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19、蛋卷

　　“你想得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杨略顺水推舟，不忘吹捧自己，“我真是体贴入微。”

　　“你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看着我坐的公交车开动后追着车跑并大喊我的名字吗？”吴简章双手做喇叭状，轻声喊着，“吴简章，不要走——”

　　“你也知道电视剧是演的？”杨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现实中这样做，会被说妨碍公共道路安全吧。”

　　“太较真会被别人讨厌哦。”跑步的时候头发散了，吴简章解下兔子发圈，晚风拨弄着她的长发，发尾挠着杨略的脸。

　　杨略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会讨厌我吗？”

　　吴简章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复，伸手按住被风吹乱的长发，“头发不小心甩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不疼。”杨略察觉到自己的提问过于唐突，努力思考着要怎么转移话题，突然看到公交车站又有车进站，便提醒吴简章，“好像是8路。”

　　“杨略你眼睛近视吗？”

　　“没有，双眼裸眼5.0。”躲在被窝里看书却没把眼睛弄坏是杨略最得意的事之一。

　　“那你有没有发现这是18路，不是8路？”吴简章揶揄道。

　　杨略一时语塞，她刚刚就注意到了公交车牌子上有个“8”，没发现前面还有个“1”。

　　“你是不是很想我走？”

　　“我可没说。只是不小心看错了……”杨略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把话题引向轻松的方向？

　　杨略不敢直视吴简章，视线飘散，注意到公交车站对面有一排小商店，“我们对面有个鲜奶店，你要不要喝？”

　　吴简章摇了摇头：“不了，才喝了奶茶，再喝就吃不下晚饭了。”

　　杨略的口气带着些许遗憾：“那下次吧，这家店还挺好喝的，算是宜城特色，我之前还在店里打过工。”

　　“就是这家店吗？”吴简章凝视着鲜奶店的招牌，上面印着简单朴素的店名——门氏鲜奶。

　　“不是这一家，是我家附近，郊区那边，它是连锁店。”杨略回想起小学的事，“我当时是帮店里送牛奶，一瓶两毛钱。”

　　“鲜奶店就开在我家隔壁，订奶的人多得不得了，每天都要送50多瓶牛奶。在郊区算是比较多的了，我妈和老板闲聊的时候发现他们正在招兼职的送奶工，感觉就是单纯的体力活，觉得小孩子活蹦乱跳挺合适，就让我去了。”

　　吴简章没想到杨略有这种经历，开口道：“雇佣童工？”

　　“他们不仅雇佣童工，还压榨童工呢。”杨略撇了撇嘴，“当时是我和一个阿姨，两个人一起送牛奶。她骑三轮车，我和牛奶箱坐在车上，订奶的人家分散在各个小区。而且你知道吗？那种老房子都是没电梯的，最高是8楼，那个阿姨每次都让我去送4楼以上的客户，我爬楼爬得累死累活。”

　　杨略喝着咸柠七，杯壁上的水珠沿着她的手掌往下流到小臂上，“一开始我没发现这件事，后来我注意到同样是送奶上楼，可每次回到三轮车旁边的时候阿姨都在休息。我觉得奇怪，就观察了一阵，发现她最高只送3楼的，4楼以上都安排给我了。”

　　“我抗议说为什么老让我送高层，你知道她怎么回答吗？”

　　吴简章没忍住，掏出纸巾按在了杨略的手臂上，“怎么？”

　　杨略道谢后接着说：“她说小孩子要锻炼，给我安排高楼层，多爬楼可以让我长高。那个时候我还真的相信了。”

　　吴简章委婉地说“你好单纯”，其实心里在想小时候的杨略真好骗。

　　“那个鲜奶店旁边的蛋糕店卖的金丝蛋卷很好吃，也是老店。”杨略还没搬到郊区的时候，天天求着邓临给她买蛋糕。

　　“好，下次我试试。”

　　“你之前不在宜城吗？”杨略发觉吴简章都不认识这些老店。

　　“好像没怎么来过这边，所以对这些店没什么印象。”吴简章从前的生活就是自己家，奶奶家和学校三点一线，鲜少出来玩。

　　吴简章思考片刻，提到：“但是我幼儿园是在宜城上的，只不过我爸妈后来把我转回了宜城监狱附近的幼儿园，说离家近点，方便照应。”

　　“宜城监狱离这边很远吗？”杨略对这个地点并不熟悉。

　　“不算太远，坐公交车也就半个小时吧。”

　　“那还好，你刚才说幼儿园是在宜城上的，我也是，你是几班的？”杨略猜吴简章不会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但还是好奇。

　　吴简章揉了揉脑袋，“当时好像是三班？或者是四班？太久了记不清了。”

　　“那我们不同班，我是二班的。”杨略瞧见新的公交车驶入，睁大了眼睛确认是8路公交车。

　　杨略指了下蓝色的公交车，“这次没骗你，你等的车真的来了。”

　　“那我走啦。”吴简章轻声细语地说着，“你也要早点回家，下次可以先走，不用看着我上车。”

　　“我又不是为了看你上车才留下的……”杨略被吴简章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对她挥了挥手，“拜拜，星期一见。”

　　吴简章离开后杨略如释重负，两人待在一块的时候她总是没来由的紧张，生怕说错什么话又惹她不开心。完了，刚刚瞎扯半天，最后忘记问她到底为什么哭了——杨略后知后觉回想起重要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杨略自言自语着：“这下我也变成没气的碳酸饮料了。”

　　十分钟前才开过一班2路车，不知道下一趟什么时候来，应该还有时间去蛋糕店买个金丝蛋卷。杨略说走就走，穿过红绿灯走到蛋糕店，撩开塑料门帘，一股甜蜜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里。

　　杨略很喜欢吃蛋糕，但是邓临不让，因为她对鸡蛋过敏，一吃蛋糕就长疹子。小时候别人家的父母都会给孩子蒸蛋羹，邓临起初也这么做过，但是喂杨略吃了以后不到十分钟，她就长了一身红肿的疹子，又哭又闹。邓临吓得骑着自行车把她送去医院，医生看了半天，又做了些检查，推断杨略是鸡蛋过敏。

　　“以后不要给小孩吃鸡蛋。”医生用钢笔在病历本上记录着，叮嘱邓临。

　　邓临担心地问：“是一直不能吃吗？”

　　“这个不好说，长大了或许会好，或许也不会，说不准。”医生一脸为难，“总之现在就是不能吃，吃了就会像今天这样长疹子。”

　　邓临回家后又要喂杨略吃药，又要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去挠破那些疹子，心想以后绝不让杨略吃鸡蛋了。可杨略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疹子一消，她又会求邓临给她买蛋糕。邓临一开始是坚决不买的，但又经不得杨略软磨硬泡，答应她只能吃一小口。

　　“你吃了以后身上会痒。”邓临试图劝告杨略。

　　“我会很乖，痒了我不挠，说不定这次就不痒了呢？”杨略站在蛋糕店门口根本走不动路，就差在门口大哭说我要吃蛋糕了。

　　“行，那如果半夜你痒了，那你自己蹭墙，我可不管你啊。”邓临想起医生的话，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说不定真的和杨略说的一样，这次就不痒了呢？

　　结果杨略半夜痒得在床上打滚，哭着说下次再也不吃蛋糕了。邓临还是不能狠下心不管她，半夜爬起来给她擦药，一边擦一边恶狠狠地问：“你下次还吃不吃蛋糕？”

　　杨略抽泣着说：“不吃了，一定不吃了。”

　　嘴上说着再也不吃，实际上下次还敢，都是蛋糕太好吃的错，杨略最爱的金丝蛋卷是由一层柔软的金色蛋皮和绵软细腻的蛋糕组成的，蛋皮包裹着蛋糕，金黄色的外表让人格外有食欲。除此之外杨略还拿了一个香芋面包，与柔软的金丝蛋卷不同，香芋面包是油炸过的，吃起来非常香脆可口，里面包裹着甜甜的芋泥，也是她的最爱。

　　杨略挑好后拿着餐盘结账，可好巧不巧，排队等待的时候撞上了从门口进来的覃甜。

　　“杨略？”覃甜疑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当时拒绝覃甜的理由是要陪难过的朋友，可吴简章现在回家了，杨略一个人尴尬得要命，如实描述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相信自己，“我朋友回家了，我买点面包再回家。”

　　“好啊，那我们一起回家吧。”覃甜没有追问她，反而邀请她一起走，“我已经买好书了，来这边买袋吐司再回家，你等等我。”

　　可以不等吗——杨略巴不得丢下蛋糕和面包就跑，但只能想想而已。

　　杨略艰难地开口：“你没和兰天琪一起来书店吗？”

　　三个人一起乘车总比让她和覃甜二人乘车比较好，她可以装作睡着的样子不说话。

　　“她说家里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没来书店。”覃甜摇了摇头，拿起一袋吐司，站在杨略身后。

　　“你流了好多汗。”覃甜瞥到杨略的汗珠从发尾上滴落，关心道，“我纸巾用完了，你要不要用我的手帕？”

　　“不用了，我自己有纸巾。”杨略手中还捏着吴简章刚才盖在她手臂上的纸巾，也不介意曾经擦过水珠，飞快地抹了下自己的发尾。

　　覃甜盯着杨略微红的耳根，把手中的手帕又放回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