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63、偶然

　　放学后杨略很罕见地没有和吴简章一起等车回家。在交换贺卡得到吴简章肯定的答复后，杨略开心得一蹦三尺高。

　　杨略向来藏不住心事。虽然她很想给吴简章惊喜，但她实在是没办法隐藏自己的开心。与其遮遮掩掩地瞒住吴简章，不如大大方方地告诉她。

　　“我今晚要去挑贺卡，所以不和你一起回家了。”

　　吴简章还没来得及回答，杨略却早早冲出了教室。

　　“不是说好了要交换贺卡吗？我也要准备的啊……”吴简章小声地自言自语，思考了一会儿杨略不和她结伴的原因，“被我看到要送给我的东西，她会害羞吗？”

　　城里的学生都喜欢到市中心的一家书店买东西，不止是书，店里还有很多其他杂货。书店的招牌有着深蓝色的底色，上面印着龙飞凤舞的白色字体：新浪潮书店。深蓝与白，两种色调混合在一起就像一股会把人卷入其中的海浪。

　　学生们喜欢来这里买书的原因可能是喜欢被卷入时代的浪潮中，毕竟这家书店卖的书籍在其他书店都找不到。本地的其他书店门口清一色地摆着教辅书籍，而新浪潮书店门口堆着各种新到漫画和小说。

　　对在学校里被学习压得喘不过气的学生来说，这家书店像是他们的游乐园。新浪潮书店很小，只有一间小小的店面，左右和中间都放着巨大的书架。

　　明天不是休息日，但店门口还是挤满了学生。杨略从他们的校服判断是其他学校的学生，这让她变得拘谨起来。时常听说不同初中的学生因为争夺领地而发生冲突，杨略曾嘲笑别人像狗一样，但如今碰到其他学校的学生她却格外谨慎。

　　我没有不好意思挤进挑贺卡的人群，我只是想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其他新到的小说。杨略见缝插针地从门口走到了书店的最里侧。这里一般都摆放着艰深晦涩的外国小说，同龄人们对此敬而远之，鲜少有人会在这处停留超过三分钟。

　　杨略想起吴简章喜欢看书，决定从这里挑一本书送给她。她看来看去，最后视线停留在一本名为《告白》的书上。

　　偶然指的是突然的，意想不到的，不是经常发生的。这是这个月以来杨略第三次遇到那个女生了，她很难开口说二人的相遇纯属偶然。

　　第一次，她们没有正面接触，杨略只是无意中听到覃甜和她告白。第二次，杨略偶然在办公室里遇到她，听到她被老师训斥。第三次，两人在书店里同时伸手拿了同一本书。

　　杨略和她同时收回了手，二人看着对方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女生看向杨略，神色复杂，“你是覃甜的朋友吧？”

　　杨略没想到对方会提及覃甜，这让她有些意外。覃甜告白失败后可能跟老师告状了，眼前的女生对覃甜的印象应该差到极点。杨略慎重地回复：“曾经是小学同学。”

　　女生微微歪了下脑袋，疑惑地说：“现在是初中同学？”

　　“算是吧，但是不同班。你是她的同班同学？”杨略问出口后觉得自己很虚伪，明明那天看到对方被隔壁班班主任训斥时就知道这件事，现在还要再问一遍。

　　杨略想通过疑问掩饰那天她没有看到女生被老师训斥的事情，但女生却主动提起：“是啊，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她在我面前经常提起你，我还以为你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经常提起我？”杨略惊讶得下巴都要脱臼了，她想不明白覃甜会在喜欢的女生面前说自己什么，“她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你的反应显得你很紧张哎。”女生笑了起来，露出了小小的虎牙，“就是说升上初中以后原来的好朋友不理自己了怎么办。大多时候和我说的都是这种事情。”

　　杨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覃甜告白失败不是没有原因的，叹了口气说：“听她说这种没营养的事真是辛苦你了。”

　　女生挠了挠自己的碎发，似乎在嫌弃松松垮垮地头发，她直接顺下了绑着小揪的发圈。

　　“没有。我挺喜欢观察人类的，所以她说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也在观察她。”

　　杨略看到她拢了拢头发，突然想起来她觉得对方面熟的原因。

　　“我之前见过你。”

　　女生听到后怔怔出神，沉默了一会儿后笑出了声。

　　“拜托，我们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当然见过啊。你不要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出搭讪别人的话，有点好笑。”女生边笑边揩去眼角旁的泪，念着，“还好你是女生，不然我可能会觉得遇到了变态。”

　　“不是——”杨略急忙解释着，“我们真的见过。初二开学的时候我搬着教科书，在楼梯间里我们撞到一起了……”

　　女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啊……”

　　杨略惊喜地问：“你想起来了？”

　　“很遗憾，完全没有。”女生轻轻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每天撞到的人太多了，我总不能一一记住别人的脸吧？”

　　杨略白高兴一场，忍不住开口带刺地说：“前者听起来像是小脑的问题，后者则是大脑。”

　　女生似乎没往心里去，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是吗？我妈偶尔也会说我脑子有问题。”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杨略本意只是想开玩笑，但一不小心拿出了平时嘲讽张弘辉的力度，看对方当真了她开始愧疚起来，“我平时跟朋友说话的时候太刺了，一不小心就——”

　　女生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退，和杨略之前看到的判若两人。她笑嘻嘻地说：“那你现在这样和我说话，是把我当朋友了吗？你好奇怪。”

　　她思维跳跃得根本没有逻辑可循——杨略还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女生却开口对她说：“我是潘卉狄，你叫什么名字？”

　　“杨略。”杨略看潘卉狄向自己伸出了手，还以为她要和自己握手，便象征性地轻轻握了一下。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潘卉狄突然抽回了手，问她：“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握手？”

　　杨略一头雾水：“你伸手不是为了和我握手吗？表示友好之类的？”

　　“这只是一种仪式，不一定要执行。”潘卉狄摇了摇手指，“说起来，你为什么要买这本书？”

　　杨略决定回答她能够回答的问题：“因为想买，所以要买。”

　　“你不会是要买来当圣诞礼物送给别人吧？”

　　“你是学过读心术吗？”

　　“没有，只是因为你脸上写着‘我要买这本书送给我喜欢的人，然后和她告白，就像这本书的书名一样’。”

　　杨略开始反思自己表情有那么明显吗？她很想说她没有要和别人告白，只是觉得这本书的名字好听，但这种说辞太像死鸭子嘴硬了。她只好迂回地说：“我的脸好像也没有大到能写下这么多字？”

　　“挤一挤总可以的。”潘卉狄对杨略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你不是买来送人。那肯定是自己看咯，那你买吧。”

　　“送人就不可以买吗？”

　　“怎么说，这本书的内容不太适合送人。”潘卉狄意味深长地看了杨略一眼，“特别是送喜欢的人。”

　　“我没有打算这么做。”杨略总感觉自己被捉弄了，但是此时不买不就从侧面证明了她想送书给喜欢的人吗？骑虎难下的杨略在潘卉狄的注视下拿下了《告白》。

　　潘卉狄吹了声口哨，说：“唯一一本被你买走了，那我只好下次再来了。”

　　杨略将白色封皮的书递给潘卉狄：“你这么想要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

　　“我不要。你的脸上写着‘快拿走这烫手山芋’。我已经看过了，只是想收藏而已。”潘卉狄说完就直接离开了书店，杨略缓慢地走到书店门口时已不见她的踪影。

　　她比反复无常的吴简章和随心所欲的覃甜还要奇怪。不过拖她的福，书店门口挑选贺卡的人群已经消失了。杨略耐心地挑起贺卡来。

　　书店有各个价位的贺卡，种类多达三十多种。杨略送给吴简章的贺卡与别人一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杨略不想让微小的可能成为现实。她决定送吴简章自己亲手制作的贺卡。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杨略下定决心，拿了货架上的五色卡纸套装，发现旁边还摆着十色卡纸套装。

　　颜色多一点是不是比较好看？杨略将手中的五色套装放回原位，拿起了十色套装。

　　要是吴简章在身边，肯定要笑她差生文具多。

　　虽然我手工做得不好，但是可以通过其他方面弥补。抱着这样的想法，杨略买下了十色卡纸套装。

　　杨略在结账前沉思了一会儿，又走到货架旁拿了几张制作精美的圣诞贺卡。

　　以防万一。杨略安慰自己，万一手工贺卡太拙劣送不出去，她还可以补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