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界的凑活》雁归湖滨

26、第 26 章

　　火车一停阿斯塔就夺门而出，包厢里尴尬的安静让她简直要窒息。她刚一只脚跨出包厢门，就听见博恩斯说：“真有意思，赫敏。斯莱特林们好像都很喜欢教育你，也不愿意让你把你的话说完。”
　　阿斯塔在火车上的走廊里碰到了达芙妮，后者看上去不怎么开心，但还是努力向她妹妹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阿斯塔知道她姐姐刚才和潘西、德拉科他们一起坐在前面的贵族包厢，估摸着她们也许相处得并不愉快。——哦，对，阿斯塔又想到，夏普应该也在那儿。
　　达芙妮看见阿斯塔穿着短袖衬衫，就在狭窄的走廊里打开她的行李箱，费力地从里面拽了一件外套出来给她披上。
　　阿斯塔注意到达芙妮想牵自己的手。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去拉住那只柔软漂亮的手。她最终决定接受达芙妮的好意，可是她姐姐已经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
　　阿斯塔刚刚好转了一点儿的烦躁不安又回来了。她想到一年半没见的父母会在站台等着接她们，就感到更不自在。好在达芙妮善解人意地走在她前面，先向站台上那对夫妇打招呼。
　　那位高大的先生看上去挺英俊，淡黄色的头发都往后梳，露出他宽阔的额头来。他留着一副很讲究的络腮胡子，身材也魁梧挺拔，显得很有男子气概。他见到达芙妮和阿斯塔，就向她们露齿地笑。
　　站在他身边那位瘦小的女士比他矮一个头，表情要比她丈夫更严肃一些。她长着一张苍白的脸，上面满是雀斑；发质不太好的浅色头发带有一些棕色的条纹，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她乍一看好像长得挺一般，但眉眼其实相当精致漂亮。
　　阿斯塔凭一些模糊的记忆辨认出这是她的父母。格林格拉斯先生把金灿灿的头发和白皙红润的皮肤都传给了达芙妮，给阿斯塔的却是对女孩儿来说过于硬朗的五官；格林格拉斯太太娇柔的面容也只有达芙妮继承，从母亲那儿阿斯塔只得到了雀斑和杂色的头发。
　　“把你的外套扣子系上，阿斯塔。”格林格拉斯先生说。他说话的腔调比一般的贵族腔调要更夸张一些，不过赶不上阿斯塔。
　　阿斯塔把扣子系上了。她注意到她爸爸没管她叫“利亚”，也许是达芙妮通风报信了。

　　回家路上阿斯塔一直只听着他们仨说话：他们提到圣诞节假期里马尔福家族会主办一次聚会，有名有姓的贵族家庭都会到场。格林格拉斯家族居然得到了邀请，这是个好兆头……“这是将会出现在马尔福庄园的所有贵族家族的名单，”达芙妮抽出一张长长的羊皮纸。阿斯塔扫了一眼，先看见“夏普”写在中间偏上的位置，然后才看见“马尔福”写在第一行。
　　她回到家，觉得所有东西跟她记忆里的比起来都像是缩了水。阿斯塔猜这是因为她长高了，菲利萨说过自己个头窜得很快。
　　阿斯塔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确信，一年半以来她的父母和姐姐一点儿也没动这间屋子，也许他们彻底把她忘了。
　　哦，除了打扫干净上面的灰尘，不过那应该是梅林干的。
　　梅林是格林格拉斯家族的家养小精灵。据达芙妮说，它本来不叫这个名字，是格林格拉斯先生给改的，因为他发现那小精灵一直特别喜欢穿一个有好多流苏的枕套，看起来像一大把胡子。
　　阿斯塔看了看她的书架，那里有她从她爸爸书架里顺来的各路麻瓜文学（她妈妈的书她都看不懂，所以都好好地留在它们原来的地方），还有德拉科送给她的一本《神奇的魁地奇球》。她曾经很喜欢那本书，也因此对魁地奇很感兴趣；她还在家偷偷骑过她爸爸的扫帚。不过现在再想起来，也许那些兴趣都仅仅是她对德拉科的迷恋的附庸。她在霍格沃茨的第一节飞行课上憋足了劲想展示出过人的天赋，那样她就能进入魁地奇队，跟德拉科并肩作战。可惜她没能成功，她头朝下摔得很狼狈，全班同学都嘲笑她，从此她就不再觉得自己能打球了。
　　阿斯塔把那本《神奇的魁地奇球》放回了书架。她走出自己的房间，经过达芙妮的房间，进到客厅里。客厅里比她印象里更空一些，也许他们又卖了些东西——好在都是些阿斯塔并不喜欢的东西。不过她最喜欢的那个花瓶还在原来那个位置，而且里面插着一大束漂亮的嚏根草花。
　　客厅边上是厨房，格林格拉斯和梅林都在那儿。阿斯塔看见她爸爸，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他即使回头也不会看见的位置。
　　“错啦，梅林，要最好的那瓶。”阿斯塔听见格林格拉斯先生说，“你要再这样，恐怕我们真的要准备‘梅林的裤子’……”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回到了达芙妮的房间附近。达芙妮的房门关着，也许她在跟格林格拉斯太太探讨那些阿斯塔听不懂也没什么兴趣的东西。她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呆着——也许找些冬天的衣服出来穿，随便找点事干。

　　“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容易，”这是格林格拉斯先生在圣诞节晚餐前的开场白，“所以有什么想说的都别藏着掖着。想问就问。”
　　“太好了，我一直想要一个全家一起度过的圣诞节。”达芙妮说，“阿斯塔肯定也这么想，对吧？”
　　可是阿斯塔跟他们好像真的没什么话可说——其实有许多话可说，但她对自己的父母实在没什么了解，不知道哪些事是值得跟他们分享的。“我学会守护神咒了”怎么样？感觉不怎么样，达芙妮肯定早就会了，没什么新鲜的。
　　“是啊，”阿斯塔犹豫不决地附和道，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达芙妮期待的目光中屈服了。
　　“阿斯塔，”格林格拉斯先生说，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灰绿色眼睛愉快地望着她，“请你帮我把蛋酒拿过来……”
　　阿斯塔照做了。她还是不明白她爸爸称她为“阿斯塔”意味着什么。
　　“梅林说最好的蛋酒是现调的，”格林格拉斯先生说，“不过咱们都知道，它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格林格拉斯先生抽出他的魔杖，用一个魔咒起开瓶塞，然后指挥这个瓶子依次飞向每个人的杯子——他的动作也很漂亮，阿斯塔想，但和伊诺克·夏普完全不同。她爸爸的气质是随性潇洒的，不像夏普那样严谨规矩。
　　不知道夏普先生和夏普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养出他那样的孩子呢？
　　“姑娘们，如果你们找不到话题，我就来提供一个。”格林格拉斯先生说，“你们知道你们的名字都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阿斯塔说。她说不上来自己对这件事有没有兴趣。
　　“塔罗？”达芙妮不确定地问，“我隐约记得……”
　　“真棒，达芙妮。”格林格拉斯先生快活地说，好像完全不介意阿斯塔的不配合，“是塔罗牌。”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那些东西。”阿斯塔说。“不喜欢占卜学”是她对她爸爸为数不多的认识之一。这还是因为达芙妮有一次听见阿斯塔抱怨特里劳妮太离谱，说阿斯塔像她爸爸，她才知道的。
　　“我确实不喜欢。谢谢你，阿斯塔——我没想到你记得。”他回答道，好像很高兴，“但你妈妈喜欢。”
　　阿斯塔就看向她妈妈。格林格拉斯太太矜持地微微点头。
　　“她给你们一人占过一卜，”格林格拉斯先生说，“达芙妮的牌是太阳，你的是星星。”
　　阿斯塔感到完全不知所云。但是达芙妮惊奇地问：“单牌牌阵？”
　　阿斯塔大概知道她们俩刚才在达芙妮房间里神神秘秘地聊的是什么了。这次格林格拉斯先生没回答达芙妮，但格林格拉斯太太又点了点头。
　　“那是很惊人的能力！”达芙妮激动地说，“特里劳妮教授说……”
　　“我听说‘全斯莱特林都知道特里劳妮是个大骗子’。”阿斯塔说。
　　“那是‘他们’，不是我。”达芙妮说，“我当然不会就把自己不同于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全说出去。”
　　达芙妮的话让阿斯塔隐约想起了什么——不，不是隐约。伊诺克·夏普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脑海里响起：“我们总是用说话声音最大的几个人代表一个群体。”
　　“哦，是吗，达芙妮，”于是阿斯塔说，“那你的确够会隐藏自己，够斯莱特林，真值得学习。——可是你不像‘斯莱特林们’一样觉得特里劳妮是个大骗子，那还算不算合格的斯莱特林呢？”
　　达芙妮觉得阿斯塔的话很莫名其妙。但这也说不上多么令她不能接受，毕竟她妹妹一直不太正常。
　　达芙妮不太介意，但很少跟他的女儿们——尤其是阿斯塔——打交道的格林格拉斯先生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就我个人来说，”他慢慢地说，“我个人并不怎么喜欢‘斯莱特林的特质’这类说法，尤其是对你们的妈妈……”
　　“阿斯塔，我不是斯莱特林。”格林格拉斯太太说。她的声音不大，但她一开口她丈夫就不说话了，所以阿斯塔和达芙妮也听得很清楚。
　　“哦，对！”达芙妮说，“真抱歉，妈妈——我忘了告诉阿斯塔——”
　　阿斯塔心里对达芙妮不对她抱歉感到不满——她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才刚知道她妈妈原来不是斯莱特林。这是谁的问题？反正不是阿斯塔的。
　　“你的牌是太阳，达芙妮。正位的太阳。”格林格拉斯太太说，“阿斯塔，你的牌是倒位的星星。”
　　“我听不懂，”阿斯塔说。
　　达芙妮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们的妈妈安静地说，“拨开迷雾看透未来的能力是天赋，而不是能靠后天训练得来的。这种天赋的才能只有少数人才有。”
　　她的话让阿斯塔又一次想起了特里劳妮教授。德拉科和水蓝儿都不喜欢那个神神叨叨的教授，菲利萨和伊诺克也是。她知道的所有斯莱特林——好吧，现在看来除了达芙妮以外的斯莱特林——都一致认为特里劳妮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骗子。阿斯塔抱着一种故意唱反调的心态选了这门课，但学得很差，显然她就是那种没有“天赋”的人；不过这对于阿斯塔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她的众多失败中微不足道的“之一”。
　　“但是‘阿斯忒瑞亚’的四个字母是‘E’，不是‘O’。”阿斯塔说，“这个有什么说法吗？”
　　“你爸爸在圣芒戈登记的时候说得不清楚，”格林格拉斯太太说，她平稳的语调就好像全世界再没有比这更不要紧的事，“结果人家给你写错了。”
　　“真好，真适合我。”阿斯塔说，“我的一生都充满了错误，用一个错误的名字开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她并不生气，也许她已经对生气失去兴趣了。
　　“你还年轻，说不上一生都充满了错误。”格林格拉斯先生说，“即使一开始不如人意……”
　　“‘瑞贝尔’是从你的名字改过来的，它们听起来几乎一样，我知道。”阿斯塔说，她会错了意，以为她爸爸指的是她的中间名字，“用你的名字是因为我妈妈的“塞勒涅”已经给达芙妮了，不对吗？”
　　格林格拉斯先生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了。“你说得对，阿斯塔。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喜欢这个名字。”
　　“一名成谶了，是吧？”阿斯塔说，“我确实长成了个不守规矩的人。”
　　“我不觉得你成为现在这样是你的名字导致的。”格林格拉斯先生说，“不过你很幸运，拥有一个合适的名字。”
　　“那真要谢谢你们俩。”阿斯塔说。
　　“阿斯塔，”格林格拉斯先生说，“我喜欢你的这个新名字。它比‘利亚’更适合你，不是吗？”
　　“至少它也是星星的意思。”达芙妮补充道。
　　“确实。”阿斯塔说。她感到自己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相对她自己的事，其实她父母的事让她更感兴趣，可是他们现在似乎都更愿意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十三年的人生里的确是一直在竭尽所能来获得更多的关注，但她想要的不是现在这种。
　　“好吧，我想是时候开饭了。”格林格拉斯先生善解人意地说，“这一整个圣诞节假期我们都会在一起，有的是机会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