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孤影》清冷月夜

4、三

　　三
　　瑞，只要你开口，水泽家不仅不会有灭顶之灾，而且还能和以往一样风光，为何你就是不愿？

　　朦胧中，水泽隐见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王者，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父亲说话，冷峻的面庞染着哀戚，是他进出宫廷两年中都不曾见过的表情。

　　林，你明白我的。

　　父亲瘦弱的背影是那么的单薄，声音也单薄得仿佛会随风飘逝。

　　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舍弃了帝王的称谓，舍弃了帝王该有的镇定，此刻的他是那么的疯狂。

　　看不见父亲的面庞，但水泽隐听得出父亲语气中的倦怠。他知道，父亲累了，倦了，厌了。

　　盛极必衰，水泽家已经到了顶点，该是消失的时候了。

　　就因为这个，你可以让全族的人自此消失，包括你的父亲，妻子，还有……他？

　　帝王的视线飘向躲在父亲身后的水泽隐，带着一丝可以称之为挽留的语气。

　　父亲没有看水泽隐，只是，将水泽隐拉到自己身前，用双手环住他。

　　我用我们多年的交情，求你饶他一命，林，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哈哈哈哈……帝王疯狂地笑，几近歇斯底里。

　　多年的交情，你就用来要我饶恕一个孩童？瑞，是你太残忍，还是我太薄情？

　　残忍也罢，薄情也好，你我今生缘尽于此，我只希望我唯一的血脉能活下去。

　　水泽隐听得出父亲求死的决心，也猜得出帝王终究会因为父亲饶他一命，但他既没有因即将失去家人而痛哭，也没有因能生存下去而雀跃，他只是静静地呆在父亲双臂之中，看着帝王做出最后的判决，镇静得不象一个九岁孩童。

　　帝王终于点头答应，但看得出他做出决定的艰难。

　　父亲这才点头看向水泽隐，如月光般秀丽清逸的面庞，染上了浅浅的笑意。明明在笑着，却让人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隐儿，你记住，以后爹爹不在，你要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幼小的孩子，不发一言地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大人。

　　隔着屏风，水泽隐清楚地看到两个人影疯狂地纠缠，似乎要将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发泄殆尽。

　　路过马厩，看到了正在驯马的君若望。那是一匹罕见的良马，但野性难驯，众人皆无办法。

　　而君若望小小年纪竟毫无惧意地持鞭上马，想将它驯服。

　　一声长嘶，明黄的娇小身影从马上摔下。伴随着众人的惊叫声，水泽隐一闪而上，接住落下马的太子，两个小人儿一起摔在了地上，但由于水泽隐的保护，君若望无丝毫损伤。

　　隐，你好强！我决定了，我不仅要你当我的伴读，长大后，我还要你当我的侍卫。

　　太子笑得开怀，仿佛得了无价珍宝一样。

　　水泽隐没有回绝，因为他深知太子君若望虽然年纪尚轻，但自小跟在帝王身边，耳濡目染，已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的拒绝。但他也没有承应，因为他知道，不需要太久，他就不再是全倾朝野的水泽家小少爷了，而是乱臣之后，能活下来已是帝王的恩赐，又如何有资格成为太子乃至日后昊天皇帝的侍卫呢？

　　只要你还容得下我，我将是你一辈子的侍卫。

　　水泽隐在内心深处说着。是的，只要有可能，他愿意将他的一生都奉献给这个在他面前笑得和煦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