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120、驯服

　　杨略捂住耳朵，拉开了距离，“你家是上下铺吗？”

　　吴简章捻了捻手指上的水雾，“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奇怪的人是你才对吧——杨略试图从脑海中获取关于恋爱的相关知识，但却搜寻不到“确认关系后多久可以一起睡觉”的答案。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知识储备也是正常的。但通过常识来判断，交往一个月就一起睡觉，太快了。

　　“不是上下铺，要怎么睡？”

　　吴简章以为杨略在意的点是两个人一起睡很挤，解释道：“我的床很大。而且我的睡相很好，不会踢你。”

　　杨略跟着吴简章往小区门口走，看到门岗的保安，心里有些忐忑。害怕被保安拦下的同时还要担心睡觉的问题。
　　“睡一张床吗？”

　　“你不愿意？”

　　吴简章突然停下脚步，杨略差点撞到她。她转过身来，望着杨略的眼睛，杨略直接撇开了头，“不是不愿意……我会害羞。”

　　明明连更大胆的事情都做了。吴简章触摸着自己的唇角，心中涌出一股暖意，那是恋人的话语给予的欣喜。她又想捉弄杨略了，“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杨略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你咬我的那次不算，我们只是在一张床上，没有睡觉。”

　　吴简章确认自己的手指上没有水迹后，拉住了杨略的手，“初二的时候，你说很冷。”

　　杨略冥思苦想，压根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在我睡着的时候趁虚而入？”

　　“因为你说很冷，我怕你发烧，就把自己的被子盖到你身上了。”

　　杨略像以往一样，想把吴简章的手带到自己的兜里，但在棉衣上蹭了半天，都没放进去。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件棉衣没有口袋。
　　她用手掌完全包住吴简章的手，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就抱了抱你。”

　　两个人走进小区，杨略看到门岗里的保安抱着热水袋睡得正香。过了门岗后，她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便跟吴简章开起玩笑来：“没有做其他事情吗？你有没有偷亲我。”

　　吴简章摇了摇头，立即回答：“没有。”
　　说完之后有点心虚。但那时只是嘴唇擦过发丝，算不上是亲吻。

　　杨略按着吴简章的手指关节，揶揄道：“原来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我了。”

　　不想被她知道自己在那之前就喜欢她了。
　　吴简章带着杨略拐了几个弯，走到了一栋楼前，“其实我也不太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电梯，要爬楼。”

　　“我还没见过有电梯的房子呢。除开城中新开业的佳家大超市。”杨略跟着吴简章两步两步地往上跨着楼梯，小声的问，“你喜欢我什么？”

　　就算袁杭生和继父回了老家，吴简章还是会担心他们突然出现。面对杨略突如其来的提问，她声若蚊蝇，“对我很好，很温柔。”

　　杨略有些意外，她很少听到别人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听得最多的还是率直，讲话一针见血……这些形容跟温柔都搭不上边。
　　“我觉得我脾气挺差的，我妈说我和我爸一样，都是暴脾气，急性子。你不喜欢我的脸吗？我好难过。”

　　吴简章感受到掌心洇出的汗水，松开了杨略的手，“如果只是喜欢外表，会被说肤浅。”

　　杨略不以为然：“以前小学的时候，要上自然课。有一次自然课的老师请假了，一个男老师来代课。他说下雨天不能带大家去看蚂蚁，就给我们讲童话故事。故事的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却记得老师的总结。他说，不要喜欢一个人对你好，因为态度是会变的。如果你仅仅因为这一点，而喜欢上这个人，那之后就会很痛苦。”

　　吴简章不理解：“为什么？”

　　杨略握住了楼梯扶手。她握上去的时候心中咯噔了一下，掌心中有汗，肯定会黏上扶手上的铁锈。
　　但扶手异常光滑，显然是近年才刷过油漆。不像她和邓临现在租的老小区，那个扶手根本不能碰，一碰就是一手的漆灰。
　　“如果我对你不好，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吴简章在七楼停下了脚步，掏出了钥匙，“那你要好好对我。我喜欢你的好，也能包容你的不好。”

　　杨略拍了拍手，“你讲话好老气横秋。听上去像我们快要结婚了。”

　　“什么时候？”

　　杨略从吴简章的话语中听出些许期待，笑着戳了戳吴简章的手背，“想太远了吧？我们还是未成年。”

　　“成年以后就会跟我结婚吗？”

　　“可以啊，不过得等以后挣了钱再说。没钱怎么出国结婚？而且没钱也买不了戒指。这次回老家，我表哥跟我妈说买戒指花了好多钱。女方非要买钻石的，而他觉得钻石就是破石头，没有黄金保值。最后吵不过，就买了钻石。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就好了，结不结婚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你不喜欢我了，就算出国领了结婚证，说不定还要出国拿离婚证。我喜欢橡皮筋戒指。易拉罐戒指。”

　　杨略笑得更开心了，“你的品味听起来像是破烂公主，赶紧把那些垃圾都扔掉吧。不要想那么多，结婚证不就是一张纸吗？如果两个人的心不在一起，一张轻飘飘的纸也没办法将她们捆绑。说不定其中一方还会拿这张纸擦鼻涕。”

　　“你送给我的，我都还留着。”吴简章用钥匙拧开了房门，“太硬了，会把鼻子刮破皮。所以请你不要。”

　　尽管知道家里没人，但杨略还是毕恭毕敬地说：“打扰了。”

　　映入眼帘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亮得发光，光滑的程度让杨略怀疑走在上面会摔跤。
　　她站在门口不敢踏入吴简章的家中，鞋底还粘着乡下泥泞小道的泥巴。
　　“要换鞋吧？我穿哪一双？”

　　吴简章打开鞋柜，掏出一双橘色的拖鞋，放到杨略跟前，“穿我的吧，小猫拖鞋，和兔子拖鞋是一对的。”

　　杨略把换下来的运动鞋放在门外，“为什么猫和兔子会是一对？一般来说不都是猫和老鼠，狼和兔子吗？”

　　“没有人会买老鼠拖鞋吧。万一被活着的老鼠认为是同类怎么办？”吴简章看到了杨略的举动，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把鞋放在门外，可以放在家里的。”

　　“我鞋子上都是泥，搞脏你家的地板就不好了。说起来，你刚才不是把兔子拖鞋穿出门了吗？直接踩进家里，不要紧吗？”

　　吴简章神色凝重地说：“你提醒我了。”
　　杨略看着她把脚上的兔子拖鞋换成了粉色的凉拖。

　　“不冷吗？冻脚趾，会长冻疮。要不你穿小猫拖鞋，我穿凉拖？”

　　吴简章扑向了杨略，圈住了她的脖子，“你抱抱我就不冷了。”

　　杨略被抵在门上，无路可退。她抱着吴简章，脸刚好埋在对方的肩膀上，“呢子大衣好扎，我的脸被扎麻了。”

　　吴简章松开杨略，吐了吐舌头，“想让我脱衣服，直说就好了。”

　　杨略急得直跺脚，“不是那个意思！”

　　吴简章解开了大衣的纽扣，把衣服扔在一旁的沙发上，“里面是睡衣，你在激动什么？”

　　杨略看着吴简章白色的小熊睡衣，长叹一口气，“你在戏弄我吧，魔鬼。”

　　“第一天知道吗？你逃不出魔鬼的手掌心了。”吴简章抱住了杨略，在她裸露的脖子旁深深地吸气，“喜欢你的味道。”

　　杨略闻得到吴简章睡衣的味道，那是一种温暖又清新的香气。面对吴简章的表白，她的脸红了起来。
　　“不要闻了，今天坐了客车。衣服上肯定有奇怪的味道。”
　　她紧张得咬到了自己，疼得咧开了嘴，“有纸巾吗？我刚才不小心咬到自己的嘴唇了。感觉要口腔溃疡了。”

　　吴简章抬起头来，一脸可怜，“不能接吻了吗？”

　　“会痛啊。”杨略捂着自己的嘴唇，生怕吴简章突然发起攻击。

　　吴简章从客厅的茶几上拿了纸巾，关心地看着杨略，“怎么样才可以快点好起来？口腔溃疡是不是要补充维生素？我给你削苹果吧。”

　　杨略一边擦着嘴唇，一边看着位于客厅正中的时钟，“现在是中午，一般来说会让客人吃午饭吧。”

　　吴简章撩起了袖子，“你要吃什么？我会煎蛋，煮面条，还会做番茄炒蛋。”

　　杨略抿着嘴巴，笑着说：“你会的好多，可以申请在番茄炒蛋面里放煎蛋吗？”

　　吴简章瞪了她一眼，“你在挖苦我，我要给你吃焦掉的煎蛋。”

　　杨略感叹道：“我这是抑制不住的赞美，三个以上就算多了。焦掉的东西会致癌，你好体贴，想让我死在你前面，然后帮我送终。”

　　吴简章猛地摇头，“你不准死，我会好好刮掉焦掉的部分。”

　　杨略跟着吴简章走到了厨房，她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就在客厅边上。
　　“为什么还没开始煎蛋，就预设它会焦掉？”

　　吴简章拉开冰箱门，掏出四个鸡蛋，“因为之前都焦掉了。”

　　杨略看到吴简章把鸡蛋放在了光滑的石台上，伸手拦住了快要滑落的鸡蛋，“你是不是火开太大了，或者油没放够？”

　　吴简章歪了歪脑袋，“还要放油吗？”

　　杨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要不我来做吧？”

　　吴简章：“你的眼神好像在可怜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杨略移开了视线，她有那么明显吗？
　　“哪敢。”

　　吴简章指着深黑色的平底锅，“我妈说她买的锅是不粘锅，不用放油。”

　　“你亲眼看到过她用这个锅煎蛋不放油吗？”

　　“看到过。”

　　“结果呢？”

　　“焦掉了，都给我继父吃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杨略叹了口气，“你没有从中学到什么吗？”

　　吴简章点了点头，“学到了，焦掉的东西要给别人吃。”

　　杨略哽咽：“我们能不能学点好的？”

　　“继父之后就不让我妈做饭了，说她做饭太难吃了。”

　　杨略接过吴简章递过来的碗，熟练地磕开鸡蛋，“我怀疑你现在是用和她一样的方法来驯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