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续写之又见炊烟》绛雪耐冬

40、一起（中）

　　几天后。妇产科候诊大厅。
　　“老张，还没准备好？”田莉穿着鲜艳的白大褂，看一旁的摄像师傅做好准备，赶忙招呼着准备和自己一起参与宣传拍摄的全国好老公张京志。

　　“马上啊，等我给田田换块尿布。”老张早已被化妆组打扮好，只见他手忙脚乱地给儿子打理好，大步向田莉赶来，一家三口坐到一块儿看镜头。
　　“实行晚婚晚育，解放妇女劳动力。”田莉首先面对着全国观众，深情而严肃地说了一句。
　　随即老张抱着孩子上前，继续深情看着镜头：“国家兴旺，匹夫有责。计划生育，丈夫有责。”

　　看着他说完这句，田莉又按照之前背好的台词，怼上镜头，伸开胳膊总结一句：“少生优生，幸福一生。让推动摇篮的手，去推动整个世界！”
　　“好好好，完美极了，后期处理后全国公放！”摄影组对此给予充分肯定，顺带补充了一句，“不过田大夫，还有个关于计划生育的十要十不要，当时也跟您说了，要不您再和您爱人演一下这段……”

　　“可以了小陈师傅！”，田莉赶忙打住，示意老张退下，“您是不知道，我爱人接下来还有手术呢，要不是科里提前安排好了，我们可没这精力喽。”
　　“也不差这一会儿！”看着摄像组悻悻地走了，老张嘟囔了句，他生性喜欢热闹，如今可没表演够呢。
　　“您如果爱演，等做完手术，再尽情演个长篇好不好？我可不奉陪了，”田莉白了他一眼，接过孩子，“我跟你说，人家亚茹可是早就排人给你备好手术，仪器也到位了，术前这两天，你要是调理不好，我们可对不住她！”

　　“也是，”老张挠挠头，“对了，小莉，亚茹那病如何了，手术排在哪天呀……”
　　“哎，今天下午……”田莉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随即交待着，“你把田田带给家里阿姨吧，我今下午晚上值班，不回去了，也顺带盯着亚茹那边！刚从外科病房走过，看罗冈他们都来了，那阵势……”

　　“那……不就是个小手术？”老张一听，也有点担心了。
　　“可仪器测试到用于临床，毕竟是本土化应用，总有风险在的。亚茹她自个人倒是……”田莉说着，忍不住了，给老公安排好的家里的事情后，便向王亚茹的病房走来。

　　“伯父！您怎么来了？”田莉看着手术室前除了罗冈丹丹，沪生和他丈母娘，王子涛也拄着拐杖等在长椅前面。
　　“都说是小手术，可我也放心不下，”王子涛看起来比之前苍老了些，精神状态还好，“我想陪着丹丹他们，一起等着亚茹的手术成功。”

　　“会没事的！”她赶忙安慰了一下伯父，从旁边拿了杯水过来，“这次是新任院长主刀，亚茹的几个助手都在里面，您甭担心！我们这欧阳院长啊，之前在新疆、西藏可是治愈过不少疑难杂症呢，手术还得几个小时，要不您回去休息，等手术完了，我让沪生第一时间报信儿。”

　　“院长就一定靠谱吗？换谁不惦记？”刘大妈也上前了，要不是慧芳的腿还没完全恢复，估计慧芳也得来，她也是为了女儿和孙女，过来守着，图个心安。
　　“大妈，您们都到了，亚茹要是知道啊，肯定得怪我们，怪罗冈！”田莉也看着刘大妈笑了笑，“肯定没事儿，对吧丹丹，快，扶着你姥姥坐到一旁。”
　　“嗯……”罗丹没多说话，听着几个大人说着，眼里也是担忧满满。

　　“对了，田莉，我跟你打听点事儿，”罗冈安抚好几个老人，把田莉拉到一旁，“听小马他们说，这次手术要全麻，等亚茹醒来，是不是活检结果就有了？”
　　“嗯，”田莉点了点头，随即安慰着罗冈，“别太担心，一准儿没事的，亚茹福大命大，吃了多少苦，不都挺过来了？老天不会不长眼的……”

　　“我也相信！”罗冈的眼神里带着坚毅，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妈妈来了！”罗冈还想再问些什么，眼尖的丹丹看到几个护士把王亚茹的病床推了过来，一下子冲到前面，只见她的妈妈身着病服、戴着病服帽子平躺在床上，几个助手都在推着她往里走。

　　“亚茹！”围观的人凑上去，罗冈赶在最前面。
　　“让爸爸他们回去吧！丹丹也快开学了……”王亚茹倒是十分清醒，精神也很不错，她对罗冈交待着，看着对方有些紧张地手足无措的样子。

　　“哎，好……你别怕，亚茹，我们都在外面……”罗冈顾不上众目睽睽，拿自己的脸轻轻贴了贴她的侧脸，小声道。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哆嗦地越发厉害，本来他已经控制的很好！一旁的丹丹也看着妈妈，想起当时妈妈给她做手术的样子，在心里默默祈祷……

　　“嗯，记得提醒小马，手术后……”王亚茹又交待了罗冈几句，看着他藏着无数复杂情愫的眼睛，里面似乎有着千言万语，。于，她在麻醉药的作用下闭上了眼睛……

　　她在昏昏沉沉中，凭借多年临床大夫的经验感觉到了手术室内的无影灯亮起，随即是欧阳院长在和她的几个助手聊着关于新引入设备的先进性及风险性，聊着关于她的病症。她也有躺在病床上依赖术者的一天啊，终于不需要站在手术台前忙碌了，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很多事情……这么想着，王亚茹觉得越来越困，实在抬不起眼皮，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她好似走了很长的路，有多长呢，好像要从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追溯了。她梦到第一次见到罗冈，二十几岁的罗冈那副傻呵呵激动的神情啊，还有那漂亮的浑厚纯正的嗓音，深深牵引着她的那颗少女新，随后是玉渊潭、紫竹院、圆明园那些月色皎洁相依相偎的晚上……
　　再后来，是那离别前难忘的红酒，是生下丹丹初为人母的喜悦，是久别重逢又失去一切的挣扎与苦痛，是十几年寻女路上的辛酸，和认回孩子与罗冈复合后的日子……最后的画面从香山的合影流转到那张桌前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她这样想着梦着，到了最后反而一切轻松下来，潜意识里她感觉到了内腔镜接触电源后启动的样子，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被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诊断着，这是关于生命的较量，关于人类智慧的凭证。

　　回忆着，思索着，她感知着自己好累啊。身上的包袱逐一卸下，她竟然觉得自己这一路的旅程是有一种带着苦痛的幸福在里面的，就像罗冈送她的那首诗里提到，苦尽之后，必有甘来……她也算等到了，不是嘛？
　　似乎没什么值得后悔、遗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