——谈“性”色变，转而避之不谈。
路七白看得认真，不觉时间流逝。
“叮”，他收到一条微信——
段清的微信，他昨天刚加的，还没有聊天记录。
段清:[开通微博了吗？官宣要@主演]
路七白:[开了，不怎么用。名字不是我本名，叫“大羽羊齿”]
他的上一条微博还是一个月前家里新养的一盆铃兰。
段清:[挺可爱。]
路七白:[不可爱，古生代的蕨类呢]
段清:[公司给你个号，帮你营销，你自己可以适当上线营业。“大羽羊齿”那个就留着吧，当小号用。我不限制艺人上网的自由。]
路七白:[好]
段清把公司给他的账号也发过来。路七白打开微博，浏览了几篇文章，再次回到首页时，《红木偶》官宣的词条已经冲上了热搜前三。
他点开看了看，星河万象正式发布了《红木偶》的概念海报——压抑的黑、灰色交织，床头柜的一角侧坐着一只醒目的穿着红裙的娃娃，目视前方。
“有人受其簇拥，有人视其噩梦。”
底下分别@了首批公开的主要演员。
余梁间的演员竟然是影帝顾良周。
路七白又惊又喜地接着往下翻评论——
@相框取景:三年间反反复复改满了五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官宣啦！[emoji][emoji][emoji]
……
当然，评论里必定两极分化，有好也有坏。少不了讨论路七白这个“新人”演员的。
路七白鲜少看自己的恶评，饶有兴趣地逐条看下去。
“新人演技真的OK？让影帝作配，怕不是要拖后腿。”
“估计是带资进组。”
“楼上说话注意点，人据说是袁导亲自选的。”
“谁不向资本低头？”
“这位哥的微博也太空了吧？啥也没有。”
“这貌似不是新人演员，好像是《平行线》的男主吧？”
路七白没想到还会有人认识他。
段清又来一条微信。
段清:[别只看着，记得转发]
路七白照做。他懒得打理微博，不理会私信、涨粉信息提示，转发了就关，又回去专心致志地研究剧本。
段清:[周三剧组剧本研读，周末开始培训]
段清:[以后的事情会有你的助理来通知]
路七白思忖着，打了字又删。
路七白:[叫什么？我认识一下。]
段清:[原来的]
原来的？路七白原来的助理郭昕妮是当时芥末匠人分配，除非她跳槽了。
猜想完全成立。
他愣了好半晌，才回了两个字“谢谢”。
他和段清才认识不久，却说了无数句“谢谢”。
段清:[别忘了吃胃药]
路七白:[你为什么会对一个人好？]
段清:[因为欣赏]
欣赏倒过来，就是赏心悦目。
这不需要像赌石那样去赌，他本身就是珍贵的玉石，人人得而爱不释手，自然怎样都赏心悦目。
段清简直活脱脱再造爹娘。
路七白想了想，重又打开微博切回“大羽羊齿”的账号，更新了微博简介——
“万古长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试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