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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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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诺克现在正作为救护队的一员坐在魁地奇赛场的角落里,他是替瓦妮莎来的。他也不清楚这叫什么赛,好像叫国内……什么联赛,瓦妮莎说了,他没记住。大概一个月前瓦妮莎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可是他的男朋友突然向她求婚,现在他们俩度蜜月去了,伊诺克就被派来顶她的班。他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他经常顶别人的班,三天两头回家陪老婆孩子的德拉科已经把他锻炼得很麻木了。
瓦妮莎觉得很可惜,毕竟她本来是想再近距离地亲眼看一次她的偶像来着。自从四年前在世界杯上看见那名英姿飒爽的追球手格林格拉斯以来,瓦妮莎就一直对她很着迷。尽管如此,最终跟她的丈夫去度蜜月还是对她更有吸引力。这倒也可以理解:伊诺克知道他们俩是好不容易找到彼此的“灵魂契合”的一对,他们连守护神都是不同性别的同一种动物——字面意义上的天生一对。在这件事上伊诺克其实挺羡慕瓦妮莎的,尽管他从来不肯承认。
他说不上来他想不想在这儿看见阿斯塔。伊诺克从很多年以前就不再会被这个名字刺痛了,但是就截止到目前而言,作为阿斯塔的男朋友的那段时间算是他生命里最快活的日子。她曾经那样热烈地爱过他,就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值得投入热情的事物。他有的时候很想忘掉她、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过那么一任女朋友,这样他就可以不带任何包袱地开始新生活;可后来真的再也没有人给过他像那样强烈的被需要的感觉了,他最终还是没能忘掉。他舍不得忘。
理智告诉伊诺克那或许更多地是年龄而不是人的问题,即使现在他的女朋友还是阿斯塔,她也不会再写那样的信了。可是想到这一点并没有让他看得更开,反而让他觉得往前看还不如活在过去。出于道德上的考虑,他跟任何一个新的女孩儿发展感情的时候,都告诫自己要专注当下,而且他确实可以凭他的自控力做到;可是他们一旦分手了,他就又难免觉得他们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比不上他十来岁时的那一段。伊诺克自己也觉得他不该这样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阿斯塔生命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并不能改变什么;更不用说她后来交的男朋友们似乎都各不相同——是瓦妮莎说的,他本人并没有特意关注——大概阿斯塔早就对他这个类型没什么兴趣了。
比赛开始了。还没有球员受伤,伊诺克就和同事们一起坐在遮阳伞底下看比赛。尽管解说员激动地提到了很多次“格林格拉斯”这个名字,伊诺克还是没能认出来哪个是阿斯塔,他连她是哪个队的都不知道。不过比赛很激烈,很快就有个球员被送到了伊诺克手里,比赛也被叫了暂停,他的注意力就收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上;那年轻男人的胳膊肘被游走球撞脱臼了,但很坚强地没喊疼。
伊诺克挽起制服的袖子给他做复位。这其实不是他的专业,但圣芒戈的治疗师们在被编进救护队之前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而他正好又是其中很优秀的一位。伊诺克很快就把那球员的肘关节修复得跟从来没挨过撞一样:他手上和魔杖上的技术一样很精湛,半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里,那只胳膊就完全恢复了活动自如,胳膊的主人也可以重返赛场了。
“谢谢,”那小伙子很有礼貌地说。他长得挺好看,看起来跟伊诺克差不多大,伊诺克猜他比自己高一些。
“您也是追球手吗?”伊诺克没头没脑地问。
“不,”他友善地说,没有对伊诺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表示疑惑,“我是找球手。”
伊诺克非常感谢他没有逼自己尴尬地解释“因为我有两个前女友在上学的时候都是追球手”,因而对他很生出了一些好感。那找球手指了指自己胸前印着的数字“7”,作为对他的话的佐证;伊诺克的脸有点儿泛红,他确实不知道那是找球手的号码。要是在这儿的是瓦妮莎就好了。
“噢,那是球队里最重要的位置,对吗?”伊诺克说,“怪不得您的队长看见您受伤就喊了暂停。”伊诺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跟他说话,也许是因为他看起来真的优秀又友好。
“球队里的每一个位置都很重要,夏普先生。”那找球手看着伊诺克胸前的姓名牌说,“不过我现在得赶紧回去了,要是暂停时间结束了我还没调整好,对面就要抓到飞贼了……”
这人倒是挺谦虚,听他说话让伊诺克觉得很舒服。“你可以叫我伊诺克,”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本杰明,”那找球手向他伸出一只手,是刚被他治好的那只胳膊。伊诺克想问问他姓什么,随即意识到也许人家是大明星,回去问问瓦妮莎就知道了,就这么问他会暴露出自己对魁地奇的一无所知,未免太丢人。所以伊诺克什么也没说,只跟他握了手。
“很高兴认识你。”本杰明松开手,微笑着站起身准备离开。他的姿态很优雅,头发是淡金色的、皮肤很白皙,身材比伊诺克纤细不少。伊诺克也站起来表示告别;本杰明确实是个高个子,伊诺克猜他大概是技术跟德拉科一样精湛才会当找球手——鉴于他是职业的,那么应该比德拉科还厉害。伊诺克隐约记得阿斯塔曾经告诉过他找球手一般都个子比较小,不知道记错了没有。
“噢,阿斯塔!”本杰明突然喊道,有那么一瞬间伊诺克还以为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看着本杰明脸上放松的笑容,猜想他和阿斯塔大概关系很近。伊诺克以为自己不会嫉妒的,毕竟他们都分道扬镳那么久了;但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大概是最近两年的空窗期让他很难不去回忆自己体验最好的——他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最好的——一段感情经历。他顺着本杰明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女人正向他们走来。她向本杰明挥了挥手,伊诺克注意到他们俩的魁地奇球服是不同的颜色,看来他们俩不是一个队的。
她步伐轻盈,头发大概是全都往后梳了,但被风吹得有点儿乱。她没化妆,但眉毛是修过的,头发也金灿灿的发亮,不是十一年前他很熟悉的野草似的杂色。她仍然远算不得丰满,但也不像以前那样瘦削;她的身体看上去是那么有力量,神情却很平和——至于伊诺克曾经很熟悉的那种脆弱却倔强的愤世嫉俗和尖锐,真是一点儿影子也不剩了。伊诺克根本听不见她对本杰明说了什么,只觉得她的口音也变了,变得很温柔、很平易近人,不像他记忆里那样张扬地拖着长腔。
他近来想过很多次自己再见到她会是什么情况——严谨地说,是他会有什么感觉:他想也许他的心会漏一拍,然后又以变得快得多的节奏重新跳起来,同时感到脸上烧得厉害,毕竟她变得那么漂亮。他想他会觉得时间像是在那一刻停止流逝,他会除了愣愣地看着她以外什么也不想做。但是,实事求是地说,好像并没有:他看着那个年轻女人,即使不甘心地仔细感受,也只能承认自己没有一点儿感觉,非要说有的话就是心里空落落的。那不是他认识的阿斯塔;她不仅不再需要他,而且全身上下都是完全陌生的。
伊诺克决定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以免被她影响了自己那些不容玷污的纯粹的记忆。可是,就在这时,她向他转过头来,快活地说:“你好呀,伊诺克!”
伊诺克眨了眨眼睛。她咧开嘴笑了,露出不只八颗亮闪闪的牙,包括那两颗有点儿尖的。
那笑容比以往他在杂志封面和广告画上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更美,甚至比他记忆中十一年前的也更洒脱更耀眼。伊诺克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在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是他所认识的阿斯塔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修饰后面冲着自己真诚而清澈地笑。那笑容仿佛阳光凝结成的一样璀璨又温暖——噢,对,伊诺克想,太阳也是星星呀。
然后,又是在那么一瞬间,他先前设想过的那些感觉全都出现了,一样也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