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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朵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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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受过再专业的训练,那些侍卫也挡不住她。
苏姜漓那看起来单薄脆弱的身体,此刻却像是迸发出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白衣若雪,大团血色似是鲜花盛开,直至荼蘼。
她面无表情,眼中的恨意沉没在黑色的瞳仁之中,手起刀落,鲜血横流成河。
无数人倒下,带着他们漫长岁月里数不尽的罪恶,一并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祭台下的皇帝白发苍苍,他那象征王权的龙袍上满是雨水和泥浆,他看着浴在血河之中宛若罗刹的苏姜漓,终于感到一丝对于死亡的恐惧,软下他那高贵的双腿,颤抖着喊道:
“你…你是东盛的圣女!你一生荣耀加身!你为何还不满足?和天神结合是你的福气!向天神祈求是你的使命!你这是造反!”
苏姜漓并不答话,手中匕首冷静割开皇后的喉管,沉重的金钗坠落在地,很快就被喷涌的鲜血和雨水覆盖住。
皇帝看着眼前的一幕,崩溃大叫起来:“你是东盛的圣女,我们都是你的子民!你不仅不爱你的子民,你还大肆屠杀!你不配做天神的女人!你这是亵渎天神!你一定会受到惩罚!天神会降下惩罚的!”
苏姜漓听到这话,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笑声在大雨中无比凄凉。
老皇帝焦急地四处环顾,忽然,他看见护城河畔站着的琉花,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仙上!琉花仙上!救救孤王!救救孤王!朕愿以半座江山相送!琉花仙上,杀了这个妖女!”
说着,他慌张地半趴半跪匍匐到琉花身边,他欲要伸手去抓她,却发现双手根本抓不住她,与虚幻的泡影无二。
琉花后退一步,苦涩道:“对不起,我没能力救你。”彼时种下的恶因,如今已经结出苦涩的果,谁也插不了手。
刹那间,皇帝脸上一阵恍惚,他再一次崩溃大叫:“好啊你!你也是妖女——”
话未说完,苏姜漓不容置喙地拖起老皇帝,把他拖上祭台,用麻绳将他牢牢绑在刑架上,她讽刺地朝他笑:
“若这世上真有天神,天神给我的惩罚,就是让我做东盛的圣女!凭什么让我做圣女?是我求你们的吗?我求你们给我供养了吗?你们自己不中用,凭什么让我承受痛苦和代价?可笑。你们口口声声说天神,可哪里有天神?我祈求过天神成千上万回,求他放过我,救救我,可他来救过我吗?没有!”
匕首缓缓割开老皇帝的皮肤,老皇帝痛苦地叫喊起来。
苏姜漓眼里恨意澎湃,她转而狠狠将刀剑插进皇帝胸口,鲜血立即渗出来:
“什么圣女?不过是你们这些位高者弄出来的把戏。天旱了,让圣女去问天神,兵败了,让圣女去求天神,那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真是恶心…”
一下一下,皇帝早已经没有了呼吸,滂沱大雨之中,苏姜漓厌恶地看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五指松开,坚硬匕首掉落在地,大雨很快将它冲刷干净。
苏姜漓两眼空空,似乎一切生的能量从她身体中抽离。她蹁跹得像一只蝴蝶,轻轻地走下祭台,轻轻地走过琉花身侧,轻轻地走向冰冷的护城河中。
琉花说不出她此刻是什么心情,眼前这一场暴虐的复仇场面血腥至极,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身为圣女的恨意。她无权阻止,更无力阻挡。
河水缓缓没过苏姜漓的胸口,清浅血色被晕染开,她微侧过身,空洞的眼扫过琉花,最终落在祭台上早已死去的男人身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我的梦魇,都结束了…”
护城河水没过她头顶,她坠落在幸福的怀抱里……
琉花呆呆地看着她沉入河水中,心口五味杂陈,如果活着是一种折磨,那么死亡会不会也是一种幸福呢?
依兰的身影随着波浪的涌动浮现出来,她眉目如画,眼波不惊,只是身影看起来像水似的有些透明。她朝琉花笑:
“呵呵,琉花姑娘,看完了这个故事,不觉得畅快吗?”
琉花看着她精巧艳丽的五官,心里像窝了一大团棉花,语气低落:
“我不觉得畅快,只觉得无限悲凉。”
依兰笑意不减,无甚所谓地摆摆手:“悲凉也不过就是悲凉这么一会儿,过段时间就好了,这总归不是你的故事,自扰无益。现在,你还要继续看吗?”
琉花点点头:“我想去找兮颂,拜托你。”
依兰看着她,笑叹道:“有时候,看见比不看好,眼睁睁无力改变的感觉更痛苦,不是吗?”
虚空之门再次浮现出来,黑洞洞的,像是吃人的地狱。
琉花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再一次被推搡进去。
兮颂现在会是在什么地方,会有危险吗?她完全不知道。可即便有危险,她又该怎么救她呢?
无力感将琉花包裹住,琉花心里忽地萌生出了退意。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的是张灯结彩的六王府,入眼处到处都是骇人大火,五彩缎带被快速烧焦,巨大的牌匾‘哐当’一声碎开在琉花脚下。
为什么会这样?
琉花心里惴惴,快步跑进王府中去一探究竟。
府内不见仆役,仿佛空空如也。但很快,她就在一间大开的卧房中看见了六王爷赫穆的身影。
他一身喜袍,头发散乱,正拎着酒壶仰头大口灌酒,胸口散乱敞开着,上有有大大小小的刀口,血迹混着酒水点染开来。
他竟也不觉疼。
琉花侧着身偷偷朝屋内望过去,却见一个新娘妆扮的女子倒在地上,沾着血的刀剑交叠在一起,新娘子脸着贴地,一动不动,没了呼吸。
琉花见此景,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浮现心头。
就算她如今没有能力,没有实体,但相应的,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她思忱须臾,跳进屋内,想要看清地上的女子究竟是谁。
赫穆见到她愣怔片刻,继而扔掉酒瓶,双手叉腰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琉花正半跪在地,想要看清新娘的面容,却被那瓶碎声吓了一跳,谨慎地回头瞥了一眼。
却不知何时,他竟走过来,正弯腰细嗅她的发。对上他那狂澜四起的眼,琉花心里又是一跳,有些发毛,后退一步,跌在地上。
赫穆却先张狂地笑出声:“我说,琉花姑娘,你今日怎的这幅打扮?”赫穆直起身,吊儿郎当地踱着步子,眼神却是钉在她身上,目光幽深似是下一秒就要吃了她:
“你看看,云鬓花颜,啧啧,这一身儿,那话叫什么来着,正是一如芙蕖出绿波,怎的,今日你是来扮洛神?”
琉花这才注意到,从她脱离海方璃若的身体之后,她这一身装扮就变回了姻缘殿里的穿着,却是与这里不大相符。
赫穆仍在喋喋不休,眼里的痴狂与自傲愈甚:“还是说,是想来勾引我?不如,我就在这要了你?正好,我今日折损了个新娘,那便换你来吧。”
琉花闻言,随即厌恶皱起眉,待她稍一回味这句话的含义,心头凉了大半:
“她是…”她转过头,想看清她的面容,却忽然看到她手腕上那串有些熟悉的手串。
那是她刚来蓬莱门的时候送给她的,她一直都戴着。
琉花朝赫穆怒吼:“她是东盛的公主,你怎么敢伤害她的?”
赫穆不屑嗤笑:“公主?她也配?不过是老头子赏脸给了个名号,这个贱人竟敢新婚当天刺杀本王,你说,该不该死?”
说着,他竟要伸手来捞琉花,深邃眉目里写满了不可一世:“你来得倒好,勾得本宫来了兴致,必须要被惩罚一番才行……”
琉花下意识想抓紧暮光剑,这才想起自己早就拿不了暮光剑了,片刻间出了神。
赫穆看着自己的手轻松穿过她的身躯,她没有实体,他不由地愣了一愣。
二人双双愣神间,皆不曾注意到有一缕蓝色的能量环绕新娘一周,钻进了她的额间……
终于,一柄寒剑经过琉花身侧,横亘在赫穆脖颈处,明明是熟悉的声线,此刻却冷漠到极致:
“脏男人,离她远一点!”
琉花闻声看过去,兮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她手中的剑牢牢卡在赫穆脖子上,映出一条血痕。
她看着赫穆的眼睛里写满憎恶和愤怒,即便如此,她还是分了分神,侧目朝琉花笑了笑:
“琉花别怕,现在,换我保护你了。”
琉花这才看清,她身上有好多个血窟窿,因为与喜服一样颜色,乍一看只是濡湿的一片,而她的脸上,凌乱伤口几乎遮盖了她原本清秀的眉眼,血迹干涸。
琉花只觉喉头干涩,眼睛发酸,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空空点了头。
兮颂却精准地捕捉到她眼中映出的模样,她利落将盖头盖在头上,语气是淡淡的酸胀:
“别看我,琉花……”
即便穿着繁琐的衣裙,兮颂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身法从容地与赫穆打成一片。
不多时,赫穆身上又是一片血色淋漓。他眼中精光闪过,带着不甘问道:
“你怎么会突然变强?”
说着,他把目光转到琉花身上,凶神恶煞仿若夜叉:“难道是你?”
琉花没有回答,兮颂却先开了口,她冷笑一声,笑声透过盖头如同一夜秋雨扑息,浸透了凄清:
“赫穆,这么多年了,我今日定要完成夙愿,就是取你性命,碎尸万段!”
说着,寒剑又与赫穆的刀兵厮打在一起。
兮颂身上被剑气撕碎的衣缎纷纷而落,薄弱的皮肤上满是伤口。
琉花满心酸痛,她伸出手,手指穿过了她飘落的衣摆碎片,什么也抓不到。
心口好像横着一张琴,却被人尽数绞断,她什么也做不了。
刀兵碰在一起的声音叫她有些头疼。
突然,赫穆怪叫了一声:“都给我去死!”他浑身青筋怒张,他双手握住刀柄,似是尽了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兮颂劈过去。
琉花这才惊觉,这个六王爷赫穆的实力,从来就不弱,他不过是一直在隐藏实力。
心被紧紧揪起来,琉花在那一瞬间呼吸几乎快要停滞,她甚至挣扎着站起身,试图想帮兮颂挡一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