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23、冲突

　　杨略蹲了半天腿都蹲麻了，听到吴简章这句话后开始怀疑躯体麻痹是不是会传染？要不然怎么自己的脑子也开始发麻了。

　　“别闹。”杨略想伸展僵直的身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恰好和那个男生对上了视线。他面露沮丧，多半是告白失败了，杨略甩了甩垃圾篓，示意张弘辉起来，“搞快点，你刚刚不是还赶时间吗？赶紧把垃圾篓放回去，我要回家了。”

　　张弘辉面露痛苦地说：“好像蹲太久了一时间起不来了。”

　　杨略往右边挪了几步，作出“请”的手势，“你旁边有花坛，可以扶着它站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对我伸出援手呢！浪费我的感情！”张弘辉气得骂了几句杨略。

　　看张弘辉满头大汗的样子，手心上肯定也全是汗，杨略有些嫌弃，“算了吧，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不想碰你的手。”

　　话音刚落，吴简章牵住了杨略空着的右手。她的拇指擦过杨略的虎口时，杨略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第一次偷玩打火机，相扣的双手和第一次成功擦出火花，这两件事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持续摩擦火花会引起事故，杨略为了阻止这种感觉蔓延，想抽出被吴简章束缚的右手，但没想到她因为杨略的反抗而握得更紧了。

　　杨略不明白吴简章突然这样做的理由，“为什么突然牵我？我刚才去倒垃圾了，没洗手，很脏，还有汗。”

　　吴简章不说话，目视前方。杨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覃甜和那个男生一同向这边走来。刚才的一脸沮丧变成了自信的笑容，他跟在覃甜身旁，用洪亮的声音说：“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还有以后。我有把握让你喜欢上我。”

　　覃甜的忍耐像是到了极限，她平时绝不会用这么大的声音和别人说话，几乎是嘶吼着：“我现在不会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可以请你不要死缠烂打吗？”

　　他们的距离渐渐拉近，双方说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张弘辉唯恐天下不乱，从地上爬起来后就不停地对杨略比着手势，小声说着：“精彩精彩。”

　　“我不明白，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喜欢我？”男生百思不得其解，“我长得帅，头脑聪明，400米能跑进1分10秒。开学后有好几个女生跟我告白了，但是我都拒绝了，因为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

　　覃甜忍无可忍，她停住了脚步，白净的脸气得通红，“你要是眼睛有问题，就去看看医生。”

　　男生摊开双手，答道：“开学前才做的检查，没近视，没散光。”

　　“这哥们不是眼睛有问题，是脑子有问题。”张弘辉在旁边添油加醋。杨略听了觉得好笑，第一次看到脸皮厚到这种程度而且毫无自觉的人，还是挺好玩的。

　　杨略的食指挠了挠吴简章的掌心，故意加重了咬字：“你小学同学平时也这么自恋吗？”

　　吴简章被杨略弄得掌心发痒，把杨略的手握得更紧了，让她没有办法自由活动，“不清楚，接触不多，只是小学同学。”

　　她要是再用力一点，杨略怀疑自己的手会像进了绞肉机的猪肉一样被磨成肉末，“痛痛痛，我不挠你了，我的初中同学，可以放过我吗？”

　　吴简章松开手，杨略借此机会赶紧抽出右手，用力甩了两下，“你把我手都捏红了。”

　　吴简章还未回话，覃甜走到了杨略面前，一下子直接冲到了杨略怀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杨略为了稳住身体平衡只好放开垃圾篓，用双手扶着覃甜的肩膀。覃甜的脸埋在杨略的肩膀上，杨略能感受到湿热的液体砸到了她的衣服上。

　　“杨略，你去哪里了？说好要陪我的。”覃甜急哭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刚刚去倒垃圾了……哎，你别哭，这有什么好哭的？”杨略站稳后就收回了扶着覃甜的手，此时此刻她举起双手的样子很是滑稽。

　　那名男生站在她们面前，细细打量着杨略。杨略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心想都怪这人没事找事，要是他不告白，她也不会遇到如此尴尬的局面。

　　他们学校禁止学生带手机入校，住宿的学生带了手机的话必须上交给班主任，张弘辉现在务必痛恨学校的规定，如果能带手机，他早就给这一幕拍照了。

　　张弘辉兴高采烈地吹着口哨，杨略怀疑如果他旁边要是有锣鼓，他可能现在就在敲锣打鼓了。吴简章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每个学校都有的雕像。

　　逐渐平静的覃甜用手抹干了眼泪，转身对男生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杨略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男生疑问道：“谁？”

　　覃甜环住了杨略的右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杨略不记得那场闹剧是怎么收场的，她甚至记不清那天是如何离开的。她躺在床上发呆，努力回想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那个男生的表情先是震惊，又转变为恼怒。

　　“你在开玩笑？女生怎么喜欢女生？”男生强颜欢笑道，“如果你随便找个人就想让我死心，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覃甜认真地回答：“喜欢就是喜欢啊，这种事情不分性别。而且我刚才也说过了，就算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你。长得好看，身体强壮，头脑聪明又如何呢？你自以为的优点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吸引力。”

　　其他的对话杨略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那个男生扔下一句“真恶心，你们两个变态。”

　　我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杨略想不起来，当时她听到那句辱骂后浑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覃甜倒是满不在乎，她还能对杨略露出笑容，还向杨略伸出手来，说：“一起回家吧。”

　　她当时好像甩开了覃甜的手。愤怒的情绪在心中扎根发芽，“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这句话堵在喉咙眼里没能说出口。杨略不明白覃甜所说的喜欢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她希望是假的。

　　喜欢同性就会被辱骂，大多人都无法接受差异，杨略觉得自己就像混入一群白羊中的黑羊，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她没有刻意掩饰过自己喜欢女生这件事，只要不谈起恋爱话题，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与他们的不同。

　　所以杨略不喜欢别人拿这件事跟她开玩笑，覃甜的态度是她生气的导火索。她只是为了让那个男生放弃，所以找了个借口说喜欢自己，好让他知难而退。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把她当挡箭牌，喜欢她的时候心甘情愿，可今时不同往日，杨略心里只剩愤怒与难过。

　　如果她能在几个月前对她说出这句话该多好啊，那时的杨略一定会欣喜若狂，坦然接受。杨略难受得把头埋入柔软的枕头中，快要窒息时才放开枕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无论怎么努力回想，她还是想不起吴简章当时的表情。她也和那个男生一样，觉得同性喜欢同性这件事很恶心吗？不想被吴简章讨厌——杨略从床上爬了起来，喝了一大口水，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我好像太过在意她了。杨略回想起手掌相扣的触感，吴简章的手总是冰凉的，但这种冰凉总能燃烧她的理智，握手的时候大脑有一种酥麻，令人十分在意。杨略在床上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右手，无论怎么握都觉得别扭。

　　“找不到那种感觉……算了。”杨略按掉了床头灯，告别了事情繁多的一天。

　　杨略今天来得有点晚，头发长到了肩膀上方的位置，昨晚睡得不好，今早起来发现头发翘成一团，本来不想打理，但邓临非要给她把头发梳顺了才肯放她出门。

　　吴简章早就在座位上坐着了，只不过她今天低着头，杨略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还是和她说了一声“早”。

　　杨略坐下来时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吴简章桌上的教科书全没了。

　　“你教科书呢？”杨略放下书包，侧身看着吴简章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吴简章不说话，杨略着急了，“吴简章，你说话啊？谁把你教科书藏起来了？”

　　“为什么今天的垃圾桶里有这么多被撕碎的教科书啊。”值日生抬着垃圾桶从讲台走过，大声的抱怨被杨略听到了。

　　杨略跳起来扑到值日生面前，让值日生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值日生被吓到了，问杨略：“你干嘛？”

　　杨略翻看着垃圾桶的垃圾，花花绿绿的课本被美工刀割成了无数形状不一的碎片，她抓住了厚厚的封面页，上面有吴简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