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二章：寻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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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二之宫幸介，今天也要像是世界末日前的最后一天那样，遵循本心、快快乐乐地在享受中渡过哦！
二之宫在洗漱间打理好自己，对着镜子里帅气高大的少年咧开大大的微笑。
这是他每天的习惯了。给自个儿做了足够的正向心理建设后，二之宫看看时间，十分尴尬地发现还差八分钟就要到约定的时点了，拿上昨晚买好的早餐，急急忙忙把书包甩到背上，推开门冲出宿舍。
小跑着下楼时遇到许多相熟的同学，他们发现了二之宫匆匆的身影，很自然地跟他打着招呼。
“早上好，幸介。”
一个人在他路过时问：“这么着急，干啥啊？”
二之宫顾不得认清谁是谁，便干脆大喊一声“大家也早上好哟！”算作回应，脚步不停，因他下楼的速度太快，就解释的这段时间，已经下好几层了，只听得他的声音从下方飘来，道，“我约会要迟到了，没时间了等我回来再聊哈！”
“——哈啊？你脱单了？啥时候的事情啊？喂！幸介，你别走快回来解释清楚！”
“呜哇，至于这么夸张嘛！”就算跑出宿舍楼挺远了，二之宫还能听到那暴怒般狂躁的声音在回荡，不敢想象那是用多大的力气喊出来的，看来被他突如其来的「爆料」吓得不轻。
不是，还真信啊？好笑！都不晓得我的性格吗？真交女朋友了，肯定先带过来隆重介绍，在兄弟面前秀一波，想必沐浴在他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之下一定超爽der~
不过我也不算说错啦，约会、谁也没有规定约会的对象一定是女孩子嘛，对不对？
二之宫在校道上狂奔，最终在七点半前抵达了目的地——生物园。
时值周末清早，在辛苦学习了五天之后，难得有两天宽松日子，同学们要么选择好好利用这段时间犒劳自己一番，要么抓紧时间查漏补缺以提升自身学力，也只有生物部部员或自然委员两类人物，因为存有对职责与所肩负任务的责任感，才会在大好时光中出现在这。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一大早的就踩点出现在生物园里吧？不觉得很奇怪吗？
唉，我也有此同感啦，不过也办法，谁叫我和某人有个约定呢！
二之宫一边在心里自得于自己的诚信可靠，一边踱步走在生物园横穿遍布的小径上。
漫步园中，可见得高低错落的植物在井然的密植规划下肆意生长的活跃姿态。隐天蔽日般枝繁叶茂的常青乔木、攀爬依附的蔓生植物垂吊而下、郁郁葱葱最是亲近行人的灌木丛，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婉转其间，音色回荡、声调悠久，循声望去，又呆立四顾、茫茫然不知何处寻。
这也太安静、太寂寞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般的孤独。
二之宫讨厌这种感觉。
他加快了脚步行至道路尽头，林间水雾尚未消，好几束光线透过枝叶的间隙直射前方，仿佛在为来人指明方向，再转过拐角，一片在盎然绿意中稍显突兀的灰黑色跃入眼帘。
这是他和某人共同负责的花圃。
二之宫走至花圃前，看到位于中间的两个并肩的铭牌，脚步不自觉地停住了，他蹲下身来伸手轻轻碰了碰写有他名字旁边的牌子，忽然听见周围传来几下笑声，抬眼往四周望去，却发现空无一人，他用另只手摸了摸下巴，胡思乱想着学校特有的几大怪谈中是否有关于生物园怪异响动的故事，不小心摸到嘴边上翘的弧度，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
干嘛啦自己，超逊！
“学长，早上好。”
打断他内心恼怒情绪的，是一道干净、处在变声期前的少年嗓音，二之宫站起身朝声音的主人招招手，欢快喊道：“昼君来啦，早好哦~”
缓步走来的少年名叫神音昼，他的长相偏可爱那一挂，平素因无有什么值得为之动容的事物而总是面无表情，整体看上去略显淡薄，遮蔽了他得天独厚的优势，叫人扼腕白白浪费了一身好皮囊，其本人自是不在意这一点小事，依旧我行我素，随便他人怎么说。
他是二之宫最近新认识的朋友，有一个在学校里很不得了的兄弟，不过因为他认为自己只是想和神音昼这个个体建立友谊，并非想和大名鼎鼎的学生会会长搭关系，也就那么略略一听，不把这当作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当他在校道上偶遇神音怜，并且对方主动向他打招呼时，他着实吓一大跳，不仅没把对方和神音昼关联在一起，还很不能理解这个初中部的「风云人物之最」为何突然向自己表达善意。他当时的反应其实很糟糕，慑于对方的强大气场，只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你也好”后，也不敢说什么俏皮话，就很不应当的地沉默了。二之宫至今一回想那个凝滞的场面都觉得尴尬到了极致，而神音怜会长居然还能坦然自若地对他微笑点头，他实在佩服至极。
坦白说，二之宫没想到和神音昼的友谊会进展得如此迅速。
作为一个在任何圈子下都挺混得开的社交达人，他拥有一种非凡的识人技巧，能够在与人交谈三四句的情况下瞬间摸清楚对方的性格品质——不说百分百，可也是相当高的精确度了。而神音昼，二之宫甚至无需和他讲话就很能明白，他是一个很难敞开心扉的家伙。因为那时在场列队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是一直以探查的目光巡视周围，观其神色，对自己独处的境况也很是怡然自得。
以他丰富的人际交往阅历与相关经验来看，像这种酷爱观察人类的人，其行径有一半的可能是出于习惯，另有一半的可能性是觉得有趣；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怎么好相与——是说，他们脑子里想法多多，同时又很能察觉到别人的情感波动与变化，但不讲。
他的朋友里也不是没有这类人啦，但很少，不主动联络的话十天半月都不会有对话，基本上是无法深入构建亲密联系的。
二之宫觉得，拥有此类特质的他们对感情的需求很淡薄，甚至夸张点、说是不需要也完全没问题，其想法可借用梭罗的一句话用来描述，即“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离得再近也无法连成一片陆地；一座孤岛与另一座孤岛的遥遥相望，才是它们长久矗立于海面的秘密”。
二之宫也没有很刻意地对神音昼进行观察，只是对方作为他们那组队列里少数凹下去的存在之一，基于人总会侧目于一些强烈对比的常情，不自觉地多给几分注意力罢了。
随着与神音昼的交往越深，二之宫越发对他感到好奇。
这位学弟平时摆出一副不可靠近的冷峻模样，不过是寡言少语的表面，实则就是个赤诚温和的孩子，很容易满足，对蛮多事情都不怎么在意，“怎样都好啦”、“觉得开心就行”等基本上是他待人时的口头禅——二之宫纵观打过交道的所有人，再没有见过像神音昼这般出于自己随心所欲、快乐至上的准则，做事和决策都极有主见，却能够一再迁就他人至反倒让人迷茫“这么退让真的没问题吗？！”的矛盾体。而且……
说来不好意思，他居然能从神音昼身上感受到仿若母亲般的包容感（捂脸），也不会很经常，只有在他犯蠢或做了什么自己没反应过来的傻事时尤为明显。奇怪啊，他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并且长得还这么小巧（对二之宫来说只要没到一米七都归类为小巧），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自己其实是个隐藏的妈宝男，突然之间妈宝属性大爆发吗？？这种事情不要啊！话说就算是也用不着找一个小男孩当妈吧？
二之宫不敢再往下深思，他决定忽视掉神音昼一些对自己而言还为时尚早的特质，那肯定是他的错觉而已，他只要知道自己是想和神音昼这个个体交朋友就好了，嗯。
“学长不必勉强自己每天都来这里报道的，栽种完成后等待发芽过程中，只需要定时定量浇水就足够了。”
声音拉回了二之宫越发跑偏的思想，他鼓鼓脸道：“因为，我也是花圃的负责人啊，总不能只让昼君你一个人全干完活吧？~”
好吧，大家也发现了，二之宫其实根本就没有和某人「约定」过，全是他单方面的认定。
神音昼提着一个空的浇水壶去往汲水处进行装灌，他手里拿着的浇灌工具是学校配备给自然委员的装备之一，本来该是统一从生物实验室借用归还以防止丢失的，但在大批同学抗议“太麻烦了吧！”“我到的时候开门的管理员居然都没来、还得让我等？搞啥啊！”之后，很民主地进行了改制，现在工具可以让委员们自己保管了。
不过呢，两人觉得还可以更加便利一点儿。因为他们负责的区域确实太过偏僻了点儿，也根本不怕被人——或者小动物——偷工具，又思及反正学校采购了一批新的用以备用，一合计，干脆大咧咧地直接把工具篮搁花圃这边，连提篮子的负重训练都省了。
“唔，学长你不觉得麻烦的话，我很欢迎的。”神音昼边拧开水龙头接水，边随意道，“有你在，我也能比较安心。”
“咦？那我还真是荣幸呢！”二之宫颇感意外，他看神音昼老是一脸平静、波澜不惊的样子，还以为没有什么事能惊动他的情绪呢，迫不及待追问道，“呐，昼君，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样说吗？超~好奇的！”
其实他知道所谓的“安心”，不过是客套的场面话，可这不妨碍他打蛇随棍上，开始彼此的交谈。二之宫知道，如果他不接话题，神音昼能沉默做完所有工作后只留给他一句“学长，我先走了，再见”就走掉。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试过。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不过是——”神音昼没想到二之宫会抓住这点不放，面上有些烦恼地蹙着眉，不过很快就想好了说辞，舒缓了眉头准备解释时。
“啊稍等稍等！让我猜猜先~！”二之宫赶忙制止住神音昼的话语，饶有兴致道，“昼君，难道说，你是有些害怕吗？像什么「生物园中游荡的幽灵」之类的？”
这当然是二之宫现编的，他只想继续聊天而已，本意调侃，已经做好迎接对方激烈反驳的准备了，却不料身前的人愣住了，随后面色僵硬了一瞬，眼神低垂似是在回忆思考着什么，过了五秒钟才镇定自若地说道。
“学长还信那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哦豁，昼君秘密~大发现！二之宫在脑海中给自己加了个特效音，笑嘻嘻地说：“哈哈，这可说不准呢，毕竟如果不是真的有点什么事实依据的话，又怎能让人相信虚无缥缈的传闻呢？”
神音昼笑了下，是不以为然的那种笑，二之宫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辩驳的话来，已准备好洗耳恭听了，他却没有，转而道：“走吧，我们浇水去。”
“不要转移话题啦昼君，信？不信？”
神音昼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你非要知道的话，那好吧。学长，我是个无神论者。”
“哎呀，谁不是呢？”
二之宫他，其实根本不想知道真实与否，而只想追求探寻过程中的乐趣吧？神音昼在内心吐槽一句，不过他也明白，怪谈这种东西，特别是学校的怪谈，在触手可得、常识论断的日常中插入非日常的因素，很能满足青春期少年们在封闭管理的学校里因无法发泄而躁动不安的冒险精神和猎奇心理。
神音昼于是瞥了二之宫一眼，道：“不过，也可能是真的？我觉得吧，那些个怪谈，可能是因为要贴近我们的生活，不是包含有许多因被迫自杀或意外死亡而变成地缚灵啊、怨灵啊、鬼魂啊的学生吗，他们好不容易来尘世走一遭，却轻飘飘地就此离去，必定十分怨念了；日日夜夜逗留此地，看我们活人欢声笑语，自己何错之有，却只能享受死的孤寂，岂不更叫他们难以释怀？作乱也是能够预知的。”
他、居然是在同情这些怪谈的主人公吗？二之宫越发觉得有趣了，他带着笑意问道：“不错不错，新奇的角度，昼君超棒的！”
神音昼沉默了：“这话好像没在夸我啊……算了，随便吧。”
“不过啊昼君，根据怪谈所言，那些可怜的神鬼啥的，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哦？”
“学长，文学社最近在进行关于诗歌鉴赏的课题研究，每个人都要选择一本诗歌写些自己的阅读感触和体悟，我呢选择了泰戈尔的《飞鸟集》，最近正在研读。”
二之宫“呃”了一声，不是很明白话题怎么从怪谈扯到文学巨著了，他在心里快速回忆了一遍至今为止的国文考试成绩，哀叹着自己贫瘠的文学素养，摸不着头脑地回应道。
“哦……”
神音昼笑了笑，轻声道：“我、是个无神论者哦？所以还是不相信神鬼精怪的存在，不过至少对于那些不幸人生锦集在我们口中流淌的主人公们，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在繁星之中遇见带领他们的灵魂穿过未知黑暗的那颗星星。”
谈话中，他一直进行着浇水的工作，不时四处走动保证花圃的土壤湿度能全都顾及，平淡的态度、毫无起伏的音调、略飘忽的声线，表明他其实并未将多少注意力放在这场谈话上，不过或许正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才让人能以稀松平常的心情面对略显沉重的生与死与人生的话题吧。
二之宫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艰难道。
“昼君……对不起啦，我听不太懂。能不能简单点？我的国文水平，虽然很不甘心也很不愿意承认，但……真的不怎么好……”
在他思考的间隙，神音昼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工作，他摇了摇水壶，便打算再去接水了，听闻二之宫哀怨的话语，安慰道。
“这和国文水平无关吧？朦胧难言正是诗歌的美感所在，像我读《飞鸟集》也时常有所触动，可要具体细说吧，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错，就是这样啦！”二之宫轻而易举就被安抚了，或者说他故意顺着这个台阶下不愿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把自己手里还剩大半的水壶递给神音昼，不好意思道，“昼君，你用我的吧。”他只顾着听神音昼的话，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缓慢了，怎么搞得自己很像是在开小差一样呢，唉。
神音昼点点头接过，道了声谢，二之宫跑了一趟去接满水，回来后他们继续聊着刚刚的话题。
“简单点理解就是，我虽然惋惜于他们年纪轻轻就凋零的生命，但执念过重、强行逗留也不是什么好事，既然已经发生无可更改的事实，就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说不准下一段人生是美好的开始呢？”
神音昼说这话时，神色莫名让人信服，二之宫还想继续探究，说一两句“昼君你又不知道死后的事情，怎么能如此笃定？”的调笑话，却看到对方放下浇水壶，原地伸了个懒腰，便明白这个学弟是做完事有要走的想法了，只能识相地闭口不言。
“学长，我先走了哦。你呢？”
“嗯嗯，我也要走了，一起吧？~”
“明天、学长也会来么？”
“当然啦！我才不会像某些前辈一样当甩手掌柜，专门欺压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呢！”
“……好吧，只要你不嫌麻烦。”
并肩走出生物园后，两人相互告别，便要各自离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但二之宫却不着急动弹，他看着神音昼先行一步离去的身影，抬手摁开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现在也才八点半不到。不到一个小时。
他又回想一遍和神音昼相处时的场景，心情奇特地畅快起来。
怎么会麻烦呢？他心想，每天都能见到有趣的人，哪怕什么都不做、纯粹浪费时间也是快乐的。
二之宫与某人的「约会」，还将在一方不必知晓的情况继续进行下去哦！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二章：寻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