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朵桃花 ...
-
漆洲垂下眼眸看她尖尖五指捏着的酒杯,嫣红的唇印纹在杯沿。
刻意低了几分的声音显得格外有点蛊惑:“你以为我…存了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
琉花噗嗤一笑,这还用问?他二人不应该心知肚明吗?
难道他是在装傻?
亦或是,故意逗她……
琉花收回手,喝干杯中酒,将另一只手也攀住他,垫脚靠近他唇侧。
漆洲似乎有些惊异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绷直了身体,不自然地转过脸。
琉花却一把掰过他下颌,捧住他苍白的脸颊,垫脚吻了上去,醇香的酒气缠绕。
漆洲没有推开她,被动地僵着身体,眸光一寸一寸渐深。
温热的唇瓣擦过冰凉的侧脸。
时光在此刻似乎流转得极漫长,当又一阵晚风透过窗棂吹进来,吹散她脸颊的绯红。
“原来…你存的是这个心思。”喑哑的声音里暗含的笑意若隐若现,像一把新柳轻轻扫过琉花的心尖,有点痒痒。
琉花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满不在乎:“生而为人,欲望总会与之并生,向来如此而已。”
漆洲闻声微滞,沙哑着嗓音问:“所以…刚才是他,你也会这样…”
琉花不甚在意地他怀里钻出来,挑了挑散下来的几绺发,牵住他修长冰冷的五指:“何必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认为当下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欲念,与人之本性相生相克,永无穷尽。
想获得,想占有,想要快乐,这便是人。
这些不曾出现在她脸上的神色,此刻悉数摊开,很陌生,但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一部分,也是千千万万人的一部分。
漆洲拦腰截住她的步履:“跟我离开这儿,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琉花闻言转过头,娇俏地望着他:“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哪里又会是呢?”
漆洲微垂下眼眸,缓慢收拢扣住他手指的她:“也许…我身边,会很安全。”
这算什么?
不正式的告白?
琉花陡然伸手,指尖仔细描绘他冷冽的眉眼,继而讽刺地笑了笑:“诚然,你能带给我快乐,可你并不是快乐,我呆在这里,想快乐的时候就能快乐,不好吗?”
漆洲抬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话锋却一转:“你说…你叫孟鸦?”
被话头一带,琉花的指尖一顿,思绪有些游离:“…什么?”
“为什么叫孟鸦?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他怎么知道?
琉花逃开他指尖的纠缠,散开的水袖从他袖口上擦过,她皱了皱眉,有些狐疑:“你想说什么?”
“你被骗了。”
骗?
他在胡说什么?
漆洲青黑瞳孔里的浓雾尽数散去,只剩下砾石一样的坚定,见她眼中的不信任,他又一次重复:“你被骗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琉花后退了几步,直到闻不见他身上的草木香气:“就算我是被骗了,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在骗我呢?”
漆洲眼见她脸上挂着的警惕之色,苍白的脸上泛了一抹淡笑,掌心灵力汇聚。
琉花没看清她是怎么被吸过去的,来不及反应,重重地撞在他胸膛上,苦涩的草木香灌了她一鼻子。
她听见头顶一声低低的闷哼,继而灼热的气息吐在她耳侧,声音轻浅:“难道…你不好奇?若这里的你是真的,你大可以继续回到这里快乐,若不是,你就不好奇?”
真真假假。
虚虚实实。
若眼中所见为假,那什么才是真的?
若孟古是在骗她,那么,他会不会呢?
有意思。
她有些好奇。
琉花将头埋进他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混乱的思迅似乎在冷水里浸了一把,良久,她抬起头:“我答应你,我可以随你去看看。”
“好。”清谈的声音落下最后一个尾音,眼前的琉花已然化作一团白光,飞进漆洲不知何时拎着的琉璃灯中。
欲魄归位,三魄已经聚齐。
小秘境的时间流逝得极慢,外头已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姝华境之中已经待了够久了,他需要更快一点。
一阵冷风灌进来,门框被快速推开,孟古苍老的褶皱之下隐藏着愤怒:“你赢了。”
漆洲提灯就走,面无表情地路过她,吝啬于多给她一个眼神。
“等等!”
漆洲微微侧身,蹙着眉很不耐烦:“什么意思?”
孟古盯着他,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你虽然六根齐全,可却是注定孤生的命格,不论亲情还是爱情,你都不会有。你们注定…”
漆洲冷声打断她:“我从不信命…那些情,曾经不需要的,以后也不会需要。”
孟古换上惊奇的神色:“你不爱她?”
蓦地,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笑了几声,干涩如同绞在干涸的树根上的枯草。
“小娃娃,你不懂爱。”
爱…
他不懂。
也没打算懂。
漆洲没有回头,快步走出秘境。
走过那片浓重的雾气,又回到界河前的森林里。
浓重的夜色铺陈,他手中的琉璃灯似乎更加明亮。
……
赶回白泽秘境时,天上的月亮已经漫游了半个天际。
白泽听闻到些许响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慌忙出来迎他:“哎呀,小洲洲,真是急死我啦,幸好你赶回来了,只差一刻,她可就无力回天了。”
琉璃灯盏在白泽的灵力作用之下,缓缓升至空中,几缕白光从灯盏中飞出,被灵力强硬地禁锢住。
古老的咒语被吟唱出来,在万古神秘力量的引导下,它们听话地一一钻进琉花的身体。
…
过了许久,白泽朝漆洲眨了眨眼睛,递了个让他放心的眼神:“行啦,你的小情人救回来了。”
漆洲冷冷瞥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白泽吊儿郎当地哼了一声表达他的不满,环胸的手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药臼子,扔给他:“既然你来了,也就别麻烦小爷我了,你自己给她上药吧,最后一道拔毒了,完了就直接敷金疮药就好。”
“我要去睡觉了,可困死小爷我了…遇见你…准就没好事……”
白泽嘟嘟囔囔地伸了个拦腰,乱着步子离开了。
漆洲沉默地挨着床侧坐下,她脊背的衣服被剪开,背上的狰狞伤口并没有多少起色,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之下更显可怖,但伤口处的黑气却几乎消尽了。
他转了视线,去看她侧过来的脸庞,五官和秘境中完全不一样,但那熟悉的气息却表明了身份。
她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上一大块压痕,约莫是白泽定时给她翻了翻身。
应该很不舒服。
他犹豫了一下,向前两步坐下,一手拦腰托起她,将她瘦得有些尖的下巴垫在他肩上。
背上的衣服因着这般姿势,露出伤口周围的肌肤,漆洲的手捏着绑了棉布的小药杵,穿过她不盈一握的腰侧,麻利地涂着药。
好巧不巧,琉花在这时,终于从冗长的黑暗中苏醒过来。
这是…久违的光明…
灵魂好像被分离碎裂成片,又快速地缝补在一起。
灵魂深处的细小而密布的伤口带来痛感席卷她。
她这是怎么了?受伤之后就再没有了印象。
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这里不是那片雪地。
她想支起身体,却无力从身侧的这个‘枕头’抬起头。
好在布料软软滑滑的,还算舒服。
清冽的草木香涌进她鼻子,她下意识地拱了一拱。
漆洲涂药的手却一顿,冰凉的药汁顺着她脊背的线条滑进衣衫……
嘶……
好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个香气…
很熟悉…
是漆洲!
琉花慌忙抬起头,却因为没有力气失败,她努力地侧过脸,漆洲白净的脖颈放大在她眼前,她讪讪然一笑,话却说得有气无力:“大…大师兄……”
他这是…在救她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靠在他肩上,姿势过于亲昵了些…
琉花有些摸不清眼前的情形,谨慎地开了口:“大…大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漆洲上药的那只手并没有停下来,他凉冰冰地开了口:“这样?是哪样?”
琉花一时语塞,窘迫地找不出话来。
“还是说,你可以自己上药?需要我放手吗?”
谁说她不行?
琉花支起身子努力了半天,看了看漆洲一脸看傻瓜的眼神,又看看自己无谓挣扎的成果,放弃了。
好吧。
她真不行。
“那个…大师兄你……”
漆洲重新揽紧她腰肢,将她带回原位,打断她的话:“别乱动。”
琉花盯了盯他的脖颈,默默转过头注视前方,背上的疼痛在冰冷的草药下缓解了几分。
浓烈的睡意很快又漫上来,琉花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缓慢而又匀长的呼吸声出现在房间里,漆洲仔细地将变黑的药草一一拨~下来,敷上白泽放在床头的金疮药。
一切完毕,漆洲正准备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不知何时,她的手无意识地环住他腰际,轻轻一动,她背上的药粉窸窸窣窣掉下来。
有些麻烦。
时间如同水滴一般一点一点漏下来,漆洲揽着她一动不动,直到天光大亮……
……
琉花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身上似乎恢复了点气力。
她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眼,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一个激灵从漆洲怀里扑腾出来,一脸惊恐:“大…大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漆洲有些阴沉的脸色。
似乎…她在漆洲身上赖了一夜?
完犊子了。
天知道她真不是故意睡死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晚上真的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