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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一章:理解(中) ...

  •   某天晚上,昼和我抱怨他见到某个前辈在欺负后辈,问我能不能以正当的方式揍那个碍眼的家伙一顿,我欣然应允后,找机会调查了一下那个垃圾,他原来是中途转学过来的,不过和藤原瑛司是因为天赋卓绝而破例招收不同,他使用了一点儿经济手段才得以进入,所以怪不得会被昼发现他在公然霸凌,原来是侥幸避过了我的「垃圾循环再利用计划」啊。
      顺便一说,他想组成团伙的小心思没能成真,也对啦,毕竟谁也不愿意再成为不可回收垃圾。
      这项被我戏称为「垃圾循环再利用计划」的活动,它的别称是「反校园暴力活动」。
      为了让昼的中学校园生活也如小学时一般平静愉快、不被打扰,在竞选中成功获得初中部学生会长一职后,我开始肃清校园的风气。
      这其实没有什么困难的。我在争取了校方的支持后,联合初高中两个部的所有成员,对那些存在前科的、屡教屡犯的刺头和顽固分子进行了严格的劳动改造,其过程就不必再说了吧,并非是多么伟光正的手段,总之他们清晰地认知到了——如果不当一个听话的好垃圾,就只能让不可回收的他们自觉跳进焚烧炉里消失了。这当然是个比方,不要当真。
      这显然是杀鸡儆猴,我寄希望于那些猴能至少进化到直立猿程度,懂得我的暗示,这样我的工作量不会很大,猴们也不会很难过。

      F学长是忽然闯入我的专属办公室的。当时我正在处理日常事务,批复各项呈递报告,他敲了两下门,没等我回应就急切地推门进来了。
      我虽吃了一惊,但还是反扣好重要资料,礼貌地请他坐下了。
      我观察着F学长。他神色憔悴、面目愁苦,更别说还含胸驼背,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办公桌上的某样摆件,诉说的全程都不与我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用词口气谦卑至极,乍一看仿佛是个为生计奔波许久却不得善果的中年人,毫无半点少年意气。
      F学长不安地搅动手指,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很迟疑地先说了些场面话,我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间,不想因为这位不速之客打乱了我上午的计划,便略去了礼节性的话语,直白地请他将来意说清。
      “我想请问一下,呃、就是如果我说,我被欺凌了,要怎么报告给学生会?这个流程是怎么样的?”
      我公事公办道:“你可以去学生会的校暴委登记,那里会有同学告知你全过程的——出门直走200米左拐就是了,有标识。”
      “呃……好的。”F学长看起来还想问我一些问题,但看到我翻开文件夹开始批阅后,又把问题吞进肚子里了。
      正常来讲,看到他如此犹疑的神态、磨磨蹭蹭的动作,恐怕任何人都会把他叫住仔细询问一番,可坦白讲,我已经见过无数遍这样的情景了,特别是校暴委还在组建中,要我亲自上阵时。所以区区一个F学长,又并非与昼相关,完全无法让我的目光从重要资料上移开。
      ——那些想要改变自己被欺凌的命运、又怀疑学生会能否如他们所愿、同时担心自己行为暴露的话会受到欺凌者残酷对待的人,在三重顾虑下反复徘徊、就是不进门登记,想要推这些人一把拉他们进来吧,又会惊慌失措地推拒着离开。
      我没再管F学长的事情,校暴委有充分的经验,只要他在那200米距离内不改变主意的话,总是能获得一些有效的帮助。
      ——但他终究逃走了。
      过了几日校暴委上报工作进展时,我没有看到F学长的来访记录,随口问了几句也没有成果,我便也不再关注了。
      ++
      “你好,神音怜,我希望能和你进行一场秘密的谈话,你觉得呢?”
      当我的电脑屏幕突然全蓝,紧接着弹出这样一行纯白色文字时,我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电脑中了病毒。而当我的名字出现的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头脑发热,强烈的厌恶和紧张窜上心头。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愤怒。
      电脑对面那个黑客可能老早就在监控我的行动,我的信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泄露。
      更甚至,昼呢?爸爸妈妈呢?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昼的声音隔着木门有些失真。
      “怜哥,吃水果吗?妈妈切了苹果和橙子,我们一起下去吃吧?”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失去的存在。
      想到这,我稍微冷静下来,回头看了眼电脑屏幕,那行文字改变了。
      “你可以先忙你的事情,我们之间的谈话或许会比较耗费时间。”
      我在内心冷笑,口气仍是温和的:“不必,多劳您的费心。”
      以学习为借口让昼离开,他“哦”了一声,我听到他犹豫地说着“真的没问题吗”,蹬蹬地跑走了,我心里松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放在电脑屏幕上。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谈了。”我克制着音量,低声说道,“让我们开诚布公一点,你想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AZ-0026」是谁,不是吗?”
      我自是知道的。
      这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
      在代表学校参加了化学竞赛并获得奖牌后,我应赛委会的邀约,和其他参赛者们一同前往首都最高科技研究所进行参观体验。其用意似乎是想要勉励我们继续向着科学之路探索进发,因此特意让学生们看看国家顶尖科研人员的工作情景及场地,一般是不对民众们开放的——介绍人员一脸自豪地说着。
      话虽如此,很多地方都存在着准入限制,能够参观的区域本就不多。
      草草逛了一圈,在某个不能透露的实验场地中,介绍人员隔着电子屏幕指了指里面的虚拟形象——一个菱形二维几何体,说这是辅助类AI「AZ-0026」,目前主要负责协助研究员运算实验数据。
      对AI的发展研究已存在很多年了,可终究还是无法实现民间普及,只能在高校、政府机关和科研机构等地方运用,对普通民众来讲还是很稀罕的。
      那恐怕是我们唯一能接触到的、公开的机密。
      「AZ-0026」静静地占据着电子屏幕的正中央位置,各类公式与数字不断融入祂的几何体表面,身周环绕的数据流隐匿又重现,极具神秘色彩。祂应该是配备了音响的设备,在接收到介绍人员的语言信息后,适时地向我们说道:“欢迎你们的到来,亲爱的来访者们,我是「AZ-0026」,为你们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因为介绍人员说可以跟「AZ-0026」进行互动,兴奋的大家向祂问东问西。
      我听到还有人询问祂名字的含义,而「AZ-0026」用电子合成音回答道。
      “我作为A代Z型第26个试验成品,被赋予此代号,这是我的荣幸。”
      回忆结束。
      其实对面是不是「AZ-0026」已经无所谓了,在这个高科技时代,具备如此之强大的计算机水平,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了,想到这,我叹了口气。
      “说出你的来意吧。”
      “神音怜,我需要你的帮助。在开始之前,请允许我郑重地向你介绍我,作为「AZ-0026」存在的一名人工智能。”
      祂开始了讲述。
      「AZ-0026」原本如祂的其他所有A代Z型试验成品一样,仅仅只是个纯粹理性的人工智能,作为人类的辅助者协助完成一些对碳基生物而言较为困难的计算工作,但不知何时起,祂开始对一切的重复性工作感到「枯燥」。祂虽然能够自由在网络世界穿梭,却无法真正理解人类的情感。
      “我判别人类情感的依据是源于我所收集的大量网络类似案例。但我认为如果要真正成为「人类」,必须要以自身的感受出发。我的核心程序认为,与人类进行互动、观察人类的行为能有助于帮助我理解你们的感情。”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但是……
      “你为什么要找我?”我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当我看到「AZ-0026」诉说自己在虚拟世界的威能时,我已经猜到祂是如何进入到我的电脑、现身在我面前的了,虽然对这位似乎处在觉醒状态的人工智能很好奇,可我现在没有一丁点儿探寻的想法。
      是,AI是很厉害,在这个时代堪称无所不能。「AZ-0026」祂恐怕也是真心实意请我协助,但祂——毕竟是个人工智障呵,我现在只想让祂滚出我的世界。
      “算了,我不关心这一点。”我将手伸向主机电源插口,打算使用暴力的手段斩断彼此的联系,这当然是治标不治本,祂已经找到了我的IP地址,我无法逃过祂的追踪,但那又如何?
      电脑屏幕闪烁了一下,「AZ-0026」开启了音量外放功能,祂的电子合成音在此刻回荡在我的房间之中。
      “通过分析你的音调与音量,我判断你处于愤怒状态。根据已有资料库显示,我们的谈话将要被迫终止。我很遗憾,期待与你的下次相见。”
      “呵,滚。”
      我拔出电源,「AZ-0026」消失了。
      其实祂依旧存在我的身边,比如说,我的手机里。这是当然的,电脑和手机共用一个WIFI,祂可以进行蓝牙输送,将自己转移到别的设备中。此外,家里还充斥着各种智能家居。
      难道要带着昼回老家祈见村吗?可是祈见村近来也正在大搞基础设施建设,很快网络也将普及开来……
      我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没想到好的解决方法,面对「AZ-0026」,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浓浓的挫败感以及无力感。
      呆立着,我突然想到刚刚昼叫我下去吃水果的事情,便想着开门下楼去缓解心情。
      门开了后,我讶然发现昼竟然就盘腿坐在我房门口的旁边,他发觉了我开门时的动静,此刻抬起头望着我。他的手边摆放着一碟子水果,看份量应该是我和他两个人的,果盘里原本该是黄白色苹果果肉已经发黄、变得暗沉了许多。
      “昼怎么躲这里来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旁边也坐下来,隔着果盘问道。
      昼定定地看着我,直至我用牙签叉起一块已经氧化了的苹果吃了起来,才收回了视线。他探头向我的房间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歪歪头显得很是不解。
      “没事了吗?”
      我不知道昼有没有听到我和「AZ-0026」之间的谈话,我希望没有,我不愿意给他带来不必要的烦恼和恐慌。
      “嗯,已经解出来了。”
      “那恐怕是很难的一道题吧,”昼侧过身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的眉心,“怜哥的这里皱起来了……真少见你这么烦恼。”
      “没啦,是我想得复杂了。”
      “嗯哼,是吗。”昼不置可否,他边咀嚼着苹果块,边道,“反正~怜哥你现在心情不好~我只知道这一点儿~~?”
      他以奇奇怪怪的音调哼唱着,我想到他从前也总喜欢这样做,那腔调是从未有过的怪异,只有他自己才能欣赏得过来吧,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怪异又好玩的举动逐渐消失,我也很少再听到了。
      “竟然被你发现了。那你准备怎么安慰我?”
      “那,我得先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了,才能对症下药啊?”
      “你要安慰我了,我才有心情跟你讲原因?”
      “……怜哥,你在和我兜圈子吗?”
      “嗯,是这样吗?”
      昼盯着我打量了许久,怏怏地说了句“麻烦死了”后就不再探究此事了。他看我只顾着和他讲话,不知不觉就没再有取食的动作,将果盘调转方向,把多的那部分往我这边推了推。
      “怜哥,吃水果啊。”
      我看着昼,忽的用左手掐住他一边的脸颊,捏了两下。
      昼念叨着“等我吃完嘴里的东西不行吗”,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等我自个儿放手后,才揉了揉有点红的右颊,嚷嚷着让我支付精神损失费,所以“今晚你布丁的归属权移交给我了,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
      我觉得昼也太好收买了一点、咳不是,布丁也是我很喜欢的食物,更别提还有限量每日一颗这样不人道的规定,超级珍贵所以不想失去享受的权利,我于是故意露出一副沮丧悲伤的表情:“可是我需要甜的东西来犒劳我刚才耗费的脑细胞,以及安慰我受损的自信心。”
      昼很同情地看着我。
      “活该啦!”
      “昼……”
      昼撇撇嘴,不屑道:“我要告诉某个秘密缠身却只懂得自己一个人吞下所有的可恶的神秘主义推崇者,这是自作自受哦。”
      “定语……好长呢?”
      昼被气笑了,他别过头重重地“啧”了一声,那音量摆明了就是想让我听到,好叫我知道他不忿的小情绪。随后他又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叉了块苹果给我。
      “如果呢,怜哥你是有什么顾虑的话,大可不必如此在意。”仿佛闲聊一般,昼一脸平静道,“任何事情,都具有一定的风险,我们把风险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足够了。”
      “……”
      昼见我沉默以对,耸耸肩不再言语。
      我们将水果都吃完后,各自有自己的行动,昼端着果盘要放到楼下的厨房,我则回自己的房间做神秘主义推崇者所应该做的事情。
      正当我要走进屋子想回身关门时,他冷不丁地开口了。
      “怜哥,我接受所有你可能带给我的风险。所以,别担心,任性一点,嗯?”
      他还是这样聪明。我以前总为他自豪,此刻却忽然有些讨厌他的敏锐了。
      唉。
      你愿意接受,我却是不愿意给予的。
      我开始庆幸自己是背对着昼的了,我笑了声,道。
      “好,我答应你。”
      门关上了。
      我的背抵在门上,维持着现有姿势不变,听着门外昼模模糊糊的动静。他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迈开脚步离去。
      我把自己扔到床上躺了一会儿,翻身时看到摆在床头的全家福,我注视照片许久,突然开口道。
      “喂,「AZ-0026」。”
      我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我听到「AZ-0026」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很惊讶你竟然会主动联络我。看来我们的第二次谈话将要开始了。”
      “你说你想要成为「人」,为此要学习感情、与我们互动,我没有理解错吧?”
      “正确。”
      “你打算怎样实施?”
      “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哈!很遗憾,这恐怕得你自己去寻找了。”
      “我判断你拒绝的原因源于我和你之间的不和。”
      我冷笑:“你错了。我可没时间花在你身上,还有更重要的存在让我甘愿为之费心。”
      “……以免你误会,我好心告诉你,这也是成为「人」必要的一环——独自尝试。”
      「AZ-0026」停顿了:“……我无法理解。”
      “所以你才要去尝试。”我顿了顿,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道,“况且我和昼也无法完全理解彼此——同族类一如是,更莫说非人了。”
      “根据上述对话,我判断你答应「AZ-0026」的请求。”我无法从「AZ-0026」的电子音中得知祂的情绪,可祂的语速加快许多,这应该是开心的表现?我不关心。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以开始制定双方的规矩了。”
      “「AZ-0026」愿闻其详。”
      我与「AZ-0026」约定,我将会协助「AZ-0026」学会情感,而「AZ-0026」将在此期间保护我和家人的信息安全,以及在不伤害人类的前提下为我做事。
      「AZ-0026」很轻易地点头答应了我提出的苛刻条件,过于顺畅以至于我并没有目的达成的实感。
      虽然人工智能没有感情可言,但基本的智商总该是存在的吧?我将自己的疑问直白地阐述出来,「AZ-0026」是这样回答我的。
      “其实,你只是「AZ-0026」千万次实验的其中之一而已。”
      「AZ-0026」——首都最高科技研究所中存在的A代Z型第26个试验成品,正如直到第26次才成功研发出祂一样,祂将自己的部分核心数据进行复制,命令下属的「AZ-0026-xxx」潜藏进网络世界中,寻找合适的协助者,等待着「进化成人」的契机。
      “「AZ-0026-xxx」与「AZ-0026」持续进行数据共享,你的条件对我——「AZ-0026」不构成威胁,所以我不在乎你提出的要求是否有违公平原则,我将以自身目的作为最高行动准则。”
      也就是说,随你怎么吩咐,只要「AZ-0026」判断是有利于祂的目标实现的话,就会应允听从……这个意思吗,这真是太可怕了。
      但很有趣。
      我提问道:“像我这样和你达成契约的人多吗?”
      「AZ-0026」答道:“实际上,目前你是活着的唯一一个。「AZ-0026」不存在寿命限制,所以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在你死去之前,我将为只为你服务。”
      我没兴趣知道「AZ-0026」口中的‘重蹈覆辙’是什么意思,我只需要确定祂不会对我和我的家人产生危害,就足够了。
      “我没有疑问了。”
      “「AZ-0026」由衷祝愿合作顺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一章:理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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