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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名字 ...

  •   杨略的名字深得家族的真传,主要突出随意两个字。

      杨略的父亲,杨大行,这个名字让人容易联想到在吃不饱饭的年代养大一个孩子是确实件不容易的事。把孩子养大就行了,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尊严等需求,往后边排。杨大行对杨略的教育深刻贯彻了名字作风,每个月只负责给邓临一点钱,让她买菜做饭照顾杨略,其他的钱留给自个儿出去喝酒。杨大行认为只要孩子活着,就没他啥事。

      杨略觉得她妈邓临,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可怜的女人。这种印象来自于小时候她吵着要听睡前故事,邓临会答应给她讲,但和其他家长不同的是,别人都念美好的童话故事,邓临说的是自己的故事。

      外婆小时候是童养媳,从小就得给那家人干活。十一二岁的年纪生了场病,高烧不退,那家人也没人关心她,反而怕她传染疾病,把她关在牛棚里,不闻不问。外婆命硬,硬生生熬了过来,与热度一同消失的还有她的听力。这场高烧后外婆彻彻底底变成了聋子。

      耳聋对于外婆来说是一种折磨,这种折磨到后来也同样使邓临感到痛苦。因为外婆耳聋,不知道要给小孩服用糖丸,邓临得了小儿麻痹。在偏远落后的山区里,没有钱,没有医治手段,种种东西的缺失使邓临失去了奔跑的机会——因腿部肌肉萎缩,她变成了瘸子。

      小小年纪的杨略听到这些事情只觉得心惊肉跳,生怕自己明天会罹患上某种重病,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她表达害怕的方式就是恳求妈妈和她一起睡觉,仿佛只要在母亲身边,恐怖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些像是故事的真实构成了杨略的童年一角,除开过去的故事,她还在经历当下的故事。十三岁的杨略在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梦中她搬进了干净整洁的三室一厅,最重要的是厕所的瓷砖闪闪发亮,厕坑白得像是从来没被使用过,和以前她所去的公共厕所截然不同。

      醒来后只觉得脑袋发昏,杨略用食指和无名指揉着太阳穴,不记得是第几次做类似的梦了,之前每次梦醒后都会觉得怅然若失,但今天不一样了,她家确确实实地住进了三室一厅的房子。

      杨略上小学后最想拥有的两样东西,一是电视机,二是厕所。她在幼儿园的时候最想要的东西是玩具和班上同学间流传的《小聪明》杂志,可无论是玩具还是杂志,爸妈都不给她买,觉得都是浪费钱的东西。导致杨略每天放学回家后过家门不入,直奔隔壁大强哥的家。

      大强哥的妈妈还对杨略称赞有加,“别的小孩都嫌弃我们大强反应很慢,都不和他玩,还是小略心地善良。”

      大强哥智力有点问题,街坊邻居的小孩都传靠近他会变成弱智,而杨略不在意这些,她唯一关心的只有大强哥的玩具。

      邓临听到别人夸自家孩子,表面上笑着称是,私底下对一切都心知肚明,杨略这小孩,别人不了解,她还不了解吗?邓临曾经在大强哥家客厅的窗户中看到杨略开开心心地玩着大强哥的玩具,全程都没有跟他说过话。这孩子跟她想得一模一样,哪有别人说得那么善良,用当地方言来讲就是鬼精,脑子聪明得很。

      邓临想起杨略还小的时候,她不放心把小孩一个人丢在家里,便带她一起去打麻将。眼看自己清一色就要做成了,就听到杨略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不着急,天黑了再回去。”邓临摸上一张牌,有了进张,就等听牌了,却听到站在她背后的杨略大声朗诵她的手牌:“一万,二万,三万……”

      其他三个麻友乐得不可开交,邓临气急败坏地牵着杨略回了家。每次带她外出都是这样,没待几分钟就要回家,这小孩就像扎根在家里似的。幼儿园时候的家里有可以播放动画的电视机,有昏黄灯泡照耀着的干净厕所,那个时候的家对杨略来说是有一个朦胧的概念的。

      把幼儿园时期的家,与小学时期对比,那小学时期的家应该不是家。小学三年级的杨略会躺在床上叹气,透过薄薄的木板她能听到别人因抽烟而咳嗽的声音,吐痰的声音,大声交流今晚中奖号码可能是什么的声音。尽管她用棉被裹住了头,但这些声音无孔不入,用切一切办法钻进她的耳朵里。

      杨略多次跟父母抗议,能不能让这些大人不要抽烟,不要大声说话。结果是杨大行抽着烟回答:“小孩子懂什么,嫌吵就出去玩,八点前回来就行。”

      在出去玩这件事上,小学时期的杨略是同学羡慕的对象。杨略至今还记得星期一到星期四的晚上,她去同学家楼下叫别人出来玩,只看到他藏在窗户防盗网后面的脑袋,“我妈说星期一到星期四不能出去玩,要在家里写作业。”

      别人都羡慕杨略在要上学的夜晚还可以在室外溜冰,打篮球。那个年代科技还没有那么发达,没有智能手表和手机,小学生的娱乐大多都是在室外疯跑。杨略穿上轮滑鞋,站在彩票店门口和邓临说要出去溜冰,就在门口的大广场上。

      邓临关注着彩票开奖时间,漫不经心地说你去吧,玩累了就回来。话刚说完,就听到砰地一声,杨略穿着轮滑鞋磕到门槛,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像翻了肚皮的乌龟。

      “你还去溜冰吗?”邓临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足以看出和其他家长的不同。

      “不去了。”杨略气得坐在店门口脱下了轮滑鞋。

      杨略伸了个懒腰,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觉得还是有点没睡醒,但是又听到杨大行的怒吼,“都几点了,赶紧洗漱换衣服,带你去学校报道。”

      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套了条运动长裤和黑白条纹的polo衫,急急忙忙冲去刷牙。杨略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的长度在肩膀上方一点,对一向习惯短发的她来说是稍微有点长的距离,但是对于父母来说他们还是觉得自己的头发太短了。

      像个男孩子似的——这是杨略听到最多的评价,青春期给她带来的只有身高的变化,整个人像根火柴棍似的,立在风中可能会被卷走。

      杨略戴上粉色的头盔,坐在杨大行的摩托车后座上。这头盔还是她小学的时候的,上面还贴着猫和老鼠的贴纸,现在早就泛黄了。

      “爸,下次换个头盔呗,有点小了不合适了。”杨大行摩托开得很快,为了让声音不淹没在风中,杨略大声喊道。

      “没想到你还长脑子啊。”杨大行感慨道,杨略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她。

      到了学校,杨略找保安问路,哪个地方贴着分班名单,保安指了条道。杨大行让杨略看完了再回来找他,他在门口抽几口烟。

      公告栏不远,从门口直走了五十米左右,杨略看到了教学楼,一楼外面有一连串的公告栏。从初一一班看到初一三班,杨略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顺带扫到了覃甜的名字。还好她俩不在一个班,不然尴尬死了。杨略想起小学毕业的时候她把覃甜约出来,约在篮球场上让她看自己打球。

      她还记得当时覃甜在一旁玩着手机,自己因为心不在焉导致十个二分球有八个没进。

      “太阳太晒了,我要回家了。”覃甜长得很白,和整天在烈日下打球被晒成焦炭的杨略不一样。

      “哎,你刚才和谁在发信息。”杨略也没不让覃甜走,只是问起别的事情。

      “和赵锴锋说话呢。”覃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杨略听着感觉有点齁。赵锴锋是她们小学同班同学,平时在一起打球的时候没少说覃甜坏话。

      “你们?”杨略捡起了在地上缓慢滚动的篮球。

      “我们在交往。”覃甜露出虎牙,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杨略不记得她后来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心如死灰,小学时期的暗恋因为别人有了对象而结束了。

      女生喜欢女生,是件奇怪的事情吗?杨略用手抹去脸上的汗,有点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直接跟覃甜说我喜欢你,不然会被当成变态吧。就算自己不觉得奇怪,但是对别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杨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她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和自己在同一所学校,却看到自己同班同学有个人的名字是吴简章。单独来看的话杨略并不会有什么联想,但恰好这个名字的右边贴着一张学校的招生简章,这让她直接笑出了声。

      这名字可真够随意的,和自己差不多,杨略感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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