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痛》獭

118、失联

　　杨略和吴简章约定假期里每天要给对方打电话，但杨略没想到今年春节邓临会带着自己回乡下老家。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以至于都忘记了乡下手机信号很差这件事。杨略看着发件箱里发送失败的短信，开始唉声叹气。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没来得及跟吴简章说一声，一觉醒来就被邓临拽着坐了公交车，然后到汽车站转大巴。恰好前一晚杨略忘记给手机充电，也不敢借邓临的手机发消息，到了乡下充好电一看手机，才发现没有信号。

　　“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杨略压着水井旁的取水器，寻找着能勾起邓临回家念头的理由，“这里洗澡太不方便了，没有热水器，只能打水烧水，太麻烦了。”

　　邓临坐在烧着水的灶台旁边，手上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吐，“以前你老娘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让你体验一下乡村生活，忆苦思甜。让你打水还能锻炼一下你，平时在学校里都没机会锻炼吧？”

　　杨略一手提着一桶水，拎到灶台边，“我觉得是时候苦尽甘来了。明天回家怎么样？我们学校有体育课的，谁说我没锻炼？没锻炼能拎得动这么重的水？”

　　邓临摇了摇头，“明天才二十九，都没到年三十。我们这么久没回来，再赶上你表哥结婚，最起码也要住到大年初七再走。”

　　真等到大年初七，黄花菜都凉了。她们是二十八来的，这样算起来，十多天不能给吴简章发消息，甚至不能跟她说新年快乐……杨略想到这里，脸都皱成了一团。

　　邓临看见杨略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你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

　　杨略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她不可能直白地告诉邓临她谈了个女朋友，想赶紧回去跟女朋友打电话。

　　“你是不是就想回去打游戏？”邓临把手中的瓜子壳都扔入了灶火中，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整天打游戏容易弄坏眼睛，还是在乡下好，没有网络，清净自由。”

　　“我没有。”杨略脑瓜一转，编了个可以让邓临接受的理由，“之前老师说过年前会出期末成绩，我跟班上的学习委员说好了，出成绩了要告诉我。毕竟这次成绩会影响到分班，我想早点知道结果。”

　　邓临狐疑地看着杨略，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了？但杨略说得有鼻子有眼，表情还特别诚恳，这让邓临不得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可能是天上的杨大行保佑，孩子开窍了，终于发觉读书的重要性了。
　　“那就早点回去，大年初五吧。”

　　杨略焦急地否定着：“不行，太晚了。”
　　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坚决，又放软了语调再次劝说邓临：“能不能再早一点，大年初三？”

　　“你这孩子，得寸进尺的。”邓临把烧好的热水用木瓢舀到空桶中，不解地说，“成绩不是都批完了吗？你早点回去也不会改变结果呀。”

　　“如果我考差了，那我就要抓紧时间复习和预习。这次来得匆忙，我什么书本都没带，在这边没办法学习。”杨略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为之后的学习打下扎实的基础。”

　　邓临嘀咕着：“在家里半个月，都没看到你翻开书。怎么一到乡下，就想着学习了？莫不是编借口骗你妈。”

　　“我怎么会骗我最亲爱的妈妈呢？”杨略好话说尽，上手按起了邓临的肩膀，“我们早点回去，我每天都给你按摩。”

　　按摩这招让邓临非常受用，她欣慰地点了点头，“哎就是这里，用点力。听你的，大年初三回去，你要立字据啊，每天给我按摩，不许骗我。”

　　杨略能说服邓临回家，却不能说服汽车站营运。乡下的表哥听说她们要初三回家，摆了摆手，“大年初三没车，要到初五才有车出去。”

　　杨略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算了，已经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两天。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到了大年初五，鸡还没叫，杨略就催促邓临起床。

　　“妈，你快点。表哥说骑三轮车带我们去汽车站。”

　　“你急什么，现在才几点啊？”邓临按亮手机屏幕，在没有信号的地方手机被当成了时钟，“才五点，再睡会儿。”

　　杨略掀起邓临的被窝，“不睡了，快起来。”

　　邓临被迫起床，脸上带着愤怒。杨略只好安抚道：“早点回去，我们早点开门，可以做点生意。”

　　邓临没好气地说：“彩票休市，我做什么生意？”

　　“卖手机卡啊。过年大家都有钱了，肯定有人会买手机卡。还有那种拿了红包的小孩，会来充话费充游戏币。”

　　等母女俩人收拾好行李，走出房间，就看到站在门口抽烟的表哥。

　　表哥热情地把她们带到了隔壁的房间，“你们来了，先吃早餐吧，吃过再走。不然容易晕车。”

　　杨略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粉，半天都没动筷子，脑子里都是要快点回家给吴简章打电话。

　　一旁的伯父见状，开口说：“略啊，你多吃点。这个是用老母鸡熬的汤，今早现杀的。”

　　怪不得今早没听到鸡叫，可能在为同伴默哀。杨略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礼貌地往嘴里塞着米粉，“好吃，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粉。”

　　“真的？”伯父笑得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烟熏过的黄牙，“那你跟你妈多住几天，我们每天都杀鸡吃。”

　　杨略吓得大惊失色，赶紧回绝了：“不了，我要赶紧回家学习。伯父，我看你家里也没几只鸡，还是留着下蛋，给舅奶奶补补身体吧。”

　　“有，村上虽然没什么东西，但是鸡多得是。”伯父指了指某个方向，“我们家的鸡都养在了村头东边，现在都不养在家里了，鸡屎臭。要不我带你去看看，你们抓几只带回家？”

　　杨略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不用了。带回去也没地方养，我们以后还会回来的。”

　　“表哥，不用这么客气。”邓临喝完了碗里的汤，擦了擦嘴边的油，“我们在这里白吃白喝，走之前还带东西，怎么过意得去？从城里过来，都没给你们带东西。”

　　“自家人，不用客气。你们难得回来，肯定是要带点东西回去。”伯父起身，走到一侧的房间里，拎出一个白色的编织袋，“里面有点松子，自己去山上打的。你们带回家吃吧，这东西难啃，我们又懒得用工具去撬。”

　　邓临推辞不了，就让杨略背着那袋松子，坐上了表哥的三轮车。山路颠簸，杨略颠得差点把刚吃的早餐吐了出来。她按着自己的胃，难受得脸色发青。
　　吃早餐和不吃早餐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吃了早餐会吐，不吃早餐也会因为晕车呕吐。杨略和邓临一下三轮车，就到旁边的草垛里吐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三轮车太颠了。”表哥愧疚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本来想买辆面包车的，但是钱没攒够。下次你们来，一定让你们坐好车。”

　　没有下次了……下次让邓临自己一个人来吧。杨略趴在车窗旁边，有气无力地对一脸憨笑的表哥挥手。

　　等车到了市区，杨略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看到数百条未读信息，心都揪紧了。

　　杨略下车的时候跟邓临说：“你先回家吧，我去找一下我同学，晚点回家。”

　　“早点回来哦。”邓临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你六点前要回家。还在过年，公交车六点就停运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杨略把邓临送上公交车后，立马给吴简章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
　　等待电话接通的提示音让杨略格外焦躁，她看完了所有的短信。一开始吴简章是在跟她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发现没有收到杨略的回复后，短信的内容就变成了“对不起，我好像说了太多话。”
　　随着天数的推移，短信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消极。杨略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是“好想死。”

　　千万不要有事，求求你快接电话……杨略无意中把嘴唇咬出血了，口腔中弥漫着铁锈的味道，这让她想起了上次的吻。她的虎牙磕破了吴简章的嘴唇，舌尖沾到了点点血液，那个时候她还在跟吴简章开玩笑，说血液好甜。可现在她的嘴巴里都是苦味。

　　电话接通了，杨略出声喊道：“吴简章，你现在在哪里？人没事吧？”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沉默。杨略急得出了一身的汗，解释着：“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我妈带我回老家了。回去的时候我手机没电，充了电之后乡下没有信号，我一直没办法联系上你。你现在还好吗？”

　　听筒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随后是吴简章清脆的声音：“我以为……你讨厌我了。”

　　杨略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安与委屈，安抚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我给你发了好多条短信，说了好多次好想你。想见你。但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吴简章抽噎着，“发太多短信了，手机欠费停机了。我想着欠费就不能收到你的短信和电话，就把收到的压岁钱都存了话费。但还是没有收到你的消息……我们不是说好每天都打电话的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杨略不停地道歉，“现在能见见你吗？我在城里，我坐车到你家好不好？”

　　吴简章吸了吸鼻子，说了声“好。”

　　杨略坐上了开往吴简章家的8路公交车。上车前，她和吴简章说：“我要上车了，先挂电话？”

　　没想到惹得吴简章又哭了起来，“不许挂……挂了以后联系不上怎么办？”

　　“好好好，不挂，都听你的。”杨略拿着手机，缩到了公交车最边上的座位里，“对不起，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