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62、贺卡

　　杨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头甩得跟拨浪鼓似地说：“不用了，天太冷了。万一脱了袜子，生冻疮了怎么办？”

　　吴简章一时兴起想逗逗杨略：“那你会给我抹冻疮膏吗？”

　　“冻疮膏没用吧？”杨略一本正经地说，“我去年长了冻疮，擦了一个冬天的冻疮膏都没好。我妈说要用白萝卜搓冻疮，搓到发热才能治好。”

　　这种前所未闻的治疗方法让吴简章有些震惊：“这是哪里来的民间偏方？你确定是治疗冻疮，不是烹饪萝卜猪蹄汤？”

　　杨略反应很快，笑着弹了弹吴简章的额头：“你骂谁是猪呢？”

　　“所以你去年什么时候得了冻疮？”吴简章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她只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所有人坐在窗户是摆设的教室里，被冷风吹得边抖边往冻僵的手哈气。不这样做的话，手冻得都写不好字。

　　“不记得了。好像是我不听我妈的话，懒得烧水洗碗，用冷水洗了几次碗后就长了。”杨略看吴简章坐了回去，便将自己的板凳拉回原位，“好孩子不要学。”

　　“冬天还是不要碰冷水，怕你又长冻疮。”

　　杨略听出吴简章话语中的关心，心里甜滋滋的，但嘴上不饶人：“怎么了？你关心我？”

　　这个人好幼稚——吴简章知道杨略还在为刚才自己调侃她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她慢条斯理地答道：“是啊，我关心你。”

　　杨略没想到吴简章会这么坦率地承认，一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显得有些局促。

　　“你冻疮了，我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让你帮我暖手了。”吴简章叹息着，眼中噙着笑意，“毕竟你比奶茶持久一点。”

　　敢情吴简章把她杨略当暖手宝用了。杨略用手指轻轻点了几下吴简章的肩膀：“我就只配合奶茶比？”

　　吴简章伸手握住了杨略的手指，她仍像以前一样温暖。

　　“我在夸你呢。你比奶茶好多了，奶茶时间长了会变冷，你只会变热。”

　　杨略半信半疑地回握吴简章的手指，轻轻咳嗽了几声：“你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冷，没生冻疮简直就是奇迹。”

　　“多亏了杨略同学每天尽心尽力地给我暖手，不然我早就冻疮了。”吴简章勾了勾被杨略握在手心里的手指，挠得杨略痒得松开了手。

　　“别闹……”杨略手心里全是汗，她生怕吴简章用力挠出什么脏东西来，连忙收回了手。

　　吴简章嘴角上扬，无论在什么时候，捉弄杨略都是一件能让她迅速展现笑容的事情。

　　杨略绕了一大圈，还没有从吴简章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将话题拉回正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身上有留什么痕迹吗？”

　　“身上啊，我没仔细看。生病的时候觉得自己像鳄鱼，全身长满了此起彼伏的红色疱疹。太难看了，所以我就很少去关注。”吴简章的手放在了棉服拉链上，“要不你帮我确认一下？”

　　虽然知道吴简章又在开玩笑，杨略还是免不了被刚喝的热水呛到。她擦去嘴巴旁的水渍，语重心长地对吴简章说：“你不要开这种……这种奇怪的玩笑。”

　　“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吴简章将棉服拉链拉上又拉下，来来回回拉着拉链产生了滋滋的金属声。

　　杨略对上吴简章认真的视线，一时语塞，停顿了几秒才开口说：“现在太冷了……夏天再说吧。”

　　“你好色，竟然想在夏天的时候脱光我的衣服然后检查我的身体。”

　　吴简章口出惊人，吓得杨略差点拿不稳水杯。她放好水杯，拿纸巾擦着课桌上的水渍，觉得好气又好笑：“话都让你说了。让我检查身体的是你，说我检查身体好色的是你，那你要我怎么样？”

　　挑逗要适可而止，少一分是没有情趣的玩笑，多一分则是过火的鄙视。吴简章很擅长见好就收，她看到杨略的眉毛拧在一团，知道眼前人多半在生气的边缘徘徊，不能再逗了。

　　“你放心好了，我没事。但我是疤痕体质，现在身上还留有各种各样的痕迹，你要是现在看了肯定会被吓到。估计到夏天的时候应该能恢复到原样吧，大概。”

　　杨略听吴简章说没事，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但脸上仍有一缕不快。

　　“下次，不要对别人开这种玩笑。”杨略自觉语气有些严厉，又放软了一些，“还好你这次开玩笑的对象是我，要是别人，真相信了怎么办？”

　　杨略认真严肃的样子惹得吴简章发笑，她开口问道：“杨略，你为什么叫杨略啊？略字是田字旁，你五行缺土吗？”

　　杨略不知道吴简章为什么突然提及名字的话题，思索了一会儿老实回复说：“好像是我爸妈翻字典翻出来的名字。决定叫这个名字之后还给算命先生看了一眼。他说我出生的年份是水，水太多了容易翻船，所以名字带着土和木属性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名字有土了，是不是很缺木啊？”吴简章觉得杨略家请的算命先生根本没算准。杨略哪像是缺木的样子，她本身就是一块木头。

　　“我姓杨，杨字不就是木字旁吗？我现在应该什么都不缺，钱除外。”

　　圣诞节快要到了，杨略想要给认识的朋友送圣诞贺卡。商店里制作精美的贺卡大概都要两块钱，要是自己买卡纸做手工的话应该会便宜些。但杨略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手工技术，决定还是买现成的。

　　除了圣诞贺卡，她还想挑一件礼物送给吴简章。她之前问班主任要吴简章的联系方式时，班主任让她翻看了班级的通讯联络本，上面有各个学生注册学籍的详细信息。说来惭愧，和吴简章当了一年的朋友，杨略才记住吴简章的生日是十二月六日。

　　要是吴简章过生日，她没理由不告诉我啊。杨略突然想起了曾经打开过的行李箱的密码，开始懊恼去年的自己怎么毫无表示。她特地翻了翻去年的日历，发现去年的十二月六日是星期六。

　　吴简章去年的生日在周末，今年的生日在生病。两次生日都没有朋友陪在身边，应该会很寂寞吧？杨略不知道吴简章是怎么想的，如果是她的话，多多少少会有些难过。

　　毕竟杨略以前过生日的时候会把好朋友都叫到彩票店里来，大家一起吃邓临做的炸鸡和杨大行从市里买回来的蛋糕。

　　杨略小学的时候头发剪得短，经常和男生在一起打篮球，自然邀请了不少男生。同时她因为私心也邀请了覃甜，还有和覃甜关系好的，和她一同上过奥数班的女生。

　　杨略看盆中的炸鸡少了许多，男生碗里的骨头都堆成山了，覃甜的碗里还空空如也。

　　“哎，你少吃点，覃甜都没得吃了。”杨略拿起了铁盆，阻止了想要拿炸鸡的男生，将铁盆放到了覃甜面前，“你吃点吧？”

　　覃甜摇了摇头，回复道：“不了，我不爱吃炸鸡。”

　　杨略尴尬地收回了铁盆，身旁的男生笑着说：“她不爱吃，我爱吃。杨略，我还要——”

　　“你要什么要，你看看你吃了多少。我自己吃——”杨略还没来得及拿起炸鸡，就听到杨大行的声音。

　　“杨略，给你的小同学吃吧。平时在家里你妈可以给你做，你同学难得吃到一次。”杨大行夹着根烟，在一群小孩面前他还矜持着没有点燃，“而且你也吃了不少了，留着点肚子吃蛋糕吧。”

　　放屁。杨略心里暗暗骂着脏话，她怎么不知道平时在家里邓临会做炸鸡？每次做炸鸡基本上都是逢年过节，普通日子根本见不到这种肉菜。但杨大行发话了，她也不能不听。

　　大家吃完炸鸡满嘴流油，还没来得及擦，就开始吃蛋糕了。在一群朋友的起哄声中，杨略许了愿望，吹灭了蜡烛。时至今日，杨略根本记不起她许了什么愿望，却还记得和朋友争抢最后一个鸡腿时的场景。

　　去年她生日的时候邓临还问她要不要请覃甜，两人小学和初中都在一个学校，真是难得的缘分。

　　杨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和覃甜正在闹矛盾，她躲她都来不及，还把她请到家里祝自己生日快乐？疯了吧。

　　最终她没有邀请任何一个人，跟邓临和杨大行说她长大了，过生日不需要隆重的仪式了。即便如此，杨大行还是给她买了一份特别大的冰激凌蛋糕。邓临还抱怨买这么大根本吃不完，让杨略第二天带到学校里给同学吃。

　　杨略带了两块蛋糕，一块给吴简章，一块给张弘辉。吴简章拿到蛋糕的时候还问为什么。杨略笑嘻嘻地说因为突然想吃，但是一个人吃不完，放久了又会坏，所以带给朋友吃。

　　为什么我那个时候没有老老实实告诉她，那是我的生日蛋糕……杨略仰头看着教室的天花板，发出一声叹息。

　　“杨略你缺钱缺到要哀叹人生了吗？”吴简章不明白杨略心中所想，只见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她顺着杨略的视线，看到了结网的蜘蛛。

　　吴简章害怕虫子。曾经有一只蜘蛛落在了她的课本上，她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正巧杨略在和她说话，看到了书本上的蜘蛛。

　　“什么啊，蜘蛛而已。”

　　杨略的话让吴简章放心了一半。她能说出这种话，她应该是不怕蜘蛛的。她能帮自己赶走蜘蛛吧？

　　杨略的行动和吴简章所想的有一点偏差。她猛地将吴简章的课本合上，然后笑眯眯地对吴简章说：“你看，打死了。”

　　吴简章后来执意要把那本印着蜘蛛尸体的课本扔掉，但却被杨略拦了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用我的课本吧，你那个夹着蜘蛛的课本给我。”杨略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不知道你这么害怕蜘蛛，但是我不怕，你可以给我。”

　　吴简章想起之前的事情，不想重蹈覆辙，她合上了课本对杨略说：“快期末了，到时候又要大扫除了。”

　　杨略回过神来，觉得吴简章真的是心里只装着学习的书呆子。她鼓起勇气问道：“在期末之前是圣诞节吧，要不要来交换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