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傍晚,谢煜送姜盛漪回到流云居,折身往书房去了。
谢煜靠坐在椅子上听下属汇报工作事宜,淡淡道:“先下去吧。”
“程响。”
一旁站在暗处的程响立马上前几步,躬身道:“侯爷。”
“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谢煜神情冷凝。
程响道:“属下今天下午去了一趟万通阁,那里的伙计说他们家并没有卖过香丸之类的东西。”
谢煜眉头紧拧,面色黑沉。
“但是属下蹲守时,看见了礼部沈尚书的亲信。”
闻言,谢煜眼神微凛,“去查查有没有证据表明沈极和万通阁勾结。”
程响领命:“是。”
——
自打回府后的第二日起,天公便下起了雨,连日不停。
姜盛漪坐在美人榻上,支着下颌往外瞧去。这会儿雨小了些,只是天空仍乌云密布,直教人心里发闷。
倒是省了为后院那些花儿浇水的功夫,姜盛漪苦中作乐地想着。将心思从外边收回来,姜盛漪继续一针一线地绣着手上的物件。
姜盛漪剪断线头,抖了抖绣物,已经基本出现了衣裳的雏形。这是为她还未出生的孩儿做的。
“弄晴,外边儿雨可停了?”姜盛漪放下小衣裳,稍稍提高声音问道。
弄晴撩起帘子走进来,道:“雨已经停了一会儿了,看样子是要出太阳,夫人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正合她心意,姜盛漪吩咐道:“把绣篮收起来,我们去花园坐坐吧。”
姜盛漪领着弄晴和几个丫鬟,走过穿山游廊,一路到了湖心亭里坐下。
一场秋雨一场寒,尽管姜盛漪穿了件厚点的衣服,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点寒意。
湖中的荷花早就落得差不多了,只余下几株残荷,几条锦鲤在其中穿梭,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兆头。
姜盛漪没太在乎,只安静地坐着,太久待在屋中,她只不过想呼吸下新鲜空气。
崔皎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秀美婉约的女子穿着藕色莲花纹上衣,眉眼清丽,嘴角带笑,周身一派安宁柔和之意。似乎是身边的小丫鬟说了什么趣事,女子忍不住眉开眼笑。
生动明媚,倒是为初秋灰扑扑的天地间增了些亮色。
崔皎敛眉,看了一眼姜盛漪身边的丫鬟,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
“见过嫂嫂。”
姜盛漪正听丫鬟们打趣嬉闹,忽听见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循声望去,面上的笑意收了三分。
“义妹怎么来了?”
“今日难得放晴,便想出来逛逛。”崔皎怯怯地道,“没想到这么巧碰见了嫂嫂。”
姜盛漪剥下一瓣橘子放入口中,她虽然不大喜欢崔皎,但也不忍为难她,“既然这么巧,便坐下聊会儿天吧。”
毕竟崔皎的年岁和她妹妹差不多,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崔皎依言坐下,有些拘谨,“听闻嫂嫂有身孕了,阿皎想和嫂嫂道声喜。这是我这几日绣的小荷包。”
说完,崔皎将手中拿着的荷包递了过去。
姜盛漪手一顿,看向崔皎手中,茜色的荷包上绣了个小老虎。小老虎蹲坐,正歪着脑袋看过来,憨态可掬。
“就,就当做是给嫂嫂孩儿的一个小礼物。”崔皎咬唇,又补了一句,声音颤抖。
姜盛漪接过荷包,笑着道:“那便多谢义妹了。”
二人关系并不亲近,姜盛漪也不擅攀谈,一时无言。
“嫂嫂近日可有出府?”
姜盛漪正想着是否离开,又听见崔皎问了这么一句。她抬头看过去,疑问道:“未曾,怎么了吗?”
姜盛漪问完,看着崔皎,发现她视线飘忽不定,似乎有些心虚。
“京城这两日有些不太平。”崔皎含糊其辞,“嫂嫂还是少出去的好。”
“小姐说的什么话!”崔皎话还没断,一边的弄晴粗暴地截断,“夫人在侯府中自是安全得很,即使出门侯爷也会护好夫人!”
崔皎立刻起身,有些慌乱,她道:“我就先离开了。”
“嫂嫂或许可以给姜府去一封信。”又匆匆扔下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崔皎连道别也忘了,逃也似地离开湖心亭。
姜盛漪愣住,半天没明白崔皎这话是什么意思。
“弄晴,你刚刚有些失礼。”想起弄晴方才不合时宜地打断,姜盛漪有些不满。
“是奴婢失礼,还请夫人责罚。”弄晴立刻跪下。
姜盛漪摇摇头,道:“起身吧,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崔皎走得很快,只一瞬身影就从拐角处消失了。姜盛漪看着崔皎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崔皎大概是一年前来到侯府的。
姜盛漪在淳宁院见到崔皎时,她还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一瞧便是吃了不少苦头。
当时老夫人突然说要收一个义女,正是崔皎。姜盛漪十分纳闷儿,什么时候府上多了这么一个人,直到晚上谢煜告诉她之后才了然。
崔皎是从南边来的,家乡突发旱灾,她跟着同乡一路逃难而来。同乡在京城中有亲戚,就投奔了过去,却不好带着崔皎。
崔皎饿了许久,最终昏倒在靖安侯府的大门处。倒在那儿也不好看,看门的小厮便赶忙告诉了管家。
当时掌管中馈的还是老夫人,管家直接告诉了老夫人。因而姜盛漪一点消息也没听到。
最终,老夫人怜悯崔皎孤苦无依,便做主收她为义女,只是不入家中族谱。
其实哪有什么怜悯,姜盛漪心中清明得很,不过就是崔皎有用处罢了。
若非姜盛漪查出有孕,只怕崔皎及笄后,老夫人就要找理由给谢煜塞人了。
毕竟非亲生,老夫人对谢煜始终不放心。
姜盛漪接过锦帕,擦干净手上不慎沾上的汁水,道:“走吧,回流云居。”
*
回到流云居后,今天谢煜公务繁忙,便没回来了,因此姜盛漪一个人用过晚饭。
将至戍时,谢煜才踏着月光匆匆归来。他洗漱完毕,走入内室,姜盛漪正坐在妆奁前擦拭发丝,谢煜径直走过去。
姜盛漪从铜镜发现了谢煜的身影,她习以为常地将巾帕递给谢煜。
谢煜接过,手法娴熟,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姜盛漪。刚沐浴完,青丝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稍不留心就从帕子里逃走。
姜盛漪一边享受着夫君的温柔,一边谈及今天下午的事。
“义妹还送了一个自己绣的小荷包给我们的孩子,上面的小老虎可有趣了。”姜盛漪笑意盈盈。
谢煜默不作声地擦着头发,眼光沉沉。半晌后,他道:“是吗?那荷包能给我瞧瞧吗。”
姜盛漪拉开妆奁下的抽屉,拿出荷包递给谢煜。
此时姜盛漪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谢煜收起帕子,拿起荷包,仔细瞧了瞧荷包外面,又解开绳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谢煜随手将荷包扔回抽屉,拉起姜盛漪往床边走。
“只是一个普通的荷包罢了。”
谢煜让姜盛漪躺在床上,给她盖上被褥,摸了摸她的头,道:“天气转凉,别冷着了。”
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姜盛漪很快就睡熟了。
谢煜躺在外侧,他侧身面向姜盛漪,手指轻柔地抚上姜盛漪的发丝,目光中透着深深的爱恋。
不知过了多久,谢煜起身,披上外衣,带上门出去了。
“带弄晴来书房。”谢煜压低声音,对守在门口的程响说道。
“是。”
书房里,烛光不时跳动。
谢煜坐在椅子上,听着弄晴汇报今日姜盛漪的行程,神色不明。
弄晴说完后良久,谢煜淡淡开口:“崔皎今日说的话,你认为是什么意思。”
“奴婢认为,崔小姐是在暗示姜家的事。”弄晴低头,犹豫半晌才道。
谢煜拨弄着佛珠,面色沉下:“我把你派到夫人身边,是让你好好保护她,而非让夫人听别人搬弄是非。”
弄晴慌忙跪下:“是奴婢失职了。”
“这两日京城不太平,多盯着崔皎,别让她靠近夫人。”谢煜冷声,挥挥手,“下去领罚。”
弄晴领命退下。
“崔皎。”谢煜念了一句,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又在书房待了片刻,谢煜返回到房间中。他轻手轻脚地上床,隔着被褥抱住姜盛漪,满足地闭上眼睡去。
——
四周一片混乱,无数个铁栏杆将此处分成一个个不同的小房子,空气濡湿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姜盛漪感觉胸口憋闷,她努力地想要往前走,却一直在原地踏步。
“盈盈,盈盈……”
姜盛漪听见一个悠远的声音,十分熟悉,但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想不起来这个声音。
“你是谁?!”姜盛漪大声问。
“好好活下去,要活下去……”
姜盛漪脚下出现了一个黑洞,她被黑洞吸附着下坠。
“救救我,救我……”
“醒醒!盈盈,快醒醒!”
姜盛漪听见有人在叫她,她张张口,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肩上传来一阵力量。姜盛漪猛地睁开眼,她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神惊恐。
“盈盈,你怎么了?”谢煜揽着她的肩问。
听见这句话,姜盛漪才如梦方醒。她望过去,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谢煜满脸焦急,眼中俱是后怕。
姜盛漪脸色苍白,声音微不可闻:“我,我做噩梦了……”
说完这句话,姜盛漪忽地抓住谢煜的手,力气前所未有的大,她道:“我,我梦见有人和我告别,但我不知道是谁,他们好像对我很重要……”
姜盛漪看见谢煜面色突然变了,她心中的不安加剧,怯怯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谢煜微微笑了,他轻轻揉了下姜盛漪的头发,语气轻松:“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梦与现实都是反的。”
随后,谢煜拿出一块羊脂玉佩给姜盛漪戴上,道:“这是我前日买的一块玉佩,你定要带好。孕中不易多思,你只需要好好养胎便可。”
姜盛漪拿起玉佩打量了一会儿,犹豫着点头:“嗯……”
“快些起来用膳吧。”
谢煜又叮嘱了两句,他今天还要上值,此时时辰已经有些晚了,来不及吃早饭便匆匆离开侯府。
姜盛漪呆坐了良久,直到弄晴进来唤她才回神。
尽管早晨谢煜安慰了她许久,但梦中那种恐惧过于刻骨铭心,姜盛漪始终心有余悸。
会不会,会不会是爹娘出了什么事?!
姜盛漪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这回事,她吓了一跳。
姜盛漪努力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想法,父亲身为户部侍郎,兄长也入朝为官,怎么也不可能出事的。
尽管对父兄十分信任,但姜盛漪仍然有些害怕。
“弄晴,备马车,我要回一趟姜府!”姜盛漪撩开帘子,疾步往外走去。
却不想,弄晴闻言,脸上一阵为难,迟迟没有动作。
姜盛漪月眉微蹙,不悦道:“还愣着做什么?”
弄晴行礼,道:“侯爷吩咐说,今日让夫人在府中好好休息。”
姜盛漪一时愣神,迟迟未能反应。