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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活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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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乌州市中心,歌里雅酒店。
闫经南按灭蓝牙耳机,噙口红酒,半张脸隐没在玻璃杯的光影中。
“你在听什么?”
闫橙托着腮,很感兴趣的打量这个人。
“没什么。”闫经南放下酒杯,顺手把桌边的合同推过去,“这是闫家未来半年的企业规划,你带回去,给闫老先生看看。”
“哦,你还要征求你那个爹的意见?”
闫橙翻了两页所谓合同,很快失去兴趣。她最大的兴趣就在面前人身上。
闫家散养在外将近二十年的私生子,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闫橙原本以为是个不入流的小混子,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格外惊喜。
闫家近几年已然没落,同辈人当中只有她还算有生意头脑,剩下的却是吃喝玩乐的败家子,连公司招过来的会计都不如。
闫橙想,怪不得老爷子费尽心思要把这个私生子找回来。
不过也稀奇,她头次见不愿意回豪门的。
“我说我亲爱的弟弟,你给我这个没有用啊,你人回来我才能交差。怎么?外面有多好玩?能勾着你有家产都不继承。”闫橙笑眼盈盈的问他。
闫经南合上手机,“我没有说我不回去。”
“嗯?”
“两个要求,”男人冷淡看她,显然没把她当什么姐姐,“第一,老先生说的联姻,我不会同意。第二,我要带个男孩进闫家。”
“男孩?”闫橙挑了下眉,思索几秒,“赵渡吗?我听说过他。你要是想跟他结婚,不是正好?赵家闫家联姻,老爷子很愿意看到。”
男人很不耐的睨她一眼,“不是赵渡。”
闫橙眼皮一跳,“啊...”
服务员听见摇铃声,快步走来结算账单,闫经南把卡放在桌上,“总之,你回去转告老先生,不要以为我现在帮闫家,以后就会一直帮闫家。”
闫橙笑肌有些僵。
“我想回闫家,自然是闫家有我想拿的东西。但这跟我和那个男孩结婚并不冲突。”闫经南点到为止,“你们好自为之。”
服务员结过账。闫经南利落起身。
手机弹窗跳出来几条紧急消息,坐在副驾驶的助理提醒他:“闫总,董事会那边想请您过去开个会,有些着急。”
“线上开,”闫经南没理会他有些为难的表情,指示:“先去莫林小区。”
“好的。”
回到魏成那栋房子时,大概晚上八点。
魏成说今晚要加班,回不来,所以提前把备用钥匙交给他。阮阮...
闫经南想起在耳机里听到的对话,蹙眉。
他扯松领带,坐回沙发上。
没有开灯,黑暗中的一切细微声响都会被放大。表盘上秒针步步挪动的声音、厨房里水管滴水的声音。
阮风开门时,原本以为屋里没有人。
他垂着头,丢了魂似的脱鞋、脱衣服。同样忘记开灯,直到走进客厅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人。男人沉默坐着,看向他。
像座冰冷的雕塑。
阮风看他一眼,挪开视线。
“阮阮。”闫经南叫他。
阮风转身往卧房里走。
他走了没两步,身后人便立即跟上来,也没等他再反应,闫经南已经捉住他手腕,问:“怎么不理我,吃晚饭了吗?”
阮风挣开他的手,
幸亏现在没开灯,闫经南看不清他的脸。阮风听见那人去厨房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刚才李离跟他说的话。
监听?
除了哥,不会有第二个人有机会碰他手机。
但阮风还是心存侥幸,他觉得不可能。哥有什么必要监听他?他这三年都守在哥身边,几乎很少和别人有交际。
闫经南没理由监听他。
肩上的纹身还在痛,时时刻刻提醒他前不久发生的事。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和哥好好磨合,为什么...
阮风有些无力,突然觉得闫经南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这很可怕。三年。
他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哥。
“阮阮,”男人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夹在水声里:“你想吃什么?”
阮风没什么胃口,“都可以。”
“阮阮,你过来。”
阮风脚下生了根,格外艰难的挪向厨房。
但也只站到厨房门口,再往前一步,他都会觉得心理不适。某些恶心痛苦的记忆刺着他的大脑皮层,提醒他不要再去碰这些东西。
他抬起头,看见男人的背影在里间忙碌。闫经南的声音跟寻常没差别,像是随口问:“我一直都很好奇,阮阮为什么不肯进厨房。”
阮风心口一凉。
“阮阮,你没有想过学做菜吗?”
他后背轻颤,抬头看向漫不经心挑拣菜叶的闫经南。
原本还在怀疑的猜测一瞬间得到肯定,阮风忍了忍,没有立即拆穿,他好像预料到这个人的意图,从心尖开始麻痹的酸涩迅速蔓延,
“我不想学这件事,这件事对我来说很痛苦,比纹身还要痛苦。”
闫经南用很温和的语气反问:“为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不想试!”阮风攥紧拳,已经失去对气息的控制,“哥,你是因为李离说他喜欢我做的饭菜,所以才问我这个吗?”
男人眸光凝滞,但并没有太意外的表情。
这几乎就是默认。
阮风没想到,才刚发生没多久的事,这么快就以同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口气,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沟通、磨合,这样才能解决实际问题,不能一味的吵架,那样只会让矛盾越来越激化。
阮风有些费力的整理好语言,解释:“哥,我上学时确实很喜欢做菜,也确实给李离送过。但是后来发生一些很糟糕的事。”
“我...我不太方便告诉你是什么事。但是真的很糟糕,我实在没办法消化那件事,所以只能通过远离厨房来解决。”
大概在毕业的时候,他和闫经南搬进新家,当时自己不小心误入厨房,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呕的胃都快要吐出来。闫经南就陪在他身边。
哥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恐惧那段回忆、多恐惧厨房这个地方。
闫经南站在门口,他站在门外。
两人隔着厨房那扇半磨砂的玻璃门,彼此对峙,谁也没有跨近一步。
阮风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解释清楚,但剩下的话在嘴边,他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抬头,真诚道:“哥,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闫经南垂着眸,“好。”
这次不像上次,这次哥真的有在沉下心和他沟通。阮风也竭力平静下来,把自己有多恐惧厨房这个地方、那个噩梦有多恐怖的程度讲述一遍。
“而且我和李离没什么关系,我给他送我做的饭菜,也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哥,你没必要吃李离的醋,你看,这件事对我这么痛苦,又不是必要的事,”他像是跟幼儿园小朋友沟通,一步步耐心引领:“我也可以不用去做,对不对?”
男人很认真的听他讲话,点头,“能看出来,阮阮确实很害怕厨房。”
阮风松了口气。
“但是,”闫经南握住他的手,深情宠溺的目光,“阮阮,我真的很想吃你做的菜。你舍得我吃不到吗?”
一口气松到底,仿佛整个人都要化成沙散了。阮风浑身脱力。
那瞬间,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脏,骂自己想的那什么狗屁磨合,他想要磨合,人家只想一个劲的要磨他!
阮风也因此开始怀疑一点,
他打个冷颤,为自己的怀疑感到害怕。
从没想到,三年过去,自己居然还会怀疑哥是不是真的爱他。
短暂失神几秒,等阮风反应过来时,闫经南已经抱着他走进厨房,他被放在橱柜上,闫经南握着他的手要去切菜,
明明他的脸色已经差到惨白,手抖得都快要不属于自己。阮风完全控制不住,脑海里一幕幕涌现出那些恶心人的画面。
胃里翻江倒海,双腿也软得根本站不住。他几乎瘫软在闫经南的怀里,唯一剩下的清醒就是在想,他都已经这么痛苦了,哥居然...还是不肯放过他。
没能在厨房待够三分钟,阮风最后拼尽全力从男人手里逃出来,近乎狼狈的摔在厨房外,没等站起来,强烈的反呕感已经窜到喉咙。
他吐的很难堪,也吐不出什么。
身体的痛苦盖不过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
阮风无比清醒,比前两天试图磨合、改变这人时的状态还要清醒。
“阮阮。”闫经南伸手要扶他。
他猛地推开这人的手,扶着饭桌摇摇晃晃站起来。阮风抬起头,从这人眼里看到令人心惊的冷静和镇定。他很清楚,闫经南早知道他会这么痛苦。
狗屁磨合,去他妈的磨合。
在闫经南眼里他就活该这样!
阮风特别想哭,他特别想拽着这人问清楚,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爱他吗?明明这三年都那么爱他,为什么现在却做这种事情?
男人被他推开,眼里担忧更甚,“怎么样,有舒服点吗?”
“舒服?”阮风觉得荒谬,他抹了把眼,很轻的从鼻腔里闷出声笑,“哥,你是想等我舒服点,再逼我回去?”
“我都已经这么痛苦了,你还是觉得,这没什么,我就活该吃这份苦?”
他后退一步,抬头,再次和这个人隔开泾渭分明的界限,
“其实刚刚我就一直在让步,不想跟你吵。我想跟你好好聊,所以半个字没有提你窃听我的事,闫经南。”
阮风听见自己声音已经嘶哑的不像样,开口时心脏像是要被活生生撕扯开,明明说得话是在中伤眼前人,可他自己也痛得不行,
“你监听我干什么?”
“怎么,觉得我会跟别的男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