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164、未来

　　杨略发现自己课桌上多出几张花花绿绿的信纸，纳闷地问卢人嘉：“这是什么？”

　　“同学录。”卢人嘉昨晚又熬夜看小说了，看得入迷，几乎一宿没睡，现在眼底多出一副黑眼圈，整个人困恹恹的。她回答完杨略，倒头就扑在课桌上打瞌睡。

　　杨略瞧见覃甜的桌上有类似的信纸，便问她：“谁给的同学录？”

　　“章文萍，赵菊琴和罗思。”

　　覃甜回复得迅速，杨略有些稀奇：“你竟然记得别人的名字？”

　　“你以为我是你吗？贵人多忘事。”覃甜白了杨略一眼，“这些人都是初三班的同学，你不会不记得吧？”

　　杨略摊手道：“信纸上面没写名字，我怎么知道是谁的？赵菊琴和罗思让我写，我能理解。但章文萍为什么会给我？我和她不是很熟，而且她看起来对我很有意见。”

　　覃甜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杨略说的事情，咬牙切齿地笑道：“她之前说你看起来很轻浮。你说起她，我突然想到有一件事没跟你算账——你是不是曾经用我的名字干过坏事？”

　　杨略的记忆力很好，她知道覃甜说的是那件事，但仍然装傻充愣说：“没有吧……有吗？我真不记得。”

　　“少装蒜了。那个时候我突然被宁老师叫出去，有个年轻的男老师看了我半天，摇头说不是，宁老师才把我放回来。”覃甜冷哼一声，“你天天在座位上埋头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杨略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来，埋头睡觉救我一命。我要是天天在走廊上抛头露面，指不定就被那个老师逮住了，你说是不是？”

　　“你承认了。”覃甜看杨略的眼神逐渐尖锐，“真的是你，我的直觉没错。”

　　杨略露出尴尬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关：“对了，赵静凝真的去了清美，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不止我，全校的学生都知道。”覃甜冷冷地望着杨略，“楼下的宣传栏，校门口的墙壁，全都贴着赵静凝被清美录取的消息。”

　　“学校难得出一个重本，可以理解。”杨略笑哈哈地敷衍着，“她上大学前没给你留幅画？”

　　覃甜猛地抓住杨略的肩膀，使劲晃动着：“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有没有看过她之前在文艺长廊展示的画作？那幅画是名称是溪边戏水的少女，小雪学姐说画中人是她和赵静凝的青梅竹马。”

　　杨略被覃甜晃得晕头转向：“没看过。”

　　“你竟然没看过……算了，你只要知道那幅画很漂亮就行。”覃甜停止摇晃，揪紧杨略的衣袖，“赵静凝毕业前给我一幅画，我兴高采烈，以为她总算画出了我的肖像画，就跟那幅画一样。”

　　杨略战战兢兢地问：“然后？”

　　覃甜的手指几乎要扎到杨略的手臂中，深恶痛绝地说：“她送我的那幅画，画上一个人都没有……你知道她画了什么？鲤鱼跃龙门。”

　　杨略没忍住，笑出声来，但手臂被覃甜揪着，疼得厉害，只好扯着嘴角平静下来。
　　“挺吉利的，可能是想祝你高考顺利。”

　　“她也这么说。我说还没到过年，怎么送我年画？她说图个好兆头。我质问她为什么不是我的肖像画，她说让我饶了她，因为我很难画。”覃甜想起当时跟赵静凝的对话就气得直跺脚，“她明明给其他女生画过，为什么不肯给我画？”

　　杨略低头看到覃甜眼圈湿漉漉的，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哭了？”

　　覃甜松开揪住杨略的手，抹了一把眼泪：“不要你管。”

　　以前没见过覃甜露出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看来她真的喜欢赵静凝。杨略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加油，争取和她上一个学校。”

　　覃甜一脸嫌弃地说：“我才不要，我讨厌北方！”

　　杨略沉默，转头看见覃甜放在笔筒旁边的钥匙扣，上面还挂着赵静凝送的蒙古包，心中暗笑覃甜口是心非。

　　高三的晚自习延迟了下课时间，第二节晚自习从九点开始，持续到十一点十五。十一点半寝室熄灯，留给学生洗漱的时间不多。
　　这个政策实行后，杨略每次下晚自习都要骂上几句，说学校缩短学生的休息睡觉，睡眠不足影响大脑运作。

　　“不知道毕业的时候我会不会脑萎缩。”杨略刚升上高三，开玩笑似地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到高考前夕，庆幸自己还能正常思考。
　　她坐在教室里，单手托腮望着在楼道里欢呼撕书的同学，猜测大家撕的都是什么资料。
　　写满笔记的课本？改好错题的试卷？还是有着浓浓油墨味的试题报纸？抑或是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教辅书籍？

　　“杨略，你没有要撕的书吗？”卢人嘉十分少见地没有趁乱偷看MP4，春天的时候她被兰蕙收缴了第七台MP4后，被校方勒令停学一星期作为反省。在那之后杨略没有看见过卢人嘉掏出MP4。

　　“没有，后天才考试，现在撕也太早了。”杨略看着课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书，握紧拳头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考完试，我就……”

　　“你就撕书？”

　　“不，我就联系废品站的叔叔把这些东西全卖掉。”杨略说完，犹豫了一会儿，“是不是要等到高考成绩出来再卖比较好？万一考砸……”

　　“你想点好的吧。”卢人嘉摇晃着杨略的肩膀，“不要自惭形秽，你可以，你能行。”

　　“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得很。”杨略够不着特别优异的重点大学的门槛，但勉强能挤进排名靠后的几所重点大学，如果发挥稳定的话。

　　卢人嘉好奇地问：“所以你跟简章决定好要去哪里了吗？没听你们说过志愿。”

　　杨略低头看着自己做的理综错题集：“等分数出来再说，万一分数出来，没考上，那太丢脸了。”

　　今天这节晚自习是高三学生最后的晚自习，明天这里将要被布置为高考考场，所有高三学生都要转移到多媒体教室里看书。
　　杨略想起邓临交代的事情，晚自习一下课，准点离开。走到一楼看到满地白花花的纸片，像铺了一层积雪。

　　希望能考到会下雪的地方。杨略一边想，一边往操场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早，吴简章正对着镜子梳头，听到赵菊琴喊自己：“简章，杨略找你。”
　　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听到杨略找自己，吴简章着急地跑了出来，嘴巴里还叼着黑色的发圈。

　　“发圈好吃吗？”杨略笑嘻嘻地拿下吴简章嘴里的发圈，顺带着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块石头，还有一截带着叶子的小树枝。

　　吴简章捧着杨略给她的石头和小树枝，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我妈说，考试前要捡一块石头壮胆，这样就不会紧张。学校里的石头真难找，我昨天去田径场，在边上找了半天才找到。”杨略怕吴简章担心，解释说，“我没有翻进去，正大光明的，老师没锁门。”

　　吴简章摩挲着手心里的不规则石头，轻声说：“我会珍藏一辈子。”

　　“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不，也不普通，现在它是你的胆子。”杨略笑笑，接着说，“树枝是从桂花树上折的，蟾宫折桂，祝我们都能成功。”

　　吴简章吸了吸鼻子，握紧树枝，认真地盯着杨略：“学校里哪有桂花树？”

　　杨略当然不能把自己爬上学校围墙折校外桂花树的事情说出来，被吴简章知道了肯定要说她，万一摔了怎么办。她挠了挠鼻尖，眼神游移：“在教师小区后面，考完试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吴简章没有露出一丝丝责怪的意思，反而迎前抱住杨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笨蛋……没关系，现在是笨蛋，考试的时候一定会很厉害。”

　　“欸，干嘛说我笨？”杨略玩着吴简章散在后背的发尾，“你再不梳头，就要迟到了。”

　　如果有奇怪的人跟杨略说让她从城东磕头到城西，这样就能保佑吴简章考上心仪的学校，她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吴简章闭上眼睛，觉得怀里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人，担心自己紧张就捡一块石头给自己壮胆，为了图吉利就爬墙折桂枝。

　　难道她忘记她们一起在校外的桂花树下吃过桂花糕吗？当时那棵桂花树开满了桂花，一阵风吹过，细小洁白，带着点淡黄的桂花就飘在她们身上。杨略说桂花糕没有桂花味，张大嘴巴，企图接住掉落的桂花。
　　学校里没有桂花树，是她们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情。杨略真的不擅长撒谎，每次说谎都会被吴简章看穿。

　　在拥抱结束前，吴简章许下了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去到你期待的未来，至于我，只希望能去到有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